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峙
“不必多礼，以后和锦儿一样唤我阿娘吧。”锦夕扶起宁岚离，眼里满是对这个懂事的孩子心疼。
她又拉起宁锦鳞的手对着他说“锦儿，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照顾好这个弟弟。”
宁锦鳞不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多了个弟弟，但他并不讨厌这个弟弟，所以也没追问什么。这些东西不归他管，只是笑着说“好”
画面一转，这次还是在院中亭子里，宁锦鳞依旧坐在石墩上练字，旁边的宁岚离双手扶着脸看着他。
“哥哥我想吃糖。”
宁锦鳞没有抬头，只是手上握笔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哥哥的威严说道“阿娘说不能吃糖。”
宁岚离委屈的看着哥哥，撅起嘴巴，水汪汪的眼睛感觉马上就掉出眼泪下来“可是阿离真的很想吃。”
宁锦鳞摇摇头，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在纸上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我就带你去买。”
宁岚离瞬间没有了刚才的委屈，拿起毛笔洋洋洒洒写下宁岚离三个大字，然后自信满满的在哥哥面前展示。
“喏，快点带我去买吧。”
看着宁岚离得意洋洋的表情，又看了看着扭扭曲曲像蚯蚓的字，宁锦鳞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教阿离写的字，但都答应人家了，就偷偷带阿离去吧。
宁家院子的围墙不高，但对一个九岁和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来说与登天别无一二。
还好宁岚离是鸟妖，可以飞过去，可不会飞的锦鳞可犯难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锦鳞和岚离废了好大的劲才完美的避开所有人拿到梯子，虽然跳下墙时宁池锦摔破了膝盖，但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根本不碍事。
宁岚离拉着哥哥的手来到买糖人的摊子前，要了两个糖人。
“哥哥，给。”宁岚离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宁锦鳞拿过那个糖人，这算是他第一次自己出宁府。
原先出门他都是和阿爹和阿娘乘坐马车，双脚不从沾地，而且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和母亲是妖，每次出门母亲都很不放心，需要戴好几个能暂时屏蔽自身妖气的香囊。
他和阿离就算在家也基本香囊不离身。
兄弟两人一人拿着一个糖人在集市上闲逛着，这让锦鳞觉得外面好像也没有阿娘说的那么危险。
…
站在旁边的宁池锦看了许久，嗤笑了一声。这些回忆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过去的都已经过去。
在某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宁池锦的头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这次连带心脏都像刀绞着般剧痛。
脑海出现被风尘许久的回忆，昏暗的环境与那一声声贱种，与眼前的美好形成冲击。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这些？明明都已经放下，为什么要让他想起这些肮脏的回忆。
宁池锦被愤怒控制，用自身法力强行冲破幻境，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灰暗然后破碎。
“为什么？”
他就站在宁岚离面前，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眼眶通红。紫眸正下方的红痣给整张脸增加了破碎感，给人像风一吹就会散开感觉。
他召出一把长剑指着宁岚离的喉咙，剑身腥红，剑柄上镶嵌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
这把神降自从那次绞杀后就便没有再问世了。
“你叫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宁池锦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这所谓的弟弟。
宁岚离一时间有些错愕，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把锋利的剑。
“哥哥，你怎么了？”他看着哥哥，眼中带着迷茫，心中闷着口气，久久不能舒缓。
他不知道宁池锦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生气。
天真的以为哥哥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变成原来的那个他。
不过现在看了宁池锦现在的样子，觉得自己在哥哥心中什么都不是，甚至连曾经美好的回忆都不想记起。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让人恶心的回忆？”宁池锦一步步走向前，手中的神降一点点像宁岚离的胸膛逼近。
这句话让宁岚离愣在原地，任由那把剑刺进自己的身体，他不敢相信这是宁池锦说出的话。
“恶心？原来我在哥哥心中这么不堪，甚至让一向温柔的哥哥说出这样的话。”他声音颤抖的自嘲。
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哥哥真的讨厌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血已经透过衣服染湿宁岚离胸前的一大片，但他也只是轻轻皱起眉看着哥哥。
宁池锦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心中无比的愧疚，他收回剑问道“为什么不躲？”
“对不起…”宁岚离无力的回答道。
思考片刻，他还说出了那句早就该跟哥哥说的话，如果再不说就晚了。
“哥哥，阿娘还在等着我们…能不能先去看看阿娘。”
“少装神弄鬼了，阿娘早就两百年前就死了。”宁池锦歪着头看着宁岚离，口气冷淡，眼里闪过的震惊一瞬间消失。
“那哥哥跟来就知道了。”宁岚离眼神黯淡，转身走向巷子深处。
尽管不信，但他还是跟了上去看看这宁岚离到底还想搞什么鬼。
巷子的尽头的确是风满楼，但他们并不是去那里，而是是来到旁边的临海的地方。
他们顺着海上修建的木道一直往前走。
前面停了一艘船，船上点满花灯，一个没有脸的船夫站在船头。他看见宁岚离的到来连忙挥手，看来船夫已经等候多时。
宁岚离率先登船，然后朝着身后的哥哥伸出手。
宁池锦眼都没抬一下，直接从他身旁越过。
今天过后，他与这个弟弟再无瓜葛。
他对宁岚离已经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只是觉得他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可能曾经有过一丝亲情，但也已经被时间和心中仇恨冲淡。
这几百年他活的浑浑噩噩，唯一的信念就是替家人报仇。但报完仇又像一具行尸走肉，不过这样对他来说挺好的，至少还活着。
船缓缓离岸，然后驶向一片雾蒙蒙的大海里，与那边繁华喧闹的风满楼渐行渐远，
天已经完全黑下，海上的冷风吹到宁池锦的脸上，但他却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想起许多阿娘生前的事，他的嘴角才勾起一个小弧度，但转瞬即逝。
阿娘是世上最温柔的人，连春日清晨的微风都不及她半分。阿娘总是在水中待在，笑着看着他与宁岚离嬉闹玩耍，有时在晚上坐在他身旁，轻哼歌谣哄他睡觉。
她与阿爹相濡以沫一辈子，最后也死在一起，草草了结了一生。
“快点。”一旁宁岚离催促着船夫，他的额上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阁主，已经最快了。”船夫一字一顿毫无感情的说。
不知道过来多久，水面上的雾已经散开，一座小岛露出。
船在小岛停靠，这座岛屿小的难以置信。只能勉勉强强修一间小木屋，岛上也只有一颗巨大的枫树与其这小屋相伴。
那棵枫树给人的感觉无比熟悉，宁池锦靠着感觉的指引跑向那颗枫树，但在快要靠近枫树时又慢下脚步。
他害怕了，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阿娘，最后还是向前走去。
见到枫树的一刹那，宁池锦的瞳孔瞬间缩小，脸上的表情不再冷淡，出现少有的悲凉。
眼角的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凝结成一颗珍珠，落在草地上。
枫树上有着一个鲛人清晰的轮廓，记忆中那人的脸正在这这颗巨大的树中，一点都没变。
他的心脏抽痛，像是被刀狠狠地扎了几下，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敢相信阿娘居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觉得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来找她？
他跪在这个树旁，抱着这个生长在树中的阿娘，像个小孩子一样抽咽着。
他想要告诉阿娘这么多年的他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公，但嘴里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那与木头融合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缓缓睁开一只完好的眼睛。
身上的皮肤还完全没被木化，她艰难的抬起手放在她的锦儿头上。木头连在一起的皮肤被扯开，鲜血滴在宁池锦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微微扬起嘴角，眼睛像春水般温柔。
她已经在这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的锦儿。
锦夕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面，现在终于实现，心中的所有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阿锦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她的声音还似当年那样温柔，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宁池锦。
一颗珍珠落在宁池锦脸上，宁池锦抬头看着阿娘的脸。阿娘的嘴角上扬，但眼中含满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脸上的悲伤根本没有因为是笑着的原因被隐藏住。
“阿娘不哭，锦儿回来了，锦儿这辈子都守着阿娘不离开。”宁池锦有些慌张的站起，声音哽咽，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为什么阿娘要哭。
“阿娘是高兴，锦儿也不哭，笑一笑，阿娘喜欢锦儿笑。”阿娘的声音带着哽咽，眼里满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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