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暴雨愈演愈烈，豆大的雨滴飞沙走石般敲击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的砰砰闷响，和楼下混乱的车行声交织在一起，像曲暴躁的变奏乐，整个城市笼罩在蛛网雨幕下，模糊一片。
办公桌后，周聿靠上椅背，搓了搓鼻梁，手机在桌上开着公放，电话那头，沈鸣鸣跟个犯错误的小孩一样一五一十地交代经过。
沈鸣鸣一点点说完，随即小心翼翼地道：“我哥和昭尔姐现在还在拍摄，都不知道这事，我怕昭尔姐待会收工了看到微博会被吓到，表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周聿静了会，淡声问：“成岩那边怎么说？”
“他说他会处理，但他这个人不知道靠不靠谱，”沈鸣鸣小声道：“表哥咱们现在不会只能指望他吧？”
周聿没回这话，只简短道：“知道了，先挂了。”
然后就真挂了。
“周总，”刚才在旁一字不落听完的陈槟这才适时开口：“我刚上微博看了眼，目前只是成岩粉丝单方面在沈导电影还有温小姐微博下面骂人，这事还没有发酵，但我看到有个温小姐的热搜词条一直在上升，点进去也都是成岩粉丝在屠广场。”
周聿拧眉：“屠广场？”
“就是，”陈槟这个冲浪达人精准解释：“成岩粉丝带上温小姐的大名发微博骂她。”
陈槟解释完都忍不住腹诽这是什么事啊，简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沈导这剧组最近够点背的，温小姐也是惨，无缘无故地就被成岩粉丝追着骂了一晚上。
而且估计人这会还一无所知呢。
周聿掀起眼来：“你去联系成岩，告诉他如果真不会管粉丝那就别在娱乐圈混了。”
气场有点强。
有一瞬间，陈槟甚至感觉自己也被威慑到了，咽了下口水：“好，那那个词条……”
“找人撤了，”周聿轻描淡写地说完，随后补了句：“费用让成岩那边报。”
陈槟在心底竖起大拇指，看看周总这脑子，妥妥的商人，一码一码算得清清楚楚的。
十分钟后，陈槟过来答复：“周总，成岩那边说他们已经在处理了，因为这事还没有闹大，怕发微博会在这时候添柴，不过他们已经联系了粉丝，温小姐的热搜词条也撤了，我刚去看了眼，确实温小姐微博下面那些评论很多都删除了。”
周聿淡淡嗯了声，外面暴雨一点没有停歇的迹象，时间不早了，他边扣袖扣边起身，今天周五，得回苑竹山庄那。
原本周聿回那边是看心情，但老爷子不知怎么，最近突然喜欢热闹，给他下了死命令，每周五都得回来一趟。
出公司时，陈槟又看了眼手机，笑：“周总，成岩那边动作挺利索的，这才没多久，我看温小姐微博下都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估计等温小姐下戏完打开微博可能都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他想起什么，面色微变。
周聿瞥他：“怎么？”
“我突然想起来，”陈槟为难道：“评论可以删除，热搜也可以撤，但是私信好像过了时间就撤回不了，也没办法删除，所以如果成岩粉丝之前私信骂过温小姐，那她应该还是会知道……”
“……”
“算了，”周聿往车窗外看了眼，淡淡道：“前面路口掉个头。”
陈槟：“不回苑竹山庄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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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鸣鸣意识到这事风向开始转变的时候，是收到成岩粉丝给她发的道歉私信。
她倚着栏杆，面无表情地在刷那些消息，一茬接着一茬，看都看不完，沈鸣鸣平心而论，没什么感觉，刚才憋的那股劲早就消下去了，这会看到这些也没有出了口恶气的爽快，倒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悲哀。
她不知道道歉和刚才骂她的是不是同一波人，但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连带地让她觉得成岩这个人也特别没劲。
刚收起手机，沈诚粦那边也结束了拍摄，她那颗小心脏又扑通提了起来，知道待会免不了被她哥一通训。
剧组官微一向是剧组工作人员在管，刚刚副导就第一时间跟沈诚粦说过这事了，沈诚粦这会结束拍摄，才有空问助理，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处理好了，看情况是成岩那边及时联系了粉丝，而且他们刚才也亲自联系我们道歉了。”助理回答。
沈诚粦冷笑：“他们道歉是应该的，”说着瞥见门口某道心虚的背影，神色一变，怒道：“沈鸣鸣你给我过来！”
一教室准备下戏的演员们全都被这声吼惊得齐齐看过来，沈鸣鸣瘪瘪嘴，迎着各色目光，硬着头皮认命地走了过来。
沈诚粦还算有良心，没当着一众演员的面骂她，而是把她揪到隔壁的空教室里训。
这件事副导那边封锁了消息，确实蒋聪的事情刚过去，这会又突然出了这么个插曲，怕剧组上下会胡思乱想，所以连平日里消息最灵的贝贝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边温昭尔递水杯一边看向门口自言自语道：“沈导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啊。”
温昭尔也挺奇怪，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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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一墙之隔的隔壁。
沈鸣鸣低着脑袋，正想着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好死不死，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还是成岩的微信通话。
简直正撞枪口，沈鸣鸣差点晕厥，一抬头，果不其然就见沈诚粦那双锐利的眼正一瞬不眨地打量自己。
她立刻愤愤挂断，想着回去就把这人拉黑，没见过这么会添乱的。
“怎么不接？”沈诚粦冷哼：“什么时候背着我又跟人联系上了？沈鸣鸣你长不长记性的？”
“没有，”沈鸣鸣抬手作发誓状，“哥，我真没跟他联系，今晚是他突然发神经点赞我的微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诚粦眯着眼看过来。
“是真的，哥你相信我，”沈鸣鸣觉得自己诚恳得都快哭出来了，“我承认今晚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成岩那些粉丝那么可怕，早知道这样，我被她们骂就骂了，吃点亏也没什么。”
“你不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吗，这会这么好脾气了？”沈诚粦怀疑地盯着她。
“那不是因为今天连累了你们剧组和昭尔姐嘛，”沈鸣鸣道：“我还是有点良心的，以后这种该吃的亏还是得吃。”
沈诚粦语气终于缓下来：“这不是该吃的亏，这算不值当浪费时间的事，就算跟她们争赢了又能怎么样，累得慌还讨不到好。”
“我记住了，哥。”沈鸣鸣郑重点头。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服气，那就怼回去，”沈诚粦瞥她：“咱们沈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别窝窝囊囊的，憋一肚子气回来，你哥我也不是当摆设的。”
沈鸣鸣感动地眼泪汪汪：“哥，你真好。”
沈诚粦哼笑了下：“你知道就行，下次给我离成岩远一点，我看那小子克你。”
沈鸣鸣点头如捣蒜。
过了会，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哥，昭尔姐那边要不要跟她解释一下，我刚去她微博看过，虽然那些不好的评论基本全删除了，但她微博突然粉丝涨了好多啊，她待会看到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吧，而且我也不知道成岩粉丝有没有给她发私信什么的。”
沈诚粦也才想起这事，回到隔壁片场，没看到温昭尔的身影，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人五分钟前刚离开，他想了想，给她拨出电话。
这事虽然现在看是闹了个乌龙，但要较真起来也是场小网暴了，是得解释一下，演员情绪很重要，别真影响了拍摄。
……
温昭尔接到这通电话前一刻，刚发现微博的不对劲，彼时她刚走到酒店门口。
今天最后一场戏补拍是她和段扬的对手戏，所以两人是一起回的酒店。
温昭尔平时很少看微博，偶尔配合宣传会转发下，其他时间基本没有用到，这会是看到上头突然冒出了一串999+的数字提醒，才点进去。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私信箱被爆满了，她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下。
“怎么了？”段扬侧头看她。
温昭尔想他比较经常混微博，可能会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把手机递给他看，轻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给我发消息，而且……”
而且格式还非常统一，都是先上来把她毫不留情地骂了一通，然后再说对不起打扰了，甚至还有些夸她长的好看，说关注了。
段扬也被搞迷糊了：“什么情况，你得罪成岩粉丝了？也不对啊，你要是真得罪了，她们怎么可能跟你道歉的，没把你骂得底掉就不错了。”
温昭尔：“……”
然后沈诚粦就来电话了。
听沈诚粦说完，温昭尔才大概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但还是有点懵，倒是段扬在旁边自顾自地咂咂舌，道：“这也行，还真是让我见世面了，没见过骂完人还回来道歉的，成岩这群粉丝有意思。”
段扬回到房间，把这事当碎嘴跟万巧妙提了一通。
万巧妙最近周末经常都在剧组出没，听到段扬这么说，她眉毛几乎飞起：“什么？不是，凭什么昭尔要被她们白骂一通啊？”
段扬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冷静点，都说后面道歉了。”
万巧妙一拍床板：“那也不行吧，骂完道个歉就能当没事发生啊？这什么逻辑啊？！”
段扬被她逗笑了：“姐姐，我们娱乐圈不讲逻辑，谁红谁有话语权，而且说实话，这事已经很够体面了，成岩现在火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他能让粉丝主动给温昭尔道歉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如果温昭尔以后要在这个圈里混，就得提前适应这种环境，这种事以后多了去了。”
万巧妙噎了噎，竟然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不过这话从一个十八线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违和，不知道还以为这人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呢，这么有经验。
她思索了下，还是有点不放心，爬下床披了件外衣道：“你先睡吧，我去楼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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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巧妙敲门时，温昭尔刚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漱，开门看到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万巧妙边走进来边道：“我都听段扬说了，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温昭尔摇了摇头。
“讲真的，”万巧妙仔细地瞅她的脸色，说：“你有被吓到吧？”
温昭尔想了想，“吓到也不至于，就是有点懵。”
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尤其是看到那些骂她的话，字字泣血，她都生出些错觉，好像自己真的怎么了他们一样。
然而还是同一波人，没过多久就可以换副面孔，言辞恳切地跟她道歉。
到现在她微博粉丝数也还在涨，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关注。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魔幻。
但她不想让万巧妙担心，于是笑了笑道：“也就一点点，没事，你快回去吧。”
万巧妙：“真没事？”话落，手机忽然振了下，她低头去看消息，随即抽抽嘴角。
“怎么了？”
“段扬说你上次给他的那个膏药贴挺好用，让我顺便问你还有没有。”万巧妙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神情嫌弃。
温昭尔笑了笑：“我去给你拿。”
从温昭尔房间攥着盒膏药出来后，万巧妙一路都在想事情，没留神，直接下到了一楼。
反应过来，一抬眼，正好看到大门口，一道身影从暴雨的黑夜里走来。
孑然一身，修长挺拔。
那张脸一抬头，直接把前台值班的妹妹帅得一激灵，瞌睡都不打了。
万巧妙无声地瞥了前台小妹一眼，紧接着想起什么，朝人跑了过去。
周聿站在原地，看着人越跑越近，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
万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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