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身着雪白寝衣的太子坐在灯烛明亮的大殿中，地龙烧的暖热，即使是直接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冷。外面风雪交加，浓黑的夜色中，纷扬的大雪醒目显眼。
寒风刺骨，刚进大殿就被暖热的地龙蒸的暖和了起来。
雪片被吹进殿门口的地板上，被地龙的温度融化，成了一摊泥泞雪水。
明明白天雪已经停了，谁料到了傍晚又下了起来。
雪太大了，魏星恒冒雪踏进东宫殿中时，一接触到暖热的空气，眼睫上的雪都融化顺着他脸颊的线条淌下来了。
他抖落干净身上的雪才走进去。
炭火燃了一天，已经有些暗淡了，他拿起旁边的火钳拨了拨，炭火重新变得红亮。
“殿下，他们不对劲。”
说着从袖中摸了一枚木牌。
上面刻着飞花印。
莫名有些熟悉。
赵奕栖静静的襻磨这枚不足一指长的木牌，心里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
“去查查，有什么图案和这个最相似。”
他微微侧过头去吩咐道。
“是”魏星恒躬身抱拳，倒退两步才转身退出了殿门。
外面狂风和大雪很快将他淹没，看不清踪迹。
角落里站着的小宫女眉色一紧，两只手揪住衣角不自觉的揉搓，素面缎子的衣角很快就被揉皱了。
旁边有个好心的宫女怕她被冻的晕倒，在未来天子面前失仪，就悄咪咪的拿葱白的手指戳了小宫女胳膊一下，却给她戳的一个激灵，跟过了电似的。
风雪依旧。
夜色和风雪掩盖了不一样的声音。
茶水氤氲热气，赵奕栖一张脸都隐在雾气里，模糊不清。
大殿屋顶轰然碎裂，破碎的砖瓦极速下落，宫女惊恐尖叫，有个管事的大宫女还算镇定，高声喊着：
“有刺客！快来人！护驾！护驾！”
外面一片寂静，显然侍卫都被引走或遇害了。
五名提着剑的黑衣刺客从屋顶踩着砖瓦落在地上，纷纷冲向安静喝茶的当朝太子。
大殿屋顶上的洞连通着夜色，风雪灌进大殿，茶水都要冷了。
赵奕栖乌青发丝被风吹起，他放下手中冷掉的茶盏，从桌案旁的武器架上取了一杆银白□□。
□□通体银白，枪上缀着一簇猩红长缨，菱形枪头反射着寒光，行动间带起一簇飞雪。
五名刺客训练有素，从五个方位一起进攻。
赵奕栖抬枪格挡，锵然几声，□□在头顶抗住三柄利剑。
□□在车骑战中优势突出，却不怎么适合在狭小的地方使用，但对方的两把短剑威力就显露出来了，在同伴的配合下灵活性高，实用性也很大。
刺客胳膊上的劲实在太大了，赵奕栖咬牙扛住，余光却见另外两名刺客趁他被牵制住时向他袭来。
短剑裹挟着寒风尖啸着捅向赵奕栖的腰腹。
利刃划破单薄的衣物，他能感到薄薄的冰寒剑尖刺破温热的皮肉，血丝挤出皮肤，缓缓向下滑动。
他拧身，短剑划破衣物，在他的腰腹上也带出两条血线，但所幸是躲开了。
他后退，锐利的凤眼紧盯寒风中的刺客，对面这五个刺客功夫不低，却对他处处留手，还刻意不往致命处打，又在关键时刻收手不取他性命。
看来是要活捉啊……
他想着，向前走了两步。手中红缨枪拖在地上，摩擦地面，发出一阵“沙啦沙啦”的声响。然后又停下脚步，静静注视面前五人。
刺客不解，为了防止他偷袭，手中武器随时准备挥向已经负伤的赵奕栖。
两边突然动了，寒光在斜飞的大雪中穿梭，凌厉地袭向对方。
寒风吹灭灯盏，只留几只宫灯的昏黄灯光摇曳。
夜色更加危险，刺客的黑衣在一片雪中不算太显眼，加上这群刺客配合默契，从打碎屋顶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很快赵奕栖就落了下风，身上多了不少伤。
倏而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擦着赵奕栖颊边划过，带起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看向右边，那个刺客正提着短剑刺向他的大腿。面前长剑已经快要迎上他的门面。
情急之下他向后一让，后脖颈却碰到了一横冰寒剑刃。
“我等奉命前来生擒殿下，殿下还是不要反抗为好。”
“不反抗？”赵奕栖反问了一句。
随即低头让开剑刃，旋身踏上旁边一人的肩膀，跳起来抓住了房梁。
一瞬间，腰腹上的伤口猛的挣开，鲜血染红寝衣，狰狞一片。
赵奕栖痛的眉头紧拧，咬牙抓的手指骨节泛白。
下面却又打作一团，来人穿一身玄青外裳，收紧的窄袖上扣着一枚精致的精雕镂空云纹银色袖扣，腰系玉带，脚踏一双厚底军靴。
一柄雪亮弯刀使得如行云流水。
穿着和举止不像个侍卫，到像个误入东宫行侠仗义的贵公子。
那人重创了五名刺客后毫不恋战，飞身上了房梁单手揽着赵奕栖的腰部落到空地上，甚至还注意到没碰到伤口。
“殿下不善武功，怎么不差人去喊我？”
魏星恒脱下外裳给赵奕栖披上，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在快被冻僵的肩膀，冷热交替，赵奕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想着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多撑了一会儿。”他拢了拢外裳衣襟，打了个喷嚏，“不妨事。”
魏星恒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又提上弯刀迎上不死心的刺客。
这次刺客的目标是生擒当朝太子，所以对赵奕栖尚能手下留情，对上魏星恒就毫不犹豫的下了死手。
左右是不相干的人，杀了以绝后患也好。
刺客分了四个人拖住魏星恒，剩了一个直冲重新坐在炭火边笼着衣襟取暖的太子。
赵奕栖拾起火钳拨了拨炭火，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那人皱眉，速度更快了。
还没等近赵奕栖的身，就被旋飞而来的雪亮弯刀割掉了头颅。
庞大的身躯猝然倒地，滚落在一边的头颅还无知无觉，依旧眉头紧锁，紧盯那个在风雪和血肉中安闲取暖的太子。
魏星恒赤手空拳的与四个拿剑的人打，也不见赵奕栖有丝毫担忧之色，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
“兄台，你的主子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怎么还在忠心耿耿的给他卖命呢？不如归顺我家大人，还能博个锦绣前程。”
一个刺客开口，敏捷的闪开回旋过来的弯刀。
魏星恒抬手接住，随手挽了个刀花，逼退了身后一个伺机而入的刺客。
“若不是信任我，为什么他还能坐在那里安然取暖呢？在他身边就是我的锦绣前程，怎么就你话多？”魏星恒反问，堵的那刺客哑口无言。
弯刀勾住刺客袖口，拧了两圈后另一只手伸过来卸掉了刺客的左肩，长剑掉落在地上，“啷当”一声响。
随后他借势临空翻到那刺客身后，刺客瞳孔紧缩，利落的身影消失后，同伴持剑的身影却直直闯过来。
身后偷袭的刺客反应不及，被卸了左肩的刺客被同伴穿胸而过，惨死在风雪交加的残破大殿中。
那人顾不得同伴惨死，越过他就袭向魏星恒。
弯刀架住长剑，余力顺着画了个半圆后被魏星恒当胸踹飞出去。
高大的身躯极速后退，轰然撞上一根梁柱。
粗壮的红漆伏龙梁柱被从中砸断，断裂的木齿飞溅开，砖石脱落，簌簌的砸烂了一面墙。
原本金碧辉煌的墙体轰然倒塌，飞灰呛得赵奕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风雪就肆无忌惮的呼啸在这破败的宫殿中。
奇怪的是，东宫都发出了拆屋子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人前来查看救驾，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几个活口，再也不剩别人了似的。
殿外，大雪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宫人还没来得及扫，已经大约没过了半截小腿。松软的雪层踩上去就陷下去一个深坑，之前随手栽下的几棵四季青上也落了厚厚一层白，成了几座雪白的宝塔。
安顿好赵奕栖后，魏星恒也没了顾及，放开手脚，一柄弯刀杀气内敛，却在行动间透出一份凛然，不一会儿就解决了这群不速之客。
一只手伸出玄青外裳，雪片落在上面，很快就融化成了水。
“这场雪怎么下的这么大？”赵奕栖自言自语，任凭身后衣衫单薄的人拂开他发顶和肩头的雪，又给他戴上了顶暖和的毡帽。
“外面雪大，殿下今晚先去偏殿歇息吧，这件事我去查。”
赵奕栖点点头，一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才拢了拢身上的外裳往偏殿走去。
偏殿倒没怎么受到波及，只是梁柱倒下的震荡震掉了一盏宫灯，灯油淌在铺了暖热地龙的白玉地面上，差点点燃淡金色丝绸窗帘。
殿内血肉横飞，五具无首尸骨横在殿中，看着也是十分可怖的，找来的宫人见惯了这种场面，面对只剩两面墙和一扇厚重的红漆兽首殿门的宫殿吃了一惊后就在也没有什么波澜了。
魏星恒扣在右手腕骨上的袖扣在打斗中被划上了一道浅浅的剑痕，他心疼又懊悔的摸了摸这只精美的袖扣，眼神寂寥，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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