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时玉仙君要给师尊泡药浴，我就不便赖在那里不走了。

        等在宫门口，临近黄昏，才等到师尊慢悠悠回来。

        滚滚云海中，天地被余晖染成一片赤霞，师尊像一片雪，被滴落进如此热烈艳丽的景色中，不过片刻，便该化了。

        我起身迎上前去，不顾尊卑礼仪，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带他进门，一股脑说：“师尊你知道吗，我来时见仙界鸟雀成群，叽叽喳喳的，还是我们倾云宫安静。”

        “今日风大，宫内树木都被吹得簌簌作响，叶子落了一地，我本扫了起来，但是现下又都被吹散开了，白忙活一场。”

        “还有哦，我养在晴岚殿院中的葵花发芽了，师尊快随我去看看。”

        牵着的人没有挣扎，只是一言不发随我向前走。

        师尊的手很凉，我用力握了握，又道：“先前在人间尝过的桂花糕，我有点想念它的味道了。”

        “浮幽池的舞妃莲也开花了，但是我乖乖听你的话没有去摘哦。”

        “师尊不要每日一成不变在晴岚看书了，陪我出去…”

        话音未落，我感觉到一直被我紧拉着的手回握了我。

        我眼头一热，清泪便争相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千千。”他轻声喊我，“我活过太多年岁，已经足够了。”

        我停下脚步，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低声道：“你教我爱万物，可你连自己的生命都漠不关心…”

        他把手抽了出去，我感受着掌心的余温，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

        “千千，这是我既定的宿命。”

        “回去吧，今日奔波，好生歇息。”

        我抿了抿唇，没有扭头看他，往前走。

        我说：“好，师尊也是。”

        ……

        我能感觉到，师尊一日不如一日。

        他出门愈发勤了，是去找时子苓调养的，有时候一去便是三天五天的不回来，我就守在宫门口等着他。

        一开始我是想跟着去的，被时子苓拒绝了，说是需要安静，我在那只会扰了我师尊。

        我转念一想，在哪不是等，就应下了。

        可一两年的时光是很快的，转眼间就过去了，所以我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珍惜着。

        暮色至，月上梢。

        今日却是等来两个人。

        在九重天边云海翻涌处，师尊披星戴月的，抱着凤之欢，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

        一个是一袭白衣的清冷神祇，一个是一身红衣的张扬仙君，两个人，就像从画中走出来。

        “凤翎仙君怎么了？”

        我低声询问师尊怀中昏睡的女子。

        “受伤了。”师尊低头看她，又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他说，“这些天去仙界和那朵小海棠花住些时日吧。”

        “为什么？”

        他沉默了。

        在他生命最后，不被选择的，是我吗？

        我忽得笑了。

        “好。”

        他不亏欠我，我亏欠他。我紧紧盯着他的眉眼，哪怕他的模样在我心里早已勾画过千百遍，我盈盈笑着，对他说：“那师尊到时记得亲自来接我，不然我可不回来了。”

        他欲言又止，凤之欢皱着眉头难耐地嘤咛了一声，他就将话都咽下了匆匆往里赶。

        我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笑意未减，伸出只素白的小手朝他背影挥了挥，眼泪蓦地簌簌掉下。

        从始至终，我都是像是局外人。

        我哭得大声，我想告诉师尊，我真的很难过，不要在这时候抛下我。

        可他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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