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涂凡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进入厢房。
裴晏之坐在床上，他脸上是变态快意的笑容，右手正死死掐着世子妃脖颈。
而世子妃身体发软，正在停止挣扎。
怎么回事？
涂凡一抖：“阿……阿晏。”
不远处的人抬眸看过来。
眼珠浑浊墨黑，身上死气沉沉弥漫着一股腐朽，毫无活人之感。
涂凡面露震惊，手一软，瓷碗摔在地上，发出破碎声。
这……是阿晏吗？
看清来人时，裴晏之疯狂的眼眸逐渐清明，眼中浓雾微散。
右手不自觉放开。
谢绣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软倒在地上，白皙的脖颈上有着乌黑的五指痕迹，正向外渗血。
裴晏之目光直勾勾盯着门口的年轻人。
开口的声音别扭怪异：“涂、凡？”
裴晏之中衣完全散开，露出肩膀上一道血痕，小腿伤口正在渗血，裹裤浸染出鲜红的血迹。
他赤脚踩在地上缓慢站起。
是涂凡。
年轻了许多的涂凡。
裴晏之眼底划过几丝疑惑，他一拳打在床柱上，床剧烈震动。
他低头看向手背，手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有感知了？
“你发什么疯？”涂凡急忙跑过去。
裴晏之是用了十成的力气，床柱砸出了一小块裂痕，他的手背也被蹭破了皮，
涂凡细细端详着裴晏之手背的伤势，怒道：“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还糟蹋自己的身体。”
裴晏之浑身一僵，“这是、哪里？”
涂凡只觉得裴晏之怪异，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惊呼道：“你在发烧！赶紧躺下。”
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一条命，可不能再被抢回去。
裴晏之被涂凡强制按在床上。
见到裴晏之一无所知的神情，涂凡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他紧皱眉头：“你真不记得了吗？你在莫家马场与林文曜赛马，马匹突然失控，你被甩下马，后来便昏迷了。”
林文曜？赛马？
裴晏之摇头，语调别扭破碎：“你、几岁？”
为何如此年轻？
涂凡在他死后第十年也被害死，死之时脸上早已爬上皱纹，两鬓斑白。
涂凡没有抑制住自己震惊声调，“我与你同年啊，今年二十岁。”
二十岁？
裴晏之眼眸一瞬暗淡下去，整个人气息变得极度阴沉，让涂凡心下升起不适。
现下阿晏给他的感觉很不友好，让他想远离。
“昌平，十六年？”
涂凡点头：“对，昌平十六年四月中旬。”
四月中旬？
错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死了。
门被推开，未喜端着茶盏进来。
床旁站着涂凡，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姑娘，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有乌青可怕的掐痕，皮被蹭破，正向外渗血。
未喜手一抖，当即把茶盏放下，跑过去查看情况。
胸膛还在微弱起伏。
“世子妃。”不管未喜怎么摇晃，谢绣都没有醒过来。
“涂公子，这怎么回事？”
涂凡一拍脑袋。
糟糕！把世子妃给忘了。
他当即帮忙把谢绣搬到一旁的塌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说来话长，你……你先去找太医过来吧。”
裴晏之真的不正常，把自己媳妇掐成这个样子！
按理说屋中都是自己人，世子妃却险些让人掐死。
未喜脚步不动，但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多思考。“还望涂公子好好看护一下世子妃。”
未喜慌慌张张跑出来，立即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涂凡头隐隐作痛，“阿晏，你到底发什么疯？世子妃差点就让你掐死了！”
裴晏之微眯双眼，还没有死？
涂凡打量着裴晏之的神情，有些掐不准情况。
要说疯癫，也知道他的名字。
要说不疯癫，一条人命险些就没了。
不多时，未喜领着太医急匆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京兆伊已经把情况调查清楚，然而这些公子小姐们并没有回去，反而还留在庄子上。
看热闹的心思昭然若揭。
空旷安静的屋子变得熙熙攘攘。
未喜拉着太医到塌旁：“太医，快给世子妃看看。”
太医把手搭在微凉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事，多休息一会儿就好。”
把脖颈上的伤口包扎完毕后，未喜让莫老五找了个空闲的厢房，把世子妃抬进去休息。
涂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拉着太医的手到床边：“快给世子看看，还有没有性命之忧。”
走到床边，这才发现裴晏之眼睛紧闭，满脸潮红。
似乎再次晕过去了。
涂凡心下一个疙瘩，“太医，你快给看看，方才世子醒过一次。”
太医急急忙忙搭脉。
指腹下的脉节律整齐，和缓有力，并未有什么大事。
“从脉像来看，世子并无性命之忧，现下有些高烧，把熬好的药灌下去，照顾妥当便好了。”
涂凡舔舔嘴唇，把情况告知太医，“世子方才的状况有些怪异。”
刚才的裴晏之绝对算不上正常。
整个人都异常诡异。
太医从医箱中拿出银针，一一扎在裴晏之面部穴位中，低声询问：“涂三公子可详细说说？如何怪异。”
世子身体上两道致命伤，止血是最大的难关，现下血已经止住，脉象也平稳，按理说不会有大事。
涂凡不知该如何说，艰难总结一句，“不像是正常人。”
像个鬼。
像是穷凶极致的恶鬼。
接触到傅盛一言难尽的目光，涂凡只觉得冤枉。
他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太医旋转扎在穴位中的银针，皱眉道，“世子头颅受伤严重，可能会导致其他问题，这个得醒来才能做判断。”
涂凡心中觉得有戏，再次询问，“方才世子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变得像个疯子。
太医把银针收起放在箱子中，又写下了一副药方，还是方才那番回答:“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一切还得等世子醒过来才知道。”
涂凡无奈扶额。
看到蹭出血的裹裤，太医皱起眉头，神情颇不赞同，“现下世子情况并不适合下地，要看好世子，在腿伤没有好之前，切不可再下地走动。”
“是。”
涂凡原本打算再问几句，但看到屋内摇头探脑的人，只得作罢。
太医走后，屋里的人觉得没意思，也纷纷离去。
切
没意思
涂凡拉住要出去的傅盛，一把把门关上，低声道，“我有事和你说。”
傅盛不解：“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阿晏现在变得又傻又疯。”涂凡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低声说道：“幸好世子妃命大，也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后果怕是不堪试想！”
涂凡又把裴晏之问他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说这不是又傻又疯是什么？”
傅盛皱着眉头，“你不要胡乱猜测了，一切还是等阿晏醒来再说吧。”
涂凡:……
他心绪很乱。
谢绣睁开眼，忍不住惊呼一声，捂着脖子坐起来。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这种喉腔红肿，咽口水都疼痛的感受谢绣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这次严重得似乎连每一次呼吸都在灼烧喉咙。
她正睡在一张架子床上，外面天色阴暗，床旁的椅子上掌着烛灯。
谢绣弯腰穿鞋出门。
妈的！裴晏之那条白眼狼
老娘要干死他！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拼死拼活把他给救回来，转眼就要把她掐死。
谢绣拿着烛火气冲冲出了门，正巧碰上未喜。
她手上拿着几罐白瓷瓶，“世子妃醒了？这是寻莫老五管事拿的外伤药，说是大有益处。”
谢绣嗯了一声，询问，“裴晏之呢？”
“正在接受太医的检查。”未喜瞧着谢绣，道：“世子似乎……痴傻了。”
？
“傻了？装傻的吧？”谢绣是一万个不相信裴晏之傻了。
那股死命掐她的架势可不是傻子能做出来的。
入了魔一般。
未喜紧皱眉头，小巧的脸上布满愁绪:“是真的傻了，现下连话都说不利索。”
无论旁人如何询问，都像个呆滞的稚童，什么事都无法交代。
谢绣扬眉：“过去看看。”
谢绣和未喜去到厢房时，满屋子都是人，一人一句的声音充斥在屋内，嘈杂至极。
“裴世子真的傻了？”
“没死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该知足了！哪能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
谢绣厉声询问：“怎么回事？”
见到谢绣，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
裴晏之正靠在床沿上。
那种阴沉沉的目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懵懂无知的神情，眼眸清澈，干净得像一个稚童。
和亲王妃哭成一个泪人，脸上神情憔悴担忧，依靠在邓姑姑身上，似乎已经站不住脚。
真是一位好母亲。
谢绣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医，“世子是什么情况？”
“头颅受到刺激，不记得以前的事，也变得不识事。”
所以现下是失忆不算，还变傻了？
谢绣上前几步，一下怼到裴晏之眼前。
两人之间离得极近，相互的呼吸都能感知到。
谢绣说话气息喷洒在他脸上，轻柔一笑:“世子知道我是谁吗？”
裴晏之摇头，眼神茫然，直勾勾盯着谢绣。
总有一天
杀了你
确实像一副不识事的痴傻儿。
谢绣好气。
受了这么一个大委屈，要找仇人消会儿气，却被告知仇人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和亲王妃平复一下情绪，吩咐邓姑姑道，“让他们回去吧，在这里会影响世子养伤。”
他们要是不回去，裴晏之变成痴傻儿的消息如何传出去？
这回儿老天爷都在帮她们。
她用余光打量痴傻的裴晏之，却刚巧对上他的目光。
和亲王妃猛地抓住邓姑姑的手。
眼眸明明一片澄澈，却让人心底发颤，像是被折磨许久的野狼，看见了猎夫，恨不得一口咬断猎夫的脖子。
和亲王妃避开他的目光，心下却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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