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在苑中逛了逛，李婵便说累了，与阿弟两人回到太华殿侧室中休息。
待两人在侧室中坐下后，一个眼神示意，跟着的宫人们皆安静地从殿室中退了出去，只剩姐弟两人对坐。
李炎原本昂着的头，在阿姐面前缓缓垂了下来。
“阿姐，是我无能，连为阿姐出头都做不到。”
他狠狠地往身前的坐榻上锤了一拳，“我这皇帝，当得还不如民间寻常莽夫！”
李婵将阿弟紧握的拳头拉进怀里，笑着安抚道：
“谁说的，阿弟一直将我护得很好！”，无论是现在还是前世，她一直被阿弟全心全意地保护着。
前世的她懵懂无知，什么也不明白的走进洛京。阿弟也不曾让她见识到背后的黑暗，只为她安排了一条他能为她想到最平坦安然的路。
让她顺顺利利的嫁入谢家，成为谢家妇，不再被困在皇宫中受众人桎梏。
而现在她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阿弟也同样包容自己，对自己毫无保留。
她两辈子，有这样的亲人，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遗憾了。
“到底，还是让阿姐受委屈了。那些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当面为难阿姐！”
“其实不是当面。”，李婵对阿弟眨了眨眼，“她们背后偷偷说我小话被我抓着了，我便借题发挥将了她们一军。”
看着阿弟有些意外的样子，李婵捉狎一笑：“你阿姐也不是吃素的，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我受委屈。”
“说到底，这次反倒是阿姐让你为难了。我没想到这位王大人竟愿意为王氏女做到如此地步，反倒让你左右为难。”
“她们本就不该冒犯阿姐，就算是在背后也不行！”
李炎瞪了瞪眼，说道：“她们犯了错，阿姐就该罚她们。至于，王祖阿姐你也不必烦心，这是他们世家一贯的手段，我已经看了许多年了。”
见李婵面带不解，李炎便开口解释道：“王祖此人是断断不会为了一介女郎便做出这幅模样，他无非便是以退为进，让其他世家觉得处罚过于严苛，又或者是故意引导世家们觉得我有打压世家之意，借此让我退一步罢了。
他们世家们虽各有所求，但一到这种事情上倒是每每都能同进退呢！”
“瘐家也是这般吗？”
李炎似乎对阿姐突然提起瘐家有些疑惑，但也认真回答，只是眼中流露出几分黯然。
“瘐家倒是不常与他们一起。”，李炎的语气有些悠长，“瘐家在世家中风评不算佳，但以瘐家如今在朝中树大根深的情势，他们若是要左右朝政，也不需要其他世家帮忙。”
李婵心疼了握了握阿弟的手，却不由想起了之前在瘐栋脸上看到的自得与不屑。
或许当时并不是自己看错了，瘐栋确实是对王祖这般行径不放在心上。
李婵突然愣住，她想起了前世自己的疑惑。
当年洛京城破，瘐家虽因为南迁大伤元气，但也不至于一夕之间便被王家取代。
她原以为是城破之前，王家便可与瘐家奋力抗争，但是按如今的情形来看，王家似乎远不足与瘐家相较啊！
当年瘐家稍显颓势，王氏便一举压到瘐家，当时其他世家似乎也没有多大反应。
李婵心中一定，若王氏有这般势力，如今却未表现出来。
那便是，王氏在有意隐藏自家了！
按下突然狂跳的内心，李婵又问阿弟：“阿弟，你可知王氏在众世家间的声名如何？”
“王氏？”，李炎略加思索，“自然肯定不是瘐家能比的，听闻近几年王家与各世家皆有姻亲相连，想来与其他世家的关系不错。”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李炎脸色有些不好：“或许不是不错，是很好。今日为王祖求情的大臣可不少。”
见李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炎也有些不解：“阿姐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些？阿姐放心，我到底还是天子，我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冒犯阿姐的人的！”
李婵回过神来，听到阿弟这么说，心中一暖。
只是还是撑起一副严肃的神情道：“如今三军中，除了王氏可还有哪家为大？”
“三军之中？”，李炎一愣，“季家还有陆家倒是也在军中有些名声。”
“可能与王家相比？”
李炎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他喉中发紧，“不能。王家治军多年，在军中赫有威名，是其他世家怎么也比不上的。”
看着阿弟的表情，李婵便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王家手握军权，在京中又与世家来往密切。若真要比起来，恐怕也不弱于瘐氏。”
李婵话音刚落，阿弟握住自己的手便是一紧。
“只是为何如今看起来，这王氏似乎远不及瘐家？”
李炎缓缓开口，只是声音听起来涩得厉害：“因为他们有意示弱。有瘐家这棵大树挡在他们前头，自然不用他们王家冲锋陷阵。”
此话一出，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偏殿之内寂静无声。
殿室之外的热闹非凡，连声响都隐约传进殿内来。
最后，还是李婵先开了口。
“阿弟！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认真地看着似乎极力支撑的弟弟。
前世阿弟被骗了过去，这一次轮到自己来保护阿弟了！
“我们手里要有兵权，不是些零散部曲和宫中的那些禁军。三军之中，总要有我们的人。”
李炎眼中有些血丝，他闭了闭眼，有些挫败。
“这些年，我也尽力扶持季家在军中立威，但到底不能与王家相比。”
李婵突然想起了接自己回京的天子亲卫中，似乎有位虎贲郎中便姓季。
“王家经营多年，旁人再想插手怕是难。”，李婵倒是心知肚明，情绪起伏也没有阿弟来得剧烈。
“与其另外扶持他人，不如取而代之！”
李炎猛地一抬头，死死地盯着李婵。
半响，还是收回了眼神。“王家如今，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易动得的。今日，阿姐你不是也瞧见了吗？
我这皇帝，也不过是强撑着几分颜面罢了。”
李婵心中微酸，却还是开口说道：“世家之间同进同退，却也不是铁板一块。
如今瘐家势大，又与其他世家不睦，便是他们之间有了嫌隙。若是我们能借瘐氏之力”
李婵边说，李炎的眼神也渐渐明晰，也越发坚定。
“我虽只能说是一试，但总要尝试看看，难不成还让我们姐弟二人坐以待毙不成？”
“我听阿姐的。”
“不，是我听你的。”，李婵伸手理了理阿弟的衣襟，“阿弟长大了，已经是我们李唐的天子了。我虽为长公主，自然也是听陛下的安排，为陛下的江山出力。”
捏着布料的手指紧了紧，李婵抬头看向皇帝：“陛下，你明白吗？”
天子永远都是天子，就算是挑拨朝臣收回君权，也只能是天子示意，而不是什么人操控天子。
贵女有贵女的身份规矩，皇后有皇后的身份规矩，长公主有长公主的身份规矩
天子，也有天子的身份，以及制定一切规矩的权力！
在李婵的目光中，李炎深深地点了点头。
见此，李婵笑了笑，将手从阿弟的衣服上拿开，仿佛如闲谈般开口道：
“王氏长女在京中素有雅名，瘐霜虽容貌出众但一直被王家女压上一头。今日我借机帮瘐家女压了王氏女一头。
而陛下在前朝，也要让瘐家看到王氏真正的实力。这么多年了，也总要让瘐家有些居安思危的想法了是吗？”
二人相视一笑，李婵拍了拍阿弟的臂膀。
“行了，出去和你的大臣们亲近亲近，总不好老让阿姐独享皇恩啊！让阿姐在这里休息休息。”
“也好，阿姐今日恐怕累着了。我让苍青进来照顾你，若是阿姐倦了，便先回宫吧，此处有我呢！”
李婵点头称好，目送这阿弟走出殿外。不算坚实的肩膀，却仿佛能冲破一切，为自己遮挡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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