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团圆
春日回寒，原本葱茏的草木蔫蔫的，一辆二驾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大道上。
马车内，墨兰穿着厚厚的水貂大氅，手上抱着汤婆子，可还是觉得有些冷，脖子微微缩着。
忽然，墨兰被人拉了一把，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猛地又反应过来，这个怀抱，是属于她夫君，梁晗的，她不可以拒绝。
“现在还冷吗？”梁晗将墨兰整个包在他的披风里，手紧紧握着墨兰那即便抱着汤婆子还是有些微凉的手指。
暖暖的气流在耳畔刮过，温热的体温带着淡淡的梅花清香，将墨兰包裹住，心不自觉的漏了一拍。
墨兰有些羞涩的低头轻道：“不冷了。”说罢将头轻轻靠在梁晗的怀中。
梁晗紧搂着墨兰，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梁晗先一步下车，而后伸出手，牵着墨兰下了车。
“樊楼？”墨兰抬头有些疑惑道，“非年非节，怎地想到来樊楼吃酒？”
梁晗笑而不语，领着墨兰就往二楼的包厢去。
四象铜鼎上轻烟袅袅，淡淡的玉兰花香扑鼻而来。墨兰一眼就瞧见坐在包厢内的林噙霜和盛长枫。
“墨儿～”
“阿娘，三哥哥……”墨兰三步并做一步，走向林噙霜和盛长枫。
“你们一家人许久未聚在一处了，我便不打扰了。”梁晗说着拱了拱手道，“岳母，大舅哥，墨兰，你们慢用。”
说罢，梁晗转身离去，顺手合上了房门。
林噙霜今日穿了件褐红色长绒芍药缠枝花褙子，圆髻上攒着一支鎏金孔雀步摇，难得的端庄秀丽。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那厚厚的珠粉胭脂也盖不住她疲惫苍白的面容。
“墨儿……为娘为你拼得这场姻缘，真是值得。”林噙霜拉着墨兰的手，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墨兰。
狐毛领子的交领襦裙上绣着繁复的凌霄花，高锥髻上装饰着金簪宝石。面若三月春桃，手似五月葱白，垂眸间我见犹怜，抬首时风情万种。就墨兰这一身派头气质，林噙霜就知道她过得还不错。
盛家里里外外都觉得梁晗是个纨绔子弟，觉得攀上他是毁了半辈子。一个个都把那穷酸的文炎敬夸上了天，说的好像墨兰嫁过去能多幸福一般。
林噙霜也不是没打听过文炎敬，那孩子确实是块读书料，可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会高中？就不说家境如何，单一点，文炎敬的母亲偏心的没边了，墨兰若真嫁过去，就她那脾气，如何受得了偏心婆母的磋磨？再观吴大娘子，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婆母。
本来林噙霜还有些可惜，梁晗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如今瞧着他待人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因为林噙霜是个妾室就轻待她，还尊她为岳母。即便梁晗日后一事无成，就他这般为人处世，又有伯爵府可以倚仗，墨兰跟着他，总不会过苦日子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噙霜打断了墨兰的话，笑盈盈的拉着她坐了下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快坐下吃，不然凉了。”
“阿娘，您就紧着墨兰，都不管我了。”盛长枫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这不是你妹子腿伤刚痊愈嘛，你这做哥哥的这醋也要吃？”林噙霜伸手轻轻拍了拍盛长枫的肩头。
盛长枫瞥了一眼墨兰，笑呵呵的给墨兰和林噙霜各夹了一块红烧肉，道：“那阿娘和妹妹都好好补补。”
“谢谢三哥哥。”墨兰坐下来咬了一口红烧肉，只觉得今日的红烧肉分外的香，让人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林噙霜拿起筷子去夹碗里的红烧肉，一夹，没夹起；她又下了竹箸，还是没夹起；她使劲抓着竹箸，艰难的将鸡腿夹了一点起来，却手一抖，又掉进了碗里，一点油渍溅到了墨兰的衣袖上。
“这竹箸太滑了。”林噙霜笑着解释道。
墨兰咬了咬唇，看着林噙霜那无力的手，心一抽一抽的疼。那不是竹箸太滑，而是林噙霜她已经连夹菜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娘，这红烧肉得这么吃呢。”盛长枫说罢拿起竹箸往红烧肉上一戳，面带微笑的拿起放进口中。
林噙霜的身体状况，大家早已心照不宣，过得一日算一日罢了。旭日东升，云淡风轻，街市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鳞次栉比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
墨兰搀着林噙霜慢慢行走在朱雀大道上。
困在四方小小的天地许久，林噙霜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墨兰和盛长枫领着林噙霜将附近的宝翠斋、万宝斋、翡翠阁、琉璃阁、秋丝坊……一一逛了个遍。
林噙霜皮肤白皙，不到四十的年纪，红色极是衬她，墨兰便给她挑了几件红玉首饰和红鸢色衣裳。
夕阳西下，黑暗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墨兰和盛长枫陪着林噙霜回了山水庄。
刚踏进院子，就看见昏黄的烛火下，梁晗随性的靠在螭吻柏木椅上，喝着茶水。
看见他们回来，梁晗抬眸一笑，道：“回来了？”
说罢，就有几个女使上前递上刚烧好的手炉。
林噙霜接过手炉，捏着帕子轻轻笑了，示意盛长枫跟她一起离开。偌大的厅堂里，就剩下梁晗和墨兰两人。
墨兰移步上前，微微低头，道：“六郎，谢谢你。”墨兰此话情真意切，衷心而表。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梁晗笑着起身，一手搭上了墨兰的肩头，指尖轻轻拨了拨她耳上的一只繁花碧玺耳坠子，“天色不早了，娘子，咱回屋吧。”
墨兰愣了愣，眉头轻蹙，不过片刻，她微微抬头，挂上一抹笑颜，用极细但又可以让梁晗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她这一笑，明艳娇俏，风姿秀逸，若一缕拂面春风，惹得梁晗心动情动。
秋江瞧着气氛，很知趣的将女使小厮都带出花厅，又招呼了几个女使去收拾墨兰住的屋子。
梁晗牵起墨兰的手，一只大掌全然将墨兰的手给包裹住了，他的手心很温暖，还带着细细的茧子。
刚走进屋子，梁晗就打横将墨兰抱了起来，墨兰故作惊吓的轻锤了梁晗一下，而后一脸娇羞的将头埋在梁晗的怀中。
梁晗小心翼翼的将墨兰放在梨花木的大床上，一双星目直愣愣的盯着墨兰瞧。
这是梁晗费尽心机求来的娘子，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墨兰的心无所归依似的，看似对他百依百顺，实则一切都是在墨兰的掌控之中。
墨兰孕期，梁晗想亲近她，每每都被她寻理由避了。好容易等她生下孩子做完月子，每次去仪岚轩，墨兰一副热情模样，陪着梁晗点茶读诗听琴下棋，一到该歇的时候，她就寻了理由将他推去了妙云和蓝玉那。
梁晗实在猜不透墨兰的心思，但不论如何，这一次，墨兰总寻不着借口了。
他的左手轻轻划过墨兰的脖颈，宛如羊脂玉般光滑细腻。
脖颈上突如其来的抚摸，酥酥痒痒，墨兰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她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嫁给了梁晗，还和他有了一个孩子，同房是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墨兰的心里就是有一些不甘心。
她一直觉得，这种事，需得两情相悦，情到浓时，自然而然。但显然，她与梁晗，并未两情相悦。梁晗做的这些，她很感激，很触动，但她并未爱上他。
可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墨兰拒绝了。
罢了罢了，看在梁晗长得这么好看，今天又让她这么高兴的份上，睡就睡了。
做好了心里建树，墨兰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一双如玉小手攀上了梁晗的脖子，墨兰抬起头，朝着梁晗脸颊上轻啄了一口，而后一脸娇羞的，甜甜腻腻的喊了一声：“夫君～～”
这任谁听了，也是意乱情迷。梁晗伸手就要去扯墨兰的衣裳。
刚准备动手，秋江急匆匆的拍着房门，在外大喊道：“六爷，大娘子，不好了，小娘吐血了！”
“什么？”墨兰急忙推开梁晗，从床上爬了起来，就朝门外奔去。
屋外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满院子的树叶淅淅沙沙作响，屋檐下的灯笼剧烈的摆动着。
昏暗的烛火照在林噙霜的脸上，蜡黄蜡黄的。一身红衣的她，当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阿娘……”墨兰跪在林噙霜跟前，死死的握着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林噙霜两眼无光，目光涣散，口中喃喃自语：“我想回家……回……禹州，那儿有……疼我……爱我的爹娘，没有……任何人瞧不起我，我……我不用……日日算计着……过日子……”
“好好好。阿娘，咱们回禹州，这就回禹州。”墨兰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盛长枫听完柳郎中的话，站在林噙霜身旁，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梁晗轻轻拍着墨兰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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