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与太阳17
有时格莱妮都觉得她要很佩服起克拉克了, 因为他是超人所以才会不在意那些好意的或者敌意的目光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或许因为他是克拉克所以才会这样吧。
但格莱妮亚给忘了，不管是乔纳森还是她, 他们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这男孩在懵懂之时未曾受到那些恶意的伤害, 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去学习了解这个世界, 这才能让他最终决定了该如何用他的力量对待这个世界。
克拉克带着她离开了市区来到大都会一栋建筑上，但格莱妮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被他带到了哪里都没注意到。
她没有抱怨他回来的晚，也没生气他刚才在她的抗拒下走到了她身边, 这有些不像她, 在以往她可没那么轻易放过他, 但这会儿她的似乎陷进了什么别的思绪里去。
克拉克在抵达格莱妮亚身边之前, 超级听力其实是多少捕捉到了她附近的声音的, 因此也听到了那些被她拯救的人在面对她时都说了些什么。只不过看上去她的情绪也不是受到那些人的影响, 她在为什么事不开心？
“你在想什么？”克拉克问。
“想……一些不怎么有趣的事。”格莱妮亚皱起眉道。
被他的话拉回了一小部分思绪，她不满地看着他：“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呀,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把那些讨厌的人类丢掉了。”
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咳, 抱歉, 另一个半球有个地区正在发生战争，那里的难民向我求助，为了帮助他们花上了一些时间……”
格莱妮亚也本就不是在为那些人类的话生气或者不满，注意力被克拉克拉回了现实, 格莱妮亚才倏然发现他们站的位置是个能将整座城市的景色都收入眼底的地方。
已经到了落日时分, 向远处望去, 夕阳之下整座城市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瑰丽的颜色。落日的轨迹似乎都能被观察到，天幕绚烂，与街道上隐约亮起的星河交相辉映。
格莱妮亚都想惊呼一声了。
她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蹦到围栏旁，“从这里看这座城市真漂亮，我刚才就想要找一个高处能看一看整座城市，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身边的人带着点笑意，声音很轻地说：“我以前来到这里过，这里是大都会最高的地方。”
格莱妮亚他们在堪萨斯州的时候其实也有看到落日的时候，只不过那样的下午不是因为她的捣乱下延长了他值日的时间，就是因为她带克拉克恶作剧回家的晚了才正巧碰上了黄昏时段。
不过那处看到的风景似乎与这里有些不同。
“你刚才问我在想什么……”格莱妮亚两手撑在栏杆上，“我在想……原来我还是期待有人可以来帮我的……”
她也说不清这是怎么生出的感慨，被拖上火刑架的记忆似乎与电梯中的人注视她的目光重合。
在面对那些机械人的激光射线时，格莱妮亚其实不畏惧会不会死亡，她想死在它们手下也没什么不好，也省去了向克拉克告别。但心底到底是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她叹息一样喃喃道：“但是还好你来了……”
当克拉克落在她面前时，当他解决了那些敌人时，当向她伸出手时……她竟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只要你叫我的名字，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赶到。”克拉克很认真地说。虽然她没有向他解释什么，但克拉克听得出她在庆幸的不是刚才的得救，而更像在为一些很久之前的他未曾参与到的过去释怀。
他的声音沉缓，像是在宣读一份誓言或者契约。
格莱妮亚她不怀疑他说的话，也知道如果有他在根本没人能伤害到她。
“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来自哪里，”她看着他，终于决定选择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内心还是多少有些忐忑在里面的，“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魔女。”
魔法侧以外的人可能不会对这个名称有多了解，但谈起这个身份仍让格莱妮亚略有些不安，她紧盯着他的眼睛，担心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中看到让她害怕的情绪。
可对方只有初听到时微微的讶异，然后是一阵思考，随后似有笑意在他的眼睛里。
“你笑什么？”格莱妮亚有些凶地瞪他。
“抱歉，我只是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克拉克笑道。
格莱妮亚回忆了一下：“我在储物间发现了你？”
“不……你第一次帮我把那些欺负我的人赶跑，在我面前展现能力——我那时以为我遇到了一个精灵朋友。”
哈？他原来是在想这个？格莱妮亚嘴角差点也没压住笑意，她们与精灵可是差远了。不过那时的孩子对于所有奇异事物的理解都来自动画片和故事书里，会那样想也不奇怪。
格莱妮亚低声叹道：“就像你见到的那样，我们不会死亡，受伤也会很快愈合……不管什么形式的毁灭身体依旧会重塑，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度过多少个几百年了。”
克拉克敛起了笑意，想起格莱妮亚曾说过的来他身边的原因，突然出声问：“是我招致了你的死亡吗？”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那不是你的原因。”格莱妮亚忙解释着，“那只是一个契机，或者别的什么……”而且死亡是她自己的选择，他怎么又能算到他自己的头上。
克拉克没说话，但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低沉，“知道吗，我以为我们会那样一直在一起下去。”
幼时的经历简直就像梦幻一样，他交到了一位奇妙的朋友，她也的确陪伴了他很长时间，只不过她或许很快久会离开。
过去的十几年对他来说都太过短暂，他想要的又怎么会是剩下的仅有几天的陪伴，更何况这场陪伴的最好很有可能是一场没有声息的告别，“格莱妮亚，我想……”
但当克拉克与她目光对视上，看到格莱妮亚有些不安的、像是猜到了他会说什么，并且极度抗拒不想要听的表情，他到嘴边的希望她留下来的那些话最终给咽了回去。
“好吧，我们不再提要你留下的事。”克拉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有件事我想我一定要在你离开之前告诉你——”
格莱妮亚才松了口气，眨了眨眼，只要不是阻止她，什么事都好说吧，“你说吧。”
落日正到颜色最为浓烈的时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中，似是融化了的冰河染上了霞光的色泽，一如曾经见到过那样漂亮到不可思议，瑰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格莱妮亚正在回想似乎有那样一个农场的下午，她也见到过这样的眼睛。
面前那人温和的声音已先一步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
“我爱你，格莱妮亚。”
格莱妮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她愣了一秒，又愣了一秒，像是连一句简单的陈述句都没法理解什么意思，将这句话反复在心尖琢磨，这才仿佛弄清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被拉长了一样，风声消失，流云与飞鸟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但失去重量的心跳声又在这静止的时间里格外清晰。
“你在说什么啊！”格莱妮亚的声音有些气恼，如果她有办法让他把说过的话收回去，那她一定会这么做。他是为了让她留下来才说这样的话吗？一定是的！
“我不是为了让你留下才这么说……”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克拉克笑容无奈地解释着，事实上他是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在故意挽留她，才这么晚告诉她的。
“我之前想过在毕业舞会上就告诉你，想过在旅途结束前告诉你，想过在飞船上告诉你，可是我都没做到……我想我早该告诉你了。这不是想让你留下来的手段，如果你依旧想安慰自己听到的只是错觉的话，我会再告诉你一遍，我爱你，格莱妮亚。”
“好了，不要再说了！”格莱妮亚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像是怕他多说出一句，但碰到克拉克的皮肤时，又觉得手像是一把伸进了火舌上给烫到了一样。
等等，这不对，为什么现在总被弄得手足无措的反而是她了，她不能因为敌方一句话就慌乱成这样。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留下的，克拉克。”格莱妮亚严肃地看着他。
克拉克眼中似有笑意漾开，等她终于松开了他，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依然想告诉你……谢谢你十几年的陪伴，是的，我太贪心了，对我来说十几年太短了，我希望是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是……”
他的生命同样漫长，在最初听到她的身份的时候他有一刻庆幸过，因为那意味他可以和她一起渡过更长的时间。
格莱妮亚打断了他：“你只是想要一份陪伴，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失去了一部分力量，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的生命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能持续那么长时间。”
克拉克的表情似乎滞了一下，这个氪星人其实并不需要呼吸，但他还是沉沉地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样的理解而没压得下胸腔里的那声叹息。
“我需要的不是永恒，如果可以，我希望的是你能和我分享属于你时间的每一天。”
这下不知道怎么办的换成格莱妮亚了，她的脚尖在围栏角踢踏了两下，又似乎没地方放一样在他的战靴上留下一个脚印。
她没抬头看他，有些怕一不小心被他发现自己其实才是更做不好选择的那个一样。
她的手指在背后做着小动作，指甲都快要埋进皮肤里去。
“不要再扯纱布了，也不要再……”最终是克拉克打破了这段沉默，把她的手拉到了面前，像是为了证明他投降了，他主动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回去？”
格莱妮亚依旧低着头。
幼时的她颠沛流离，但从未忘记自己诞生于人类，她始终希望回到人类中去。在一开始她的确曾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满足过，但日复一日下去，却什么都变了。
她有过朋友，但那个可爱的女孩儿在某天被疾病夺去了生命；她有过邻居，但那对善良的夫妻在某个晚上安详地入睡之后再也没醒来……
等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她后来不再将那些琐碎的东西装入自己的记忆，也不再长时间在一处停留，可走遍了半个大陆，见过许多奇异的事和各种不同的种族，依然觉得与这个世界少了些什么联系一样。
但现在，即将能够放弃这一切的时候，她却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有了想要抓住的东西。
是的，即便是会烫伤，但谁不想要迈向太阳啊。
好一会儿，她抬头问他：“克拉克，你知道我的力量在经历什么样的变化吗？”
“什么变化？”
“我之前的力量来自于欲望，人类的欲望……”这也是在遇到其他魔女同类的很久之后她才得知的。听上去有些可笑，到头来她们还是与人类有联系，但竟然是这样的联系，这种联系更像一份诅咒一样，她们不死不灭的原因是欲望从不会有消亡的时候。
“但是现在，这几次使用魔力我发现，魔力的来源转变了，”大约也正是因为不用再被迫接受来源于欲望的力量，自愈的能力才消失了，但她想要告诉他的却不是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的力量汲取的来源，似乎变成了……”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该怎么描述这种力量，“本源一类的魔法。”
“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哪个种族的力量来自于这种魔法吗？”她问。
克拉克没懂她为什么提起这些，对魔法没多少了解的他摇了摇头。
“就是你之前曾经提到过的精灵族。”
男人一时间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等超级大脑总算帮他去理清了她想要表达的事，他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抱了起来，“格莱妮亚，你是说你愿意留下！？”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的格莱妮亚也微微抬了抬唇角：“是啊，我是说，你成功给了我留下的理由了，超级男孩。”
长寿的种族里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精灵族，她在告诉他她或许没有失去永生的能力，她在告诉他她愿意为他留下来分享这场漫长的生命。
天啊，她怎么就决定得这么快呢？但是她为什么又一点不怀疑她想把那个陪他走下去的冲动变为现实呢。也可能，是因为不管是他的理由还是他，都让她真的心动了吧。如果他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她想她愿意向着他走下去。
温热又抑制不住笑意的鼻息就在她耳边，始终不愿放开，格莱妮亚都担心这人会不会笑成撒子。
她拍了拍那个紧拥着她的肩膀，清了清嗓子，“不过，你也知道以后我们的时间会很漫长，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的时候……”
克拉克迅速抬起头，慌忙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格莱妮亚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好吧，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讨厌了你的时候……”
克拉克揪住了她的衣服，紧张地说：“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
格莱妮亚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这个大可怜，“我是想说或许你没见到过这世上更有趣的人或者事，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或者说想要离开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但是……我觉得，”克拉克说，“我已经见过最好的那个了。”
太阳终于将要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光芒下，落在男人的眼睛上，侧脸上，唇峰上。
格莱妮亚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一点点往下滑。
“克拉克。”
“嗯。”
“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找机会估计会修一下的，我是没想到会写这么长，码得有点急了，感觉很多点没解释到。
不过这章是大超正文的最后一章了，下章写篇番外，然后就开始老爷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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