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山青花欲燃（5）
“宝儿妹妹，我来了。娘亲，你快把食盒给我。”说完，墨珏向清燃要过沉重的食盒，然后朝着宝儿跑了过去。
清燃叮嘱道：“珏儿小心些，当心摔了。”
宝儿拿起编织好的花环，也朝着墨珏跑了过来，“墨珏哥哥，你好久没来了。”
墨珏提了提自己手中的食盒，兴致冲冲地说：“宝儿妹妹，这是我跟娘亲学做的桃花酥，是我亲手做的哦，特意带来给你尝尝。”
宝儿奋力地点起脚尖，然后把花环戴到了墨珏的头上，“墨珏哥哥，你戴着这个花环真好看。”
墨珏闻言面露羞赧之色，他挠了挠脸颊道：“是吗？那也是宝儿妹妹手巧。”
胡云溪身上挂着四个调皮小子从房内走了出来，他们揪着胡云溪的头发和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师尊，你来了，快进来坐。”胡云溪还要托着他们，防止一个没抓牢再摔个屁股墩，“哎呦，不可以拽耳朵。”
老大仿佛做错事一般地收回手，眼巴巴地看着胡云溪，“可是娘亲就是这样拽爹爹耳朵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胡云溪义正言辞地教训道：“因为我是你爹爹，我是你老子，你不能拽爹爹的耳朵。”
清燃忍俊不禁，“带这么多小孩子可是辛苦你了。”
“痛并快乐着。”说完，胡云溪便笑了起来，接着慌忙让开路让清燃进来。
“棪棪呢？”清燃伸手唤来墨珏，拿过他手上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桃花酥端了出来，“尝尝，墨珏特意做的。”
墨珏爬上凳子坐好，“师兄尝尝好不好吃。”
胡云溪带这四个小淘气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墨珏的桃花酥简直就是他口渴时的清水，困顿时的枕头，他抓了一个桃花酥一口吞掉，“师弟，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这么小便会做点心了。棪棪去火狐族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爹爹，爹爹，我也要吃。”
老三看着桌上的点心，先是怯怯地看了眼清燃，随后才拽了拽胡云溪的衣裳道：“爹爹，我也想吃。”
清燃看着老三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想吃点心又不敢拿的模样，顿时想起墨珏的小时候，她朝着老三招了招手，“澄儿，过来。”
老三征求般地看了一眼胡云溪，得到后者的应允后才朝着清燃走了过去，并张开双手让她抱。
清燃俯身将老三抱在怀中，拈了块桃花酥递到他面前，“吃吧，以后自己拿便是。”
老三先是小手抱在一起作揖，随后才接过了桃花酥，笑着道：“谢谢娘娘。”
胡云溪纠正道：“叫师祖，这是爹爹的师尊，不可以那么没礼貌。”
老三瘪了瘪嘴，“师祖娘娘，谢谢你的桃花酥。”
胡云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纠正道：“不要叫娘娘，叫师祖就好，小老三你还想认湚离当大爷吗？”
老三闻言索性不再讲话，不言不语地吃起了桃花酥。
清燃无奈地一笑，“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跟个孩子一样，你跟湚离着仇真是结下了。”
墨珏不解地问道：“师兄，你为何跟我爹爹不对付啊？”
胡云溪道：“小师弟，你不觉得你爹爹那人很讨厌吗？狂傲自大、自恋又自私，他可讨厌了，你能想象吗？在我小时候，他把我一个人扔到荒郊野外，你评评理，有他这么做师兄的吗？”
墨珏十分认真地思索了起来，片刻后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爹爹这个人很讨厌。我记得他总是很凶，还欺负娘亲，还说不要我之类的话。”
胡云溪闻言倏地站了起来，老大直接从他腿上摔了下去，磕得哇哇大哭。
宝儿见状立刻将手中的小花塞到老大手中，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大哥哥，你不哭了，宝儿给你花哦。”
“他真这么说过？！”
清燃起身将老大抱了起来，揉了揉宝儿的头发，随后轻哄了老大几声，“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因为一些误会，墨珏这孩子记胎仇。云溪，你看澈儿在哭呢。”
胡云溪面色震惊地道：“师尊，你同我讲，我要听你的真心话，湚离到底对你好不好？”
清燃无奈地拍了拍胡云溪的肩膀，随后按着他坐在凳子上，“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胡云溪道：“师尊，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万一真受了欺负，身后也没个人撑腰。不过，师尊放心，以后我给你撑腰。”
清燃哭笑不得地将老大放在胡云溪的怀中，“哪能呢，珏儿记胎仇呢。珏儿，跟你师兄说说自你出生之后，你爹爹待你好不好？”
墨珏从来没见过胡云溪不苟言笑的样子，着实被方才的一番变故吓了一跳，他听到清燃的话立刻跑到胡云溪身侧，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师兄，你别担心，爹爹对我们都很好。他之前确实很坏，但是现在变好了呀，而且他只是说一说，从来没做伤害我的事情啊。”
胡云溪愤愤地喘了几口气，他摸了摸墨珏的头发道：“珏儿，没事的，你不要怕他，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找师兄，师兄替你打他！”
墨珏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又闲聊了片刻，待六个孩子都有些困顿之后，清燃才抱着墨珏起身离开。
胡云溪让侍女安顿好五个孩子，随后将清燃送到门口，支支吾吾地问道：“师尊，以后的话……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清燃安抚地一笑，“云溪你长大了，以后不能再依赖着师尊了。你放心，师尊以后不会走了。”
胡云溪用力地点了点头，“师尊，你以后要常来啊。”
墨珏扬起小手朝着胡云溪挥了挥，“师兄，拜拜。”
胡云溪笑着道：“拜拜，小师弟。”
墨珏抱着清燃的脖颈，他仰起头看了眼清燃，随后又埋进她的颈窝里低声笑了起来，“娘亲，为何师兄和爹爹不对付啊？”
清燃思忖了片刻才道：“因为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啊，没有人会被所有人都喜欢的，即便是被人讨厌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放心大胆地走好自己的路。你爹爹是因为从前鲜有人爱他，所以一旦有人爱他，他便想要独占那份爱，所以他当时对于突然出现的胡云溪会持有敌意。珏儿以后要多爱你爹爹，明白吗？”
“好，我以后会多爱爹爹的。”
【崇明宫】
银峥神情焦急地在宫门前等待着，见清燃回来后慌忙迎了上去，然后伸手接过睡得迷迷糊糊的墨珏，“夫人出事了。”
清燃蹙眉，“别急，你慢慢说。”
“还是边走边说吧。”银峥抱着墨珏往宫内走，“月耀仙子道情期了，我们也不知晓她是怎么想的，她居然给尊上下了药。”
清燃讶然，“月耀控制住了吗？尊上在哪？”
银峥道：“月耀现下已经被煦风控制住，尊上把自己关进了暗室中，我们都进不去，还请夫人进去看看。”
“我知晓了，你照看好珏儿，我去看看。”说完，清燃便转身往暗室走去。
暗室门在清燃的手中打开，血腥味扑鼻而来，里面的陈设东倒西歪，鲜血正顺着石壁缓缓地流了下来。
“湚离？”
清燃话音刚落，一道极为霸道的力量便向她袭来，不等她反应，便直接被拍到了石壁之上。
锋利的獠牙顿时抵在了清燃的脖颈上，沉重又湿热的鼻息拍打在她的身上。
清燃一时之间难以起身，只觉得浑身剧痛，她奋力地伸手摸了摸巨兽勾陈的唇吻，“湚离，没事了，我回来了。”
勾陈收了自己的獠牙，俯身在清燃身侧趴了下来，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清燃伸手推开勾陈的脑袋，那舌头上的倒刺仿佛要从她身上刮下一层皮来，“你连人身都无法维持了吗？你下次不如直接摔死我算了。”
勾陈低头拱了拱清燃，尾巴不停地甩打在她的身上。
清燃喘了几口气，随后忍痛撑起身子，她伸手抚摸着勾陈脖颈上的鳞片，抚平那些被撞裂的伤口，随后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别再乱撞了。”
勾陈伸出爪子扒拉了几下清燃的衣裳，轻薄的丝绸在尖锐的指甲下即可碎成了布条，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威胁。
清燃看出了勾陈的意图，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
勾陈现下正处于神志不清的阶段，闻言便用雄厚的爪子将清燃拍倒，张开血盆大口便准备咬下去。
清燃默不作声地将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随后便躺着不再动。
勾陈见状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面，随后便伏在清燃身上便不再动弹，剧烈的心跳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昭示着它此下难受又难堪的境地。
清燃伸手摸了摸勾陈湿漉漉的鼻子，“当真听不懂我讲话？”
勾陈低吼一声，蹭了蹭清燃的手心，声音急躁。
暗室之中，双眸失灵，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清燃能感受得到柔软的鬃毛，坚硬的鳞片，粗重的呼吸声，以及……
“变小一些。”
一个人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是会出现幻觉的，清燃恍若自己在一梦中，开始分不清现实同虚幻，下一瞬又仿佛身处于八荒海之上，随着海浪浮浮沉沉。
清燃倏地睁开双眸，四周花草繁茂，热气袅袅，到处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片刻后才察觉自己已经离开了暗室，现下正处于崇明宫后的浴池之中。
“醒了？”
清燃往声源看去，见湚离已经恢复了人型正在一旁闭目养神，她上前四下看了看，确信他无事后才开了口，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清燃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有些不解现下的异样。
湚离见状一笑，偏头指了指一旁围台上的茶水，“那边有水有吃食，先填填肚子。”
清燃连着灌了几杯茶才觉得嗓子舒缓不少，随后又塞了几块点心下肚，这才觉得浑身都通畅了起来，只剩了四肢的酸软，她拨开水流走至湚离身侧，神情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可有觉得不爽利之处？”
湚离现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在加了药材的浴池中一泡，浑身的懒意都被勾了出来，他伸手将清燃揽到怀中，“没有，本座就是有些累。倒是你，可觉得有不舒爽的地方？”
清燃闻言忍俊不禁，接着便面色一变，拍了一下湚离的胸口，“几日了？”
湚离伸手将清燃的长发拢于一侧，安抚道：“放心，不过才三日，也多亏了清燃的卖力和配合。”说完，他便掐了一旁的小花别在了清燃的鬓边。
清燃上手掐住了湚离脸上的软肉，笑着道：“还说呢，那月耀何等的本事？能让你如此轻易地中招？”
湚离拿下清燃的手放在胸口上，温声道：“别闹了，休息片刻。当时是她的情期，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信香，也不晓得用东西遮一遮，而且她奉得茶也有问题。”
清燃问道：“信香是何种气味？”
湚离垂眸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清燃，随后默不作声地起身上岸穿戴整齐，取了木施上的大氅将清燃裹了起来。
清燃惊道：“我自己能走。”
湚离恍若未闻地道：“本座不能知晓她的信香是何种气味，信香是一种很亲密的东西，是种除去自己的伴侣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东西。这跟他人问本座，清燃上神的腰肢细不细、软不软？胸脯大不大？肌肤触感滑嫩与否等问题的性质是一样的，本座会一掌送他下地狱。”
清燃闻言莞尔一笑，“我是在问你的。”
湚离挑眉，将清燃抱得更紧了些，随即回道：“本座的信香你已经闻过了，至于是哪一种你自己慢慢分辨吧。”
清燃闻言便攀着湚离的脖颈，凑上前细细地嗅了片刻，除了草药的气味再无其他，“你莫不是在诓骗我吧。”
湚离啧了一声，单手抱住清燃后推开了房门，随后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怎么会？这种事情要自己去体会，莫非本座方才的问题，你能同本座一一讲明？”
“尊上。”
湚离蹙眉，多有不耐地问道：“怎么？月耀又有何事？”
煦风在门外沉思了片刻，“是墨珏。”
清燃闻言迅速起身，从衣柜里取了衣裳穿好，随手摸了根簪子将头发挽起，她拉开门问道：“珏儿怎么了？”
煦风道：“还请夫人跟我来，去了一看便知。”
清燃颔首，“烦请带路。”
三人来到花园，还未曾踏过拱门便听到墨珏的哭声。
清燃加快了脚步，寻到墨珏后俯身将他抱起，“珏儿，不哭了，发生何事了？”
墨珏收敛了哭声，紧紧地抱着清燃的脖颈不松手，哽咽着道：“娘亲，那个姐姐打翻了我做的点心不成，还把我推倒了，我的点心又不是做给她吃的，而且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何如此待我？”
月耀急忙道：“我没有，是他自己摔倒的，我为何要同一个孩子过不去？”
湚离见时机正好，便上前按了按清燃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插手此事，随后便对月耀道：“仙子，之前的事本座还未同你计较，现下又欺辱吾儿是何意？”
月耀道：“尊上既然认定是我，那我的目的又何在？”
湚离道：“仙子的目的，想必自己是心知肚明的，何须本座多加猜测？况且吾儿尚且年幼，读书不多，道理知晓的也少，他为何要撒谎陷害你？而且周围尚未有侍女，谁又能替你作证？”
月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尊上何意？”
“即便今日没有吾儿一事，本座也留你不得。你回神界去吧，同天帝讲两界不需要信使，有些事情还是快点解决的好，省得夜长梦多。”说完，湚离便接过墨珏，走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煦风见状，不容置疑地对月耀道：“仙子请吧，妖界便不久留于你了。”
月耀咬了咬牙，愤愤地拂袖离开。
湚离将墨珏抱在怀中，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个小滑头，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你才多大，便想着用苦肉计？”
墨珏羞赧地一笑，他搓了搓手道：“珏儿也希望她能快一些离开，珏儿讨厌她，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喊走爹爹，珏儿不喜欢。”
湚离闻言大笑道：“珏儿，你猜你娘亲是否知晓此事？你说她会不会打你的屁股。”
墨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泪珠，看起来尤为地可怜，“珏儿可是帮了爹爹大忙，爹爹都不愿意反过来帮珏儿吗？”
湚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墨珏，片刻后感叹道：“珏儿，你长得太快了，从各方面来说。”
墨珏指了指后方，“娘亲来了，我要娘亲抱。”
清燃伸手接过墨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片刻后重重地叹了一息，“珏儿，下不为例。这是爹娘的事情，不该你来插手。”
墨珏抿了抿嘴唇，低着头道：“珏儿知晓了，娘亲不要生气。”
清燃道：“你知晓其中的缘由便好，娘亲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早熟的孩子，当然其中也有娘亲的不是……”
湚离及时打断了清燃的话，“清燃，过去的事情不再提了，当下和往后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再也不分离。”
清燃颔首，“一家人，再也不分离。”
墨珏也笑嘻嘻地道：“再也不分离。”
光阴似箭，秋收冬藏，一载之久徐徐而至。
某日，清燃在睡梦中突然闻到了一股竹酒的气息，竹子的清冽和酒水的香醇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让她想起了秋梨花。
清燃舔了舔嘴唇，睁开了双眸，气息不仅没有消散而且变得更加浓烈，她见湚离还未醒，便凑到他身侧嗅了嗅。
这是湚离信香的气味。
清燃推醒了湚离，“我似乎闻到你的信香了。”
湚离闭着双手将清燃按在怀中，瓮声瓮气地道：“现下又不是本座的情期，你从哪里能闻到信香的气息？除非……本座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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