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祝菁沉思着捧着匣子离开了谭大小姐的可视范围。
忽然，她抬头正准备和听蝶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祝姑娘。”
唔，声音还有点熟悉。
祝菁习惯性地扬起笑：“段融，好巧啊，我家青锋呢？”
“在渭居，怕你到了找不到我们。”段融走近几步又站住，警惕地看着听蝶：“这是谁？”
“是救了我的人啦。”祝菁在听蝶开口前解释：“我来渭昌的路上认识的，见我孤身一人便带我来了渭昌，我身上没带银子，没有她我可能就要饿死了。”
段融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微微颔首：“多谢这位夫人。”
听蝶看了祝菁一眼，温声道：“举手之劳，是我正好无处可去，又看祝姑娘身无分文，心血来潮。”
“好啦好啦。”多说错多，祝菁没让听蝶继续解释：“总算是会合在一起了，大家都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
段融却没给她多少面子：“平安无事？”
他盯着祝菁脖子上的浅疤看了两秒，勉强收回目光，又看向她手里的盒子，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吧。”
祝菁发现，段融的职业习惯还是很明显的，保护就像一种本能，已经刻在骨子里了一样。
想想段家，她忍不住感叹，这年头连个护卫都有世家传承了。
……
渭居是渭昌章家的产业。
湖光山色景好，不愧为当地大商。
看见祝菁时，青锋眼睛一亮，神情难得沾上些委屈：“祝姑娘，您这次可吓死我了。”
祝菁笑意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没事吗？”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青锋的目光很快地掠过祝菁的脖子。
其实听蝶已经用药膏掩饰过了，可这些习武之人各个目光敏锐，总是一眼能捕捉到。
他小声嘀咕道：“如果让……公子知道姑娘这样，我非得脱层皮不可。”
他的职责本该是保护祝菁……
听蝶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青锋。
公子？
祝菁还和谁有关系？
“咳咳咳咳咳。”祝菁假咳了几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青锋，彭牧熙已经知道了。
趁着段融出去跑腿，祝菁正色跳过这个话题：“一路上如何？”
青锋有些疑惑地看了听蝶一眼，不过祝菁不避讳，他当然也不用担心：“一路平安，中间遇过一次急流，有惊无险，施琴公子在渭昌平安下了船，之后我便没再盯了。”
“祝姑娘……”听蝶有些感激，但还是有些迟疑：“这位青锋公子？”
“我的人。”祝菁笑了笑：“他家公子把他给我了，就是我的人了。”
“方才是说笑的。”祝菁眨眨眼：“在我这，他当然不会被什么阿猫阿狗公子的脱层皮。听娘这下可以放心去休息了吧？”
听娘离开了祝菁房间，祝菁一回头，就看见青锋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祝菁疑惑。
“祝姑娘……”青锋的智商不定时飙升，苦着脸：“你不会让公子知道吧？”
“你怕啥。”祝菁轻哼：“我护着你。”
“心虚。”青锋老老实实道：“祝姑娘，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这么让祝菁一个人置身危险之中，不论罚不罚他，都觉得彭牧熙会很生气。
“今时不同往日。”祝菁嘟囔道：“换作以前，我也想不到未来有一天自己会做这么舍己为人的事情。”
听见这话，青锋的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
“阿阮不住在渭居吗？”祝菁看着渭居下人来人往的贵族富商，若有所思。
渭居作为当地大商章家的产业，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奢华。
“乔姑娘有自己的宅子。”
“有钱人的生活。”祝菁感叹了一下，青锋忽然过来。
“祝姑娘。”
祝菁偏头去看，忽然有些预感。
“有两个据说是陛下派来帮您的人找您。”
祝菁一顿：“陛下总是这么贴心。”
她坐到一边的木几旁：“请他们上来。”
……
“祝姑娘。”两个人向祝菁行礼。
“在下石蔑。”
“在下路晖。”
祝菁回礼：“石大人，路大人。”
小姑娘脸上都是真切地感谢：“还要劳烦大人从西关赶过来，如今还要停留在渭昌，真是辛苦了。”
两人都是一怔，显然没有意料到祝菁竟然知道他们。
这下看来是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陛下让我等来协助祝姑娘探查在逃人的下落，祝姑娘若有需要，我二人自当尽力。”石蔑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不经意地拨了拨腰间的令牌。
祝菁目光扫过，神色不变：“青锋，帮两位大人定两个上房。”
“大人们一路舟车劳顿，祝菁也不好劳烦，今日便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明日再商议。”祝菁恳切道：“渭昌就在这儿，只要不打草惊蛇，人不会跑的。”
两个人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看，最后倶颔首转身离开。
“在逃人。”听蝶从身后的屏风走出来，冷笑道：“他们还真是……”
蔺家为武秦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怎么不让人寒心。
青锋不太清楚祝菁这一趟的目的，有些迷茫地看着两个人。
祝菁抿了一口茶：“他们是陛下亲派的钦差大臣，有他们在这里，就能和谭太守打上交道了。”
她虽然是奉旨出行，但表面上到底不过一介平民，人微言轻，有这两个钦差大臣，的确会方便一些。
“这么说，他们真是来帮忙的？”
可祝菁方才的态度，连茶都没给他们一杯，就将人打发走，恐怕会惹他们不快。
“那就不知道了。”祝菁低头看茶杯：“但无论他们是不是真心帮忙，都是陛下的人。”
而她们，却不是真的来抓蔺寻昭的。
注定不是一个立场。
“我需要做什么吗？”听蝶闻言有些担心。
“别急，他们来渭昌的动静应该不小。”祝菁放下茶杯：“可以帮我们分散掉不少注意力。”
“也许……谭太守明天就会来渭居。”
……
“你说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石蔑有些不满：“他要找人便找人，怎还让一个姑娘来，还说让我们协助……”
“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明白的。”路晖摇摇头：“但让我们协助一个姑娘家，的确是荒唐了一些。”
“她不捣乱便不错了。”石蔑冷笑：“只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打扮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地想着插手朝廷大事。”
“我看祝姑娘的态度。”路晖顿了顿：“恐怕不会如我们所愿。”
他们刚到，她便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告诉他们她查到了什么。
“只怕是想要掌握主动权啊。”
石蔑沉了脸：“陛下极其看重此事，若我们能找到那人，必有重赏，她这样……”
“其实这未必不是好事。”路晖沉吟片刻。
石蔑微微一怔。
“陛下让我们协助她，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只能怪祝姑娘不愿我们插手。”路晖摸摸胡子：“若我们找到了，自然也与她没有多少关系。”
石蔑一下子笑了：“路大人有理。”
至于祝菁独立找到人？
没有他们的帮助，两人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
翌日。
祝菁站在窗前，看见渭居前车马聚集，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果然来人了。”听蝶问祝菁：“怎么办？”
“我去看看。”
石蔑打开门就看见祝菁，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祝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
“谭太守来了，应该是来拜访两位大人的。”祝菁笑眯眯地：“我来看看。”
石蔑的笑容僵了僵：“我们一群大男人的，祝姑娘这样不太好吧？”
谭林上门，他们肯定是要问一些东西的，但他可没想过和祝菁分享什么。
“怎么了？”祝菁面露疑惑：“昨日大人们不是说若我有需要，你们会尽力吗？”
石蔑：“……昨日祝姑娘，我还以为祝姑娘不需要呢。”
“怎么会。”祝菁讶异道：“大人挂着这令牌，不就是告诉我可以借着这身份好办事吗？”
石蔑：“……”他只是在暗示祝菁他们之间的差距！谁知道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跟没看到一样，对他们也没有多少恭敬。
“况且，两位大人只是途径渭昌，祝菁也不好劳烦你们太多，只是来看看而已，不做别的。”
石蔑盯着祝菁。
小姑娘乖巧地笑着。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和脸上的乖巧，仿佛不来自于同一个人。
路晖察觉到不对，走出来，看见祝菁愣了愣：“祝姑娘。”
祝菁拱手：“路大人。”
她重复：“我来看看。”、
路晖看了石蔑难看的脸色一眼，把门拉开：“祝姑娘请。”
祝菁眉眼一弯：“多谢两位大人。”
说完人已经一滋溜钻了进去。
两人回到房间，就看见祝菁反客为主地倒了两杯茶给两个人：“两位大人，请坐。”
两人：“……”
……
谭林很快来到了两人的房间门前，门被敲响：“大人，渭昌太守求见。”
石蔑和路晖同时看向祝菁。
祝菁却不紧不慢地泡着茶，头也没抬一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石蔑抬头看向门口：“请太守大人进来。”
门很快打开。
谭林赶紧恭敬一礼：“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谭林今日方来，失礼了。”
这才是正常的态度啊。
石蔑余光扫了祝菁一下，脸上带笑：“是我们不曾提前告知太守，怎算你失礼。给谭大人看茶。”
不等石蔑身后的随侍有反应，祝菁已经行云流水地泡好了茶，给一只新的杯子倒了茶，递给身旁的谭林，说了进这房间的第一句话：“谭大人，您的茶。”
石蔑身后的随侍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蔑也没想到祝菁会忽然说话，赶紧抬手：“你下去吧。”
谭林没有意识到不对，从祝菁手里接过杯子：“好茶。”
然后两个人看着祝菁，等着看她要做什么。
祝菁倒完茶之后，却继续泡起了第二壶，没有继续说话了。
谭林说完等了两秒后，没听到动静，有些疑惑地看向石蔑和路晖。
石蔑和路晖迅速回过神来。
石蔑笑了笑：“这是从京城带出来的贡品，我二人也才得了半两，不错吧。”
谭林受宠若惊：“下官怎配得这样的招待……”
三人一下子寒暄起来。
谭林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往祝菁身上绕。
他当然注意到了之前石蔑和路晖是在看祝菁。
一时之间，他有些摸不准祝菁是什么人。
如果说只是侍茶的人，可她一身气度也是罕见的大方平静，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站起来行礼，石蔑和路晖也不曾斥责过她。
如果说有什么特殊身份，石蔑和路晖却又完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他们不解释，他自然也不好问。
石蔑也在心里冷笑。
他当然不会主动解释祝菁的身份。
一来祝菁的身份本来就解释不清，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祝菁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之前在京城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二来他也不想给祝菁解释，最好让人以为她就是个侍茶女。
显然，路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祝菁也不在意，听他们在那儿扯东扯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林终于忍不住了：“不知两位大人前来渭昌，所为何事？”
虽然说从西关回京城一段路距离渭昌的确很近，但渭昌近西关，不比大城繁华，在京城的人眼里甚至称得上“穷乡僻壤”，没事这些人怎会刻意到渭昌来？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神色，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谁知对上了一双杏眼。
那个泡茶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毫不避讳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将什么都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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