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境1

我做梦了。

        我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

        “阿来，快，炸了它！”

        窗外的火车终于缓缓过境，我们一个个躲在高楼上，严阵以待。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因为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喝下午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那么悠闲？

        对是的，我们似乎很悠闲，竟然在打仗的时候，态度散漫，有说有笑。

        在我们说笑的同时，窗外那辆火车已经被炸出原来的轨道，车身侧翻，车厢内的人连同货物一起，被抛了出来。

        场面很血腥，但也很喜庆。

        对我们来说，是很喜庆的，因为敌军的火车又被我们搞死了一辆。

        阿来和小德她们已经笑着打闹起来了，是真的很开心吧，我有些欣慰地想着。

        “王班长，别笑了，带着你的人下去击杀吧，烟尘是最好的掩护。”

        我抬头，捏了捏嘴角，是我笑了啊。

        我没有说话，带着人下去阻击敌军，临关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齐班长，他眉头紧锁，周身气压很低，好像很烦躁。

        “齐班长，我们走了。”

        我不明白，不是胜利了吗？为什么他还是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们这个班有六个人，带上我，一共七个。

        七个人杀他们一火车，虽然很夸张，但我们做到了。

        也才……牺牲了两个人，是阿来和小德。

        我看着她们的残肢，很平静，平静得不像自己，周围的战士一个个都睁大双眼，恐惧又心痛，只有我，平静地望着那一地的血红。

        血水裹着土，像和面时用的水一样，充分搅和在土里，加固这里的路基。

        血水刚开始一片一片的，到后面，所有躺在地上的血流成一条线，变成一片土腥味的血海，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清晰地知道这不是我，可周围的人却像是没注意到我一样，没有一个人斥责我，仿佛没有看到我的平静。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

        “嘟——嘟嘟——”

        号角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是齐班长在叫我们，我们来不及清理战场，马上掉头回去。

        很奇怪，我们回去了，可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任务也没布置。更奇怪的是，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我竟然在想“为什么敌军不派飞机过来轰炸，明明有飞机，而轰炸又那么容易”。

        可不等我仔细去想，敌军的轰炸机就过来了。

        我们都在高楼上，根本来不及撤离，直接被他们一炮炸开花，飞上了天。

        在天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为什么我们的根据地会在高楼上，这样目标不是很大吗？

        ——

        我的意识似乎漂浮在海里，孤孤单单。我想要睁开眼，却发现很困难，努力了十几分钟后，我才渐渐想起，我应该是……死了的。

        可是我没有，对啊，我……没有。

        还是说，这是死前回忆录？

        “班长，后山那里来人叫你去训练呢，你快去吧。”

        眼前白光乍现，刺目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我想要抬手去遮挡，可手臂好像被人拉住了。

        是谁？

        闭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我才缓缓睁开，入目是一个扎着双辫的头，再往下，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稚嫩的脸，是阿来。

        阿来？！

        我心中的震惊只多不少，可当我真正看清她的时候，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果然是死亡回忆录，自己这是回到了刚刚参军那会儿，回到了那个所有人都还在的时候。

        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时间段。不知不觉的，我心中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很荒唐、很荒唐……本来参军就是要报效国家，而这个时候却想永远停留，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阿来，你还好吗？如果觉得不行，不如……不如回家去吧。”我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私心。

        “还有小德，不如你们两个一起收拾收拾，回……”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话，我们二人同时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德兰，洗脸盆从她手里掉下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班、班长，你……要丢下我们吗？”德兰忍着越掉越多的眼泪，哭着问我。

        “小德……”我哽住了，看到德兰泪流满面的样子，我本能地闭上了嘴。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阿来上前安慰德兰，她揽过德兰的肩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从我身边经过，回去了宿舍。

        我一直注视着她们，直到走廊的阴影将她们的背影吞食殆尽。

        一瞬间，我们中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之后，我没有细想为什么阿来的那个眼神和我那么像，而是舒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宿舍楼大门，骑上自行车去了后山。

        一路上，风吹土沙，黄叶满天。

        ‘我好像……不会骑自行车？’握着自行车车把熟练转弯的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生生止住了前面明亮却崎岖不平的黄土路。

        黑夜突然降临，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暗，我又看不见了。

        我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只是，回忆录……也要播放完了吗？

        倏地，前方出现了一片弯刀形状的白光，不知道该抱有什么心态的我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我的肢体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手慢慢收回握着自行车转弯的姿势，平缓地垂在身侧，脚步平稳轻缓，不出几分钟，腿一迈，走进了那片月光中。

        然而在黑暗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计算时间。

        走进月光的那一刹那，白光瞬间消失，再睁眼时，看到的是，眼前的场景以我为中心，逐步被构建出来。

        很奇怪，却又不奇怪。

        手里又出现了自行车把手，我又坐在了自行车上，尽管我清楚地知道‘我根本不会骑自行车’这一事实。

        我抬起头向前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条崎岖不平的黄土路，可是它似乎，没有第一次那么明亮了。

        我平静地骑着自行车，缓缓朝那条晦暗不明的黄土路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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