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翌日，四皇子和定北侯府之女被赐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都，将众人对这段恋情的热情又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京都中无人不赞仁宣帝宽厚仁慈，疼爱子女。
仁宣帝听着身后侍卫的禀报，点了点头，摆手让他下去，径自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没有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杨止笑了笑，说道：“陛下还是心疼四殿下的。”
仁宣帝嗯了一声，眼神落在湖面还枯着的荷叶上：“老四从小吃了太多苦，他心思又重，难得有人懂他，也愿意陪在他身边。”
杨止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实的笑容：“这下好了，陆姑娘嫁给四殿下，陛下也能安心。”
仁宣帝这回没有说话，只勾了勾唇角，那双凤眼却暗了下来。
杨止偷偷斜眼看了看他，见状敛了笑容，神色恭敬的垂着手站在了一侧。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一些的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捧着一道折子走到了仁宣帝身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折子举过头顶：“陛下……陵安急报。”
定北侯府
李明璟看着站在面前的齐越，神色凝重：“陵安的消息进宫了？”
齐越点点头，目光却不断的落到正在一旁软塌上小憩的陆江离，他没有出声，只是神色疑惑的看了李明璟一眼。
李明璟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低声说道：“无妨，这里……有时候比我的府邸倒还要安全一些。”
一直闭着眼的陆江离微微勾了勾唇角，李明璟这话倒是不假，他那座府邸，被无数人盯着，光是安插人就不知安插了多少，反倒是陆家父子常年不在的定北侯府，人丁稀少，下人都没有几个，可不是安全。
齐越这才接着说了下去：“是，陵安那边派来的人已经进了兴庆宫，现在，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属下派阿朝先一步去了陵安查看当地的情况，做不备之需”
“做的很好。”李明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陆江离：“江离，你怎么看？”
陆江离倏地睁开眼，稍稍思忖了一下，说道：“这种自然灾害，若是遇上一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尚且可以喘口气，若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官商勾结，大肆敛财……人祸带来的灾难远远要大于天灾。”
李明璟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对齐越说道：“听到了吗？盯好那几个人，有什么动作就赶紧传信回来。行了，下去吧。”
齐越拱了拱手，应声退了出去。
等齐越走远之后，李明璟才将食指抵在嘴边笑了笑，问道：“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陆江离在看书时对这场天灾印象深刻，原因无他，就是两个字‘惨烈’。
原书中，这场由春汛引发的水灾，淹了陵安、平州两地大半的农田和三个县，这个时候淹了农田势必要引起饥荒，若是从别省调度，再加上本地富商储存的粮食，渡过这次灾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偏偏就是在粮食上出了问题，陵安在大齐的西南，距离京都上千里之遥，当地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己在京中又有人兜着，便肆无忌惮的利用天灾大肆敛财，先是勾结富商哄抬粮价从中抽成，紧接着又将朝廷拨发的赈灾银层层盘剥，到最后银子下来，竟然只够搭几个粥棚。
陵安偏远，又有大山阻隔，若是有意阻拦，京中根本收不到任何消息，就这样过了月余，一次寻常的天灾硬生生被拖成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陵安的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
思及此处，陆江离轻轻叹了口气：“至少，别再死那么多人了。”
李明璟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她，直到看的陆江离心里发毛，才笑道：“如果我没记错，江离当时应该已经被幽禁了，怎么好像对这次的天灾好像很了解？”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陆江离挑了挑眉，忽然一笑：“你信不信，也许我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来了？”
李明璟晒然一笑：“信，怎么不信，我听说前朝就有位皇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出生时就自带异象……不知江离出生时，带了怎样的意向？”
陆江离笑着瞪了他一眼，言归正传：“你派齐越去陵安，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恰恰相反……”李明璟敛了笑意，抬眼看向陆江离：“我不打算干涉这次天灾，更何况，我现在去干涉，无疑会提前让对方保持警戒心，反而坏了事。”
陆江离心里一沉，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筹码不够……当初李明煜能一击必杀，就是因为这场天灾险些酿成大祸，让父皇下定了决心。”他的声音与平常无异，平静地就像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却让陆江离心底泛起了丝丝寒意。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道：“可是，死了那么多人，老人，小孩，女人，无数人曝尸荒野，你明知道事情的走向，却什么也不做吗？”
李明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垂下眼，看着杯中飘着的茶叶，半晌，才说道：“若是我去横加阻拦，就算真的有效果，那岂不是和我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说的很在理，水灾已经发生了，短短几天已经有数万灾民流离失所，等赈灾的旨意下来，恐怕南边早就乱了套了，这个时候横加干涉，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少死一些灾民，这也是陆江离心里最在意的。
李明璟有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这个目的需要将这场天灾和人祸的影响力扩大，影响力越大，越有把握将对方一击必杀，站在他的立场上没有错。
陆江离闭了闭眼，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舒服，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陵安？”
“等父皇的圣旨……”
“你怎么有把握一定会让你去，而不是李明煜？”
李明璟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戾气：“本来是没有把握的，偏偏李明煜自己做了蠢事，今早上父皇就下了旨意，太子禁足两个月，不得参与任何政事。”
太子禁足，不得干政，这对李明煜来说无疑是一次暴击，陆江离有些咋舌，她想过李明煜会因为这件事收到惩罚，本以为仁宣帝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谁想到竟然直接限制太子干政。
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起了废储的心思不成？
陆江离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己去对付王家？”
李明璟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白，低声笑了笑：“你真以为王家是是真心扶我上帝位吗？他们不过是想让我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届时，大齐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落到了他们手里。”
“比起李明煜，他们才是我最大的敌人，从你我的婚旨赐了下来，他们就已经动了对付我的心思，我不如抓住这次机会……”李明璟抬眼看向门外，眼神微凉：“先下手为强。”
这一刻，陆江离才切身体会到皇权斗争的可怕，每个人都在精心谋划，以一条条人命为棋子，在看不见的战场上互相博弈，互相厮杀。
当权者对权力的把控欲，争权者的小心算计，步步为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可是没有人回头看看，这条路上躺了多少无辜百姓的姓名。
在她心中横亘了二十多年的观念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残酷，外面的天气明明已经转暖，她现在却四肢冰凉，动弹不得。
见她神色不对，李明璟轻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陆江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冷。”
“许是屋子里阴冷了一些。”李明璟握着她的手起身：“走吧，现在外面阳光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二人沿着侯府园子里的石径小道缓步走着，初春的阳光落在身上，陆江离心里才多少舒服了一些，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李明璟，那个位置是不是对你非常重要？”
李明璟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重复道：“很重要。”
陆江离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无力感，是了，哪怕是重活一世，他也从没放弃过这个目标，罢了，她将心中的那些念头藏了起来，至少，先顾好眼前人。
“南边，我同你一起去吧。”她轻声说道。
如果她没记错，李明煜在原书中去陵安的时候，遇到了几次危险。
几乎是立刻，李明璟就否了她的想法：“我这次去陵安，恐怕不太平，你安心在京都等着便好。”
“你昨日才答应了我，剩下的路一起走，怎得今日就要我在京都等着了？”陆江离瞪着他，桃花眼中多了几分不满。
她这么一闹，让二人方才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明璟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留你在京中，也不是让你干等着，你在京中可以多帮我留意一下我母亲当年的事情。”
都是理由，陆江离又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李明璟生母的事情是有问题，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唯一知情的人还咬死了不松口，就算是进宫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与其在京中无头苍蝇似的乱查，不如等对方自乱了阵脚，自己露出马脚。
反倒是陵安，李明璟就算是活了两辈子，上一世他也是在京都干坐着，对陵安的情况一知半解，一路上的危险对他来说也是全然陌生的，反倒是她，站在上帝视角看着李明煜和赵晚歌在整个陵安水患中是如何险象环生有一一化解的。
她的金手指不比李明璟的粗的多？这趟陵安，她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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