第14章 第十四章

钟盛庸紧紧闭了闭眼，将涌上喉间的思念哀伤尽数咽下，失神的看着手上攥着的一支榴花金步摇，嘴里喃喃道：“淑珍……是我未能兑现诺言，我不中用，万望你能再等我一等，让我实现和你的誓约……淑珍……”

        身旁美人习以为常，搁下酒壶静静退下，把整个厢房的空间留给钟盛庸一人思念那个与他一堵宫墙之隔的淑妃。

        浓重的夜色吞没了明月，一树的杏雨淹没了思念。

        何时等得良人归来？只待风月怜悯，遥寄相思。

        春闱会试很快结束，放榜这一天，无数举子挤在那一张写满名字的宣纸前。

        身量小的灵活的全部都挤到前面，拿手指着红纸黑字一个一个的点着。挤不到前面的就拼命垫脚够够着头眯着眼看。

        李云安个子小，在大前面看皇榜。

        状元——贺寻

        榜眼——苏子玮

        探花——梁生

        探花！

        “梁生！梁生！”李云安高喊，可惜声音没从喧闹的人群中透过去。

        李云安急了，又费事的挤出去，寻到远远坐着喝茶的梁生。

        “你怎么不急呢？放榜都不在意？”李云安嘀咕着坐在梁生旁边。

        “急什么？不管你急不急到最后结果都是那样，没必要急一头臭汗去看。”梁生低头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

        “成吧，”李云安也喝了一口茶。突然想到什么，又激动起来“第三名！梁生，你高中探花啦！”

        “意料之中。”梁生毫不意外，“你呢？”

        “我啊，我差了点，只是个进士。”

        李云安有点失落，但这心大的傻小子又乐观起来。

        “你马上就能入朝做官啦，还要坐花车巡街啊，当真是好不风光，哎呀，想想就高兴。”

        明明不是自己的荣耀，这傻小子弄得与有荣焉似的。

        “不会立刻就入朝的，得先去翰林院供职，当今皇帝考核过后才能正式入朝为官。”梁生捻了枚茶果吃。

        “你懂的好多，你们那儿有在朝中当大官的吗？”

        “没有，只不过是了解过而已。”梁生笑起来，眉色如远山般好看。

        苗疆盛事结束，阿梨拉新搬到圣塔去住，因为地势高，故而能俯瞰半个苗疆，劳作的人们都渺小起来。

        少女趴在窗棂上，看见姜堰在屋后划了一片园子。里面种了些长寿果树，还未到花期，树冠上就已经绿莹莹的长满叶子了。

        “殿下，生辰快乐。”姜堰拿开捂住赵奕欢眼睛的手，贴在他耳边说。

        “这是？”

        “这树到夏天开花，气味香甜，在秋天结果，果子是红黑色的，长的很像你们那里的松果，但是可比那玩意儿好吃多了，跟荔枝似的。你们那儿少见，叫长寿果，在我们这儿绰号叫“黑老虎”。”

        姜堰握着赵奕欢的手贴在树干上，手腕一般细树皮不算光滑，两棵树干相互盘旋，来回绕着在头顶织成一张网，墨绿的叶子遮住缝隙，阳光便细碎地投进来，碎金一般掉了一地。

        三月初三春渐老，风逐渐热起来，吹在人脸上也没了微凉的感觉。

        赵奕欢常常待在这片不大的园子里，修修树枝摘摘营养不良黄掉的叶子，再每棵都浇一遍水，看着倒是有些隐居避世的味道。

        只是安逸的人心里不安逸而已。

        小园静谧，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连叶子都不怎么摇动。

        赵奕欢坐在竹椅上靠着软枕睡着了，姜堰路过看见，笑着摇摇头，从屋里取了条薄毯给赵奕欢盖上。

        苍白的手隔空描摹他温和清秀的眉眼。指尖反射着太阳的弧光，一遍又一遍。

        白色的药粉在赵奕欢周围撒了一圈，蚂蚁蛇虫纷纷退避三舍。姜堰满意的将纸包收回袖中，拍拍手又忙他的去了。

        夕阳懒懒的挂着，云层盖住了一半，于是火烧云就蔓延到了遥远天边。

        这天下似乎风平浪静了，无论是长安还是苗疆都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钟盛庸在城外的一处宅子里多了些沉重的乌木箱子，每过几天就有人往里面抬箱子，沉默无声，也没有人打开箱子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带着飞花印的人们心照不宣地往返于九朝坊和住处，带着金银财宝，细软绸缎。

        乌云蔽天，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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