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欢

　　叶画怕小主不死心，鬼迷了心窍，毕竟那位小公爷当真是一等一的好看。
　　她一路上喋喋不休，直至暖阁中也未见消停。
　　“那位小公爷就是摧花斫柳之徒！因长了副好看的皮囊，京中多有高门贵女想要嫁给他。平日随便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子都能对他冷嘲热讽，但凡遇到喜欢他的女子，他便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了！”
　　“……”
　　“忠毅侯府嫡女沈嘉欣，自两年前偶然遇见他，便回家寻死觅活要嫁给他。忠毅侯拗不过，只得让他那续弦娘子亲自登门叙了两回话。小公爷当着侯爵大娘子的面直言，沈小姐若是寻了短见，国公府定当奉上双份帛金。”
　　“……”
　　“今日那位齐公子的二姐，永宁伯爵府嫡次女齐卿玥，自幼便喜欢他。他说别人扭扭捏捏，脸羞起来跟猴勾子似的，应当跟着杂演班子去闯江湖，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名角儿来。”
　　“……”
　　“户部尚书家的四姑娘，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却被他说还不如他苑中小八长得好看。后来才知道，小八是只蛐蛐，愣是把四姑娘的母亲气得在榻上病了半月。”
　　“……”
　　“还有礼部侍郎家的，东京城赵家的，西巷莫家的姑娘也都被他损得够呛。还有……”
　　“行了。”妘姬抬手止住，宽去狐披坐于案前，“我派你探京中各府的消息，你倒好，成天就关注这些不着边的事。”
　　叶画接过狐披，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有咱将军在，京城能有什么异事，无趣得紧。”
　　妘姬似也来了兴致，“你说，这宁彦会怎么评价我？”
　　向来对答如流的叶画沉默了，她低下头躲避妘姬的眼神。
　　京中对小主的风评，不是说她从不参加宴会，傲世轻物。就是说她日日戴着面纱，疢头怪脑。
　　这小公爷又不是聋子，能有什么好印象？
　　她敢说吗？她不敢！
　　妘姬极擅察言观色，也不为难她，“让叶琴去盯着他们。”
　　“是！”叶画领了吩咐，脚底抹了油似的快步走出暖阁。
　　几位公子漫步于梅林中，纷纷感叹京城所有的梅花加在一块儿，也不如阮山梅林一片。
　　齐锦瑜摆弄着折扇，摇了摇头，“妘姬小小女子，占着这样好的一片山，当真不公！”
　　一旁的程易解释道：“她可是妘将军的独女！早年间，陛下还专为她下旨，命她享公主礼遇。朝中众臣见她，都是要行礼的！”
　　京中盛传，开国将军妘淏乃当今圣上八拜之交，于乱世中扶其即位，数次救圣上于危难。
　　晏国初立，皇帝萧彻有意封其为王，赐封地，许自治。妘淏拒，愿束于京中，不受爵位。故皇命，将军妘淏，掌天下兵马，持天下兵马符。见此符如见当今圣上，无论官员品级大小，皆可先斩后奏。
　　李元明心有余悸的凑过来，“那今日，为何妘小姐肯改口放我们进山？”
　　齐锦瑜低眸细想，半晌，抬头闪动着那略显稚嫩的双眼，吐出一句，“莫不是看上了我的一副好皮囊？”
　　众人：“……”
　　那妘姬的马车虽相隔较远，可她也不是瞎子。
　　穿过梅林又是一望无际的草坪，程易继续说道刚才的话题，“妘将军仅娶了一位夫人，姓温，几年前病逝了。我听母亲说，将军夫人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只是妘姬向来以面纱示人，估摸着是容貌丑陋，单看身姿倒是袅袅婷婷……”
　　齐锦瑜拍手大呼：“哎呀，那可别看上我这张俊颜了！妘姬这般凶，若是瞧上了谁，非要逼着硬娶了去。这日日相对光看身姿可不行！若是她鼻偃齿露，恐是要影响食欲了。”
　　他今日便回去，让母亲给他选上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娶了，万不能给妘姬这样的机会！
　　宁彦虽向来不爱过问京中各府之事，但对妘家嫡女倒是有所耳闻。
　　将军夫人温若云，乃当世大儒温蕴之独女，出身祁山。自幼身子骨弱不能习武，钻于经商。凭借祁山叶氏在江湖中的人脉，短短数年，名下私产无数，遍布整个大晏。大晏初立时，朝政不稳国库空虚，温若云将名下一大半的收入尽归国库。
　　温若云病逝后，夫君妘淏一介武夫不懂经商，所有私产尽数转至独女妘姬名下。三年来，在她的经营下，比温若云在时更强上数倍。她接手时，也不过豆蔻之年。
　　妘淏见女儿聪慧，更是将掌家事务一应交给她。这些年，京中但闻此女，无不道“心有城府，行事果决”。
　　即便不评外貌，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女子，恐后半生都被她捏在手里玩弄。
　　想到这，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叶琴走进阁内，将刚才几位公子的对话一字不漏的禀来。
　　站在侧旁的叶画跺脚道：“这几人可真是有眼无珠，小主这般绝色佳人，哪是他们口中看着便吃不下饭的丑婆娘！”
　　妘姬勾起一抹冷笑，“将清欢带过去！闯我阮山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让他们看看，我封山乃是大善之举。”
　　叶琴会意，领了吩咐退下。
　　清欢是只雪虎。
　　多年前妘姬与父亲去千里外的林间游历，救下了被毒蛇咬伤的它。清欢痊愈之后便将妘姬当成了母亲，不愿再离开阮山。
　　方才在山门外，叶画可是被齐锦瑜那小子气的不轻，当下有些按捺不住了，“小主，我也想去！”
　　见妘姬眼神默许，叶画也撒了欢的跟着跑了出去。
　　草坪正中，四位公子绕圈坐下休息，准备今日要将这阮山细细赏个遍。
　　齐锦瑜抬头正打算和宁彦说话，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宁彦身后，张着嘴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宁彦见他大惊小怪的模样，甚是有趣，“你这是被鬼附身了？”
　　另两人捧腹大笑，只见齐锦瑜惊恐的抬起手，吞吞吐吐的说道：“彦兄，你……你背后……”
　　几人同时转头，不远处一只白虎，脸上横着三道灰色条纹，凌厉的眸光紧盯着他们的方向。随着一声虎啸如雷贯耳，白虎身子微倾，做觅食状。
　　只听“啊”的一声，四人接二连三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腿就跑。白虎追上前纵身一扑，虽扑了个空，爪子却硬生生扯下齐锦瑜背上半块靛绸。
　　众人一路摸爬滚打跑出山门外，白虎才放弃了追赶。
　　齐锦瑜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宁彦，鼻涕眼泪都跟着流下来，“彦兄，吓死我了！”
　　李元明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这老虎，不会是妘姬养的吧？她什么爱好啊！”
　　“我就知道妘姬不是好惹的，都说她杀人不眨眼了！肯定是在山门外齐兄的话被她记恨上了，假意放我们入山以后再行收拾！”程易红着眼惊魂未定。
　　宁彦任由齐锦瑜抱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失了音，浑身打着哆嗦。
　　在他短短十余年的人生里，倒算体验过虎口脱险了，日后也能当个茶余饭后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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