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浴火舞姬（四）

于现回来了，所有人进入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的白板上贴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云城大剧院燃起熊熊大火的照片，林子川想起来白离云怕火，担心大火的照片引起他的不适，便问了一句：“白法医，你没关系吧？”

        白离云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许是没想到林子川这么心细，白离云受宠若惊道：“光看照片没事的，谢谢林队。”

        林子川点点头。他想白离云怕火的毛病仅限于现实出现的、火苗很高很大的火，这样还好，一般来说在现代都市里，这种火苗只有火灾现场才会有，所以白离云的日常生活并不会因为这个毛病受到太大的影响。

        原姝看看林子川，又看看白离云，眯着眼睛揶揄道：“林队这么照顾小白呢？”

        于现站在白板前，拿着油性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为大家梳理案情：“死者闵玉，女，二十三岁，职业为新月现代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案发时正在台上演出舞剧《薪火》。经过前期调查，已经确定案件性质为一起故意杀人纵火案。舞台幕布被人泼上酒精助燃，起火后，凶手冲上台用刀一类的凶器刺中闵玉，导致闵玉心脏破裂死亡，闵玉倒在台上，尸体被火烧焦。”

        一般发生谋杀案，首先会从情、仇、财三方面入手，接下来于现开始讲这三方面的调查结果：“通过走访，得知闵玉现在单身，没有情感纠纷；闵玉在跳舞的时候被人冲上台刺死，并焚尸，她的个人财物经调查没有任何丢失，这起案件不像谋财杀人；闵玉的家庭关系很单纯，父母都是普通职工，父母在外没有仇家，但闵玉因为舞跳得好，又年轻气盛，在舞团内人缘不太好，舞团内跟她冲突最大的有两个人，一个叫穆矜，一个叫颜纤纤。”

        穆矜和颜纤纤的照片都贴在白板上，这两个女孩子面容姣好，照片上的她们笑得很开心。

        “穆矜，二十六岁，新月现代舞团首席舞者，跟闵玉一样，都心性高傲，两个高傲的人凑在一起，难免发生冲突，更何况因为闵玉冒头很快，外界传言称闵玉很快就能取代穆矜的首席位置，所以闵玉对穆矜来说是有威胁的。”于现说。

        这时周岩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如果是因为害怕闵玉取代自己的位置而杀人，也太不可理喻了。舞蹈界每年冒头的新人应该很多吧，杀了一个闵玉，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闵玉冒出来对自己造成威胁，难道还一个一个杀光不成？当我们这是武侠小说呢？”

        周岩“武侠小说”的用词惹得众人大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于现继续介绍穆矜：“我们都知道闵玉在舞团内人缘不太好，其实穆矜也一样，而且穆矜在外界的风评也不太好，抽烟、耍大牌，都是她的黑点。但穆矜的舞蹈实力呢，绝对是一流中的一流，所以尽管她黑点很多，喜欢她的人仍然不少。”

        接着于现开始讲颜纤纤：“颜纤纤，二十三岁，是跟闵玉同一批进舞团的舞蹈演员。颜纤纤的舞蹈实力比闵玉弱很多，所以闵玉都在舞剧中跳女二号了，颜纤纤还只是个群舞演员。颜纤纤内向懦弱，不善言辞，没少受闵玉欺负。闵玉还曾指控颜纤纤偷自己的化妆品，颜纤纤说自己没偷。到底偷没偷，我们现在无从查证，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要面子，加上颜纤纤又更加心思敏感一点，所以这件事对颜纤纤打击很大。”

        周岩问：“闵玉经常欺负颜纤纤？”

        “对，经常欺负。”

        “这很符合杀人泄愤的条件啊。”翁冠说。

        “我解剖的时候，在闵玉的胃里面检测出了盐酸美沙酮的成分。”白离云忽然说。

        对此于现解释道：“她们舞蹈演员身上伤痛很多，如果上台前旧伤复发，很影响演出效果。舞团的人说，闵玉膝盖有旧伤，如果上台前膝盖疼痛，她习惯喝一瓶盐酸美沙酮口服液来止痛，保证演出时完美发挥。”

        “这药是处方药。”白离云却说，“当然，如果有熟识的医生，说明情况，买还是能买到的。但是，其他舞蹈演员旧伤复发的时候，也是这么止痛的吗？”

        林子川问于现：“闵玉从哪里拿到盐酸美沙酮口服液？查到了吗？”

        于现说：“是她的表哥易诚给她开的处方单。易诚是市第一医院的一名医生，我跟他了解了情况，他说盐酸美沙酮口服液确实是处方药，但他是严格询问了闵玉情况后才同意给闵玉开这个处方单，而且每次严格控制药量，绝对符合医院的管理规定。”

        在小说《黑影》中，写到这个案件的讨论会时，白离云也提出了这个疑点，但因为能够查清盐酸美沙酮口服液的来历，服用理由也很合理，所以这个疑点没有被大家重视。

        林子川走到白板前，说：“到目前为止，凶手使用的凶器还没找到。白法医，通过解剖是否能够确定凶手使用的凶器类型呢？”

        白离云说：“通过对尸体心脏上的创口进行检验，初步确定凶器是一把长约13厘米，刀尖角度60度以上的弯刀。”

        “弯刀？”林子川奇道。

        “是的，弯刀。”说着，白离云走到白板前，画出了刀的大致形状。

        林子川看着画出来的刀的形状，突然笑出声来。

        “林队你笑什么？”周岩问。

        林队问大家：“你们谁喜欢吃榴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子川为什么突然跑题。

        林子川敲了敲白板上画刀的位置，说：“这不就是一把开榴莲专用的刀嘛！”

        白离云恍然大悟，说：“难怪我左思右想想不出来这是一把什么刀，原来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开过榴莲。”

        林子川默默地想：以你白大少爷的身份背景，哪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开榴莲。

        周岩一拍手：“这不就好查了，查一查新月现代舞团有谁喜欢吃榴莲！”

        翁冠问：“为什么凶手一定是新月现代舞团内的？万一不是舞团里的人呢？如果不是舞团里的人，这世界上爱吃榴莲的这么多，我们怎么查？”

        林子川说：“幕布的起火点在靠近后台的位置，演出过程中，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人可以轻易靠近后台，所以，新月现代舞团内的人，有最大的嫌疑。”

        目标一旦明确，调查有了方向，也就事半功倍了。调查新月现代舞团内吃榴莲的人，并查他们近期的购买记录，果然查到颜纤纤两个月前网购了一把开榴莲专用刀。

        这年头想吃榴莲，去超市就能买到别人开好的，省心方便，买刀自己动手开榴莲的着实少，颜纤纤买刀的举动十分可疑。

        重案中队的人在颜纤纤的宿舍找到了那把开榴莲专用刀，通过血迹检验，上面检出了闵玉的血迹。颜纤纤自以为把刀洗干净了血迹就消失了，殊不知任何犯罪行动都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要说这案子能破这么快，榴莲首居其功。可颜纤纤却出现了非常强烈的反抗举动，她说自己冤枉。

        “铁证如山啊，颜纤纤却还在狡辩。”周岩对林子川说。

        林子川却摇摇头，“可是很多时候，事实或许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林队在怀疑什么？”

        “记得目击者柳征英的话吗，她说她看到冲上台的那人身高比闵玉高，可是颜纤纤明明跟闵玉一样高啊。”

        周岩说：“林队，在火灾现场，受浓烟影响，很容易造成视觉偏差的。”

        “可万一不是视觉偏差呢？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不能忽视。”林子川说。

        林子川回到办公位，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了“盐酸美沙酮”几个大字。

        盐酸美沙酮，有镇痛作用，药效与吗啡类似，与吗啡相比，具有作用时间长、不易产生耐受性、药物依赖性低等特点，很多吸毒的人，如果找不到毒品，就会拿它来代替。林子川想起穿书前自己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一个瘾君子闯入一家诊所，劫持诊所医生，逼医生交出所有的盐酸美沙酮。毒品这种东西，沾上的人都会变成丧心病狂的鬼怪。

        林子川想起会上白离云提出的疑问：其他舞蹈演员旧伤复发的时候，也是这么止痛的吗？

        舞蹈演员从小练舞，练舞是一件很苦的事情，受伤是家常便饭，每个舞蹈演员都伤痕累累。盐酸美沙酮有镇痛作用不错，舞蹈演员旧伤复发时为了不影响演出效果需要止痛不错，闵玉的盐酸美沙酮口服液是通过合法途径拿到的也不错，这一系列因果看似合理，可问题就在于，如果拿盐酸美沙酮来止痛不是在舞蹈演员中流行的方法，那么闵玉一个人搞特殊，是不是另有隐情？

        难道说，闵玉吸毒？林子川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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