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所以，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卖给您盒子的人呢？”
第二天一早——或许也不是很早，纪珑华起床之后又捧起了床边的盒子，烟岫忍不住问道。
纪珑华震惊，还可以这样的吗！
烟岫表示，当然可以，既然当初店家能把嘲风玉雕放进去，那必然会有打开盒子的法子，而且当日她一直在暗中保护公主殿下，甚至还记得一点那件店铺的路线，只不过她以为小公主是钻了牛角尖，才没有在昨日便提出这个办法。
纪珑华当即就叫来了昭乐宫的属官，派人去当时的店铺里询问，然后便毫不犹豫地丢开了盒子。
她是那种执拗的人吗？
不，她不是，她的耐心只有半个时辰，天知道昨天后来她有多想摔开这个盒子，只不过是怕连里面的玉雕也一起摔碎才没有动手罢了。
纪珑华冷漠脸，她只是，没有想起还可以走售后服务这条路。
但是很快，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什么？”纪珑华惊讶地看着回来禀报的属官。
“是，殿下，章甫街那间铺子已经被烧毁了，就在您取完货的那天晚上。”属官回禀道。
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小公主买下玉雕的那家店铺，因为那正是昭乐宫账册上小公主经常消费的地方——一个专为贵人们搜寻各种稀罕物件的小店，店主叫章四仁，当日，小公主去取的正是前不久定制的嘲风玉雕以及一个很有名的机关大师的机关盒。
但是等他们赶到账册上记录的地址时才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因为被烧的时间不久，还能在现场感受到失火那夜的惨状，更重要的是，这间铺子的左邻右舍受灾的情况明显和铺子不是一个等级，在章四仁的店铺烧成灰烬的时候，两家邻居却仅仅是墙壁发黑，屋脊有些灼烧的痕迹。
很明显，店铺的火灾很难是一场意外。而这一点，在京兆府的卷宗里也记载得很清楚。
当夜，负责救火的水龙局到得很快，蔓延出去火势也迅速控制下来，但是章四仁家的火却怎么都灭不了，一直烧到整间房子都化为灰烬。
“那，店里的人呢？”纪珑华紧张地发问。
属官小心翼翼地回答：“虽然火灾之后就没人再见过章四仁，但是整间房子都烧成灰了，很难分辨出里面是不是有人。”
只不过……在京兆府记录里，章四仁这个胆大包天的寻物大师已经被推定死亡了，因为官差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一块疑似头骨的焦块。
听他这么说，纪珑华情绪有些低落，小小声叹道：“世事无常。”
烟岫抿了抿嘴角，开口道：“那这个盒子，岂不是找不到人打开了？”
属官连忙回道：“下官在账册上看到，此物乃是远山大师的遗作，远山大师著有《机关奇术》一书，传说将自己毕生所学记录其中，或许殿下可以在书中找到答案。”
“书在何处？”烟岫问道。
属官惭愧：“下官只是有所耳闻，绝学所藏之处倒是不知。”
纪珑华歪歪头，说：“要不，去国子监的书阁找找看？”
她听闻天下书册，十之二三在天藏阁，剩余皆藏在国子监。
天藏阁的书卷大多侧重于地方志、宗族变迁等门类，故而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常去借阅，而国子监的藏书阁则是汇天下各类书册，传闻中只要是写了字的纸，就没有国子监收集不到的，想来还是有机会找到《机关奇术》的。
说干就干，纪珑华马上起身，去皇后宫中讨出宫令牌。
而另一边，晏云青也正在和皇帝说国子监的事。
不过，不同于小公主提起裙摆就能冲去找皇后娘娘，晏云青想要见到皇帝就没有那么随意了，难度主要来自于陛下本人——皇帝至今还没生完他不尊律法的气，并不肯唤他秘密入宫。
所以晏云青如今正在给皇帝写信，报告他昨天得到的新线索。
昨日凌云小少年所说的在岑黎秋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是他们派去查岑黎秋进几个月动向的人终于带回了重要信息，岑黎秋三个月前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血衣楼为此十分不高兴，但是在一个月前，岑黎秋却忽然出现在京城，随后就返回了血衣楼之中。
而在岑黎秋出现在京城的那个时间点上，京城发生过一起太学学子失踪案，那么巧，这里面失踪的学子中，有一人名叫岑立春。
顺着这条线索，携玉阁挖出了岑黎秋的身世，他本名岑立秋，听名字便知道是立秋时节所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但是他本人却颇有奇遇，习得了一身武艺，也正是这身功夫为他的弟弟赚到了足够的本钱去读书习字，而且还考上了太学。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身过人的武艺，让岑立秋陷入险境，欠下血衣楼救命之恩，岑立秋没读过书，却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的恩情，于是加入了血衣楼中，唯一的执念是当年教授他武功的人不齿蛊毒小道，所以杀人时武器上从不淬毒。
因为加入杀手组织，岑立秋改了名字，多年来除了寄银子回家，从未与家人有任何联系，但是这次血衣楼为了逼迫其刺杀皇帝，却以其弟弟性命前途为要挟，使得岑黎秋不得不就范。
“我在血衣楼五年，所杀之人每一个都记录在江南桃隐山的石林里，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官府处置，我只求你一件事。”岑立秋在携玉阁据点顶层的窗口，看着被救出的弟弟走向太学的背影说道。
这是他被捕以来第一次开口。
“你说。”晏云青抱臂，靠在他背后的墙上，丝毫不担心岑立秋逃跑。
“报官时只管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要让我做的事情牵连到我弟弟，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太学的，对我所犯之罪也毫不知情。”
晏云青冷冰冰道：“这要看你知道的事能帮我们多少忙。”
“他固然不知你所做之事，但他用来读书的每一笔钱，上面都沾着无辜人的鲜血。”宴云青扫了一眼远处的岑立春。
传闻，那是个天纵文才的正人君子，在太学之中颇有才名却谦逊有节，很被一些夫子们看好。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岑立秋的脸白了白。
“血衣楼这次行动的买家到底是谁。”
“据我所知，虽然直接上门来下单的是一帮胡人，但是他们应该是由朝廷里的人引荐给楼主的。”
“说详细点。”晏云青抬抬手，身后立刻有弟子拿出纸笔记录。
岑立秋于是把他所知全盘托出：“三个月前，楼主忽然决定谋划刺杀圣驾之事，血衣楼上下逐渐开始行动，我感到害怕，于是躲了起来，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很少，楼里的人似乎都很……兴奋。”
“我躲起来之后，听说有胡人找上了血衣楼，抬着十几箱黄金要从血衣楼买皇帝的命，楼主答应了。再后来他们抓了我弟弟，逼我回楼里，但是刺杀的完整计划我并不知晓，他们只让我在武器上淬了毒，准备进入猎场行刺。”
“后来行刺的时间突然提前，我也就准备提前带人潜入猎场，也就是被你在猎场撞见那次。我逃走之后，就接到了官道行刺的命令，随后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
“这其中，楼主虽然明面上是接的胡人的单子，但是一直有朝廷中人和他联系，我所知道的，应该有某个出身江南的官员。因为刺杀之前，楼主来过京城，我意外听到他和一个江南口音的官员说起刺杀的事，但是没敢细听。那人穿的是红色官袍，想来官职不低。”
晏云青微微颦眉，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一直与楼主联系的信使应该是个国子学的学生。我有一次看见过他斗篷底下国子学学子服的纹样，那个与我弟弟太学的纹样同款不同色，所以我认了出来。”
“后来，我跟踪过他一次，见他翻墙进了国子学的学寮，他应该有易容过，来回也都遮着脸，不过如果再看到他，我应该能认出他的身形。”
宴云青在信中写道：
陛下，此即为岑立秋所知所有线索，其所述红色官服，应为朝中四品以上要员，然四品之上，无不是朝中老臣，即便江南出身，亦不会乡音难改。
云青觉得，虽然岑立秋所言应该未曾作假，但其中恐怕另有隐情。相较而言，出自国子学的信使尚且易于查证，请陛下准臣暗入国子学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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