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摇摆：隐形的人
大学开学后的第一个月是尘土飞扬、人仰马翻的军训。
只身他乡，让鲜少离家的人倍感孤独，或者说是看着高年级的学姐学长出双入对，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加之课业不重，大家纷纷加入了校内网，寻求某种不期而遇。然而，这个网络通过某种逻辑算法让曾经熟络、突然走散的人重新找回彼此。
思睿的照片总能迎来万千喝彩，李园的随笔小话也经常招来众多述评，罗宇则习惯性在前者的照片下讨嫌，在后者的碎碎念下不吝赞美。
时间慢慢滴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几个年轻人之间微妙的情感。
和思睿的拔尖出众、处处争强不同，李园的默默无闻、守弱谦下似乎更赢得了罗宇的喜欢。
罗宇曾评论道：“这段文字，如河流一般干净。”
李园也曾在日记中写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抚琴听者知音，概莫如此。”
他们喜欢寻找一起泡图书馆。
李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罗宇的倾慕，不时对芃芃袒露心事；罗宇也在李园这里获得了一种不可言喻的心有所系之感，甚至一次通话中，罗宇的舍友居然对李园冠以“你女朋友”之称谓。双方均未正面回应：是，或者不是。
李园所在的新校区，群山环抱，绿水相绕。好多个傍晚，她喜欢趴在学生公寓或者教室顶层露台的栏杆静候日落，电话那头，他可能停下单车，看着同一轮落日，言语寥寥，有时候甚至不说话，却感到莫名的幸福。即使长途电话费用对于他们来言算是昂贵，可还是舍不得挂电话。有时候，李园拨过去，电话占线，她便一人独自趴在栏杆上，看落日熄灭着走下山，收尽苍凉残照。
2007年冬月的一个夜晚，漫天大雪，入学后的第一个生日，第一个离家万里的生日。李园收到一条陌生人短信：“〇〇，生日快乐。”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李园竟回复道：“谢谢。luo？”
罗宇对李园的回应表示满意，这至少证明她有所期待：“当然。以后，这个名字就是我的专属。生日快乐，园园。”
自此之后，二人似乎更突然更为亲近了。网络聊天，煲电话粥，有时甚至视频通话。但尽管早已心有所属，心心相印，但他们之间似乎总横亘着什么，有意回避什么，使得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敢造次：很多话，欲言又止；很多想法，自行截断；对外，也是守口如瓶。可能对他们而言，当下，有一份纯粹的喜欢，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
匆匆又是半年，一个春天的夜，罗宇发来信息：“宿舍的兄弟在为我过生日。”
李园本是知道的，他早把罗宇的个人空间反复查看，才能做到秒回信息：“生日快乐！”
罗宇发来沾沾自喜的表情：“没有礼物？”
李园将计就计，也发过去偷笑的表情：“没有呀。”
事实上，听取芃芃的建议，李园几天前去市中心电器城精挑细选了两支优盘，银色磨砂面，小巧玲珑，手编宝蓝色盘长结小挂饰，细巧可爱。回来又将其重命名，一支“双木非林”送罗宇，另一支“田下有心”送自己，放在盒子里。心想，如果有机会再见，亲手送给他。
罗宇打电话过来：“好吧，知道你没准备。那刚才吃蛋糕，我许了个愿望，你猜猜是什么？”
李园忍住内心的激动：“那我更不知道了。”
有人喊罗宇。
李园害怕听到他的愿望：“你同学叫你过去呢，祝你愿望成真。”
罗宇匆匆应和舍友：“好吧，晚点打给你。”
然而稍晚，是陌生号码的电话，那头是罗宇舍友的声音，李园便泱泱然睡去了。所以，罗宇十九岁生日的愿望，便再无从知晓。但那晚究竟为什么是罗宇舍友打的电话，却很快明白了。
真相不会被淹没，但可能具有一定的滞后性。
几天后，李园和芃芃短信息聊天。
芃芃语气颇为气愤：“李园，我知道你喜欢罗宇。但是，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们也应该做个了断。恕我直言，我不喜欢罗宇这个人，虽然他很有才，但太渣，我也不懂你为什么会容忍他在两个女生之间摇摆不定。”
芃芃说的煞有介事，李园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最亲近的女友面前也带上保护色，假装若无其事：“芃芃，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打开社交网站，当头棒喝的是罗宇个人空间一张高调的生日聚会合影，以及思睿在照片下面醒目的示爱留言。厦门到北京，直线距离1000多公里，15个小时的车程，思睿站票进京为罗宇过生日。在同学群里公开的这对恋人，俊男靓女，拥趸者众。
她很早之前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思睿对自己的敌意，或者说是自己给思睿造成的不安感，却不愿把症结归于罗宇，现在看来，事实如铁。
她明白，异性之间的感情走到一定阶段，对于彼此需要一个“合法身份”，一种认可，以此来界定友情与爱情的边线，进而获得安全感；甚至到一定阶段，一个小小的红本，使得该身份正式生效，结束了某种难辨难分的混沌状态，同时它使得双方相对关系中享有了一定“专属”的权利，这种“排外性”或许更为重要。
然而，李园完全没有少数知情者所预想的愤怒、妒意，对于这骤然的变化，也还没有完全地了解其中的意义，只是有意避开与其他人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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