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虽说已经立冬，但是比屋外更冷的是钱笑和路宽之前的气氛。
从钱笑回来和路宽吵过一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可怜韩嫣然和沈青夹在他俩两头，如坐针毡。
他们四个经常一起吃午饭，通常是路宽挨着钱笑坐，或者坐在她对面，但是现在钱笑却四处避着路宽。俩人非得坐成斜对角才可以。四人组分成男女两人组进行活动时候，钱笑和路宽彼此看到了也不打招呼。
沈青和韩嫣然有心缓和一下他俩之间的矛盾，但是奈何双方都不接头。
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冬令营结束之后，晚上的高联特训班休息了一周，之后就要为几个入选国家集训队的人单独开课去竞选，一周上三次课。这个消息还是路宽从沈青嘴里得到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
沈青说自己也是从韩嫣然嘴里知道的。边说边观察路宽脸色，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同桌觉得这个可能是个机会，你之前不是一直陪着她上课嘛。并且，上次确实也是你不占理。人好好给咱们制作礼物，亲手做的，你闹什么呢不知道你。”
“趁着这是个机会，你自己把握一下。别在让我俩也跟着你俩难受了，成不。”
路宽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是沈青还是和他说了具体楼层和上课时间。
“综合大楼204啊！晚上九点二十下课。”他拳头捶了捶沈青胸口，“大气点，娘们唧唧什么样子。你自己不对，还得叫人家来给你道歉嘛！德行。”
路宽还了他一手，“麻溜的给爷滚蛋。”
他在思考要不要拉下脸面主动求和时候，钱笑爸爸敲响了路宽的大门，“今天我家涮火锅，你来吃嘛？”
路宽笑得一口大白眼，“那敢情好啊！”
不过等路宽去钱笑家的时候，发现餐厅内没有人，他去洗手间洗了个手，不客气地坐上了桌子。
钱笑爸爸则去楼上喊钱笑，招呼路宽先自己动手煮着吃。
路宽也不客气，直接下了自己喜欢的鸭肠和牛肚，调了调料，蘸着吃了起来。
鸭肠嫩，入锅一会儿就得捞起来，不然会煮老，吃着就不催生了。路宽对于吃是很在手的，火候把握的很好。
不过他将毛肚都涮好之后，才见钱笑爸爸下来。
“这孩子，”钱笑爸爸有些无奈，“又不知道怎么了，死活不肯下来。咱俩吃吧。”
路宽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过嘴里也没了味道。
钱笑爸爸给自己倒了杯白酒，闷头喝了起来，路宽看出来他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就拦住了他。
“叔，咱俩喝一个？”
钱笑爸爸摇头，“半大小子，喝什么酒。”
“那您这是？”
钱笑爸爸叹气，“今天你叔叔过生日。”
“生日快乐，叔。”
他摇摇头，“要是笑笑能有你一份贴心，我就快乐了。”
钱笑爸爸喝的多了，嘴里开始说钱笑小时候的事情。醉着去翻出客厅里放着的照片，坐在地上挨个给路宽指着看。
照片上的娃娃脸蛋肉肉的，圆滚滚，眼珠亮晶晶的憨憨笑着，很可爱，看的路宽心都软了，丝毫看不出长大后钱笑的模样。得等她稍微大一点时候，才依稀和现在像了点。
他说这是笑笑百天时候，那一年她骑着他脖子尿了他一身。
这是笑笑两岁时候说话，她说得最多的词语是爸爸。
这是笑笑三岁时候还特别可爱，特别乖，会和爸爸要亲亲要抱抱。还嫌弃爸爸胡子扎。
四岁时候不肯上幼儿园，哭着闹着要爸爸。学会跳舞后第一个要跳给爸爸看。
五岁之后就变得特别乖，再也不和爸爸撒娇。之后和爸爸合照就再没笑过。
他不断和路宽絮絮念着，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珍宝。
钱笑爸爸酒品很好，醉了也只是安静的抱着相册说着话。路宽看他快要睡着了，扶着他回了卧室。
钱笑一直躲在屋里，听到不远处房间的门响，以为路宽走了。打开门，正好和路宽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相对无言。
钱笑受不了这死寂的气氛，关上了门。
路宽本来送钱笑爸爸回房之后应该离开的，但是他偏偏停留在了钱笑门口片刻，他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就敲响她的门，和她和好吧。
可是临了又犹豫了，他怕钱笑不给他好脸色，面子里子都丢了。这实在是不像他，他从来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还没等他自己理清头绪，对面的门咔嚓一声，自己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迎面而来，他眯了眯眼。
房间外面没有开着灯，他在黑暗中待了很久，眼睛不适应此刻的亮光。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不等他开口，钱笑把门合上了，世界又归于黑暗。他胸口开始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分外难受于她的抗拒。
想着关门前在门缝见窥见的那张脸的情绪，脆弱，封闭，苍白无力，自己的心又被揪了一把，分明她也很难受目前他俩的僵持，为什么不肯对他说一句软话了？
他又想了想，好像从始至终，他俩的关系都是自己一个人主导，像是唱独角戏一样。
他手插裤兜，颓败地走了回去。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路宽里面套了层毛衣，骑着电车总是风大，又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风衣，他有些怕冷。
现在他们是天刚萌萌亮就出门，夜色很深后才回家，幸亏路边灯光亮堂，才驱散了几分初冬深夜的孤单与寂寥。
钱笑开始上学校的补课，路宽没有陪着她，他在家写着作业，感觉自己忘记做了那件事情，浑身哪哪儿都难受。
等到九点半，他站起了身，端着一杯热牛奶，去了阳台。阳台四周都是由玻璃构成，视野极好。远处，先是有一道光若隐若现，接着电车声响出来。
钱笑骑着车进了院子，把电车往院子里一停，钥匙一拔，然后飞快地跑进了屋子，用力关上了门，好像身后有鬼在追她似的。
看着她慌张的举动，路宽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她怕黑，他是知道的，她怕鬼，他也是知道的。因此，他特地在白天当着她的面给沈青韩嫣然讲了个鬼故事。
“你们信不信世界上有鬼。”他特地压低了声音询问沈青。
沈青一脸不屑，“老路，我是唯物主义者，吓谁呢。”
“但是世界上总有一些非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不是嘛？想不想听我小舅舅的经历。”他的声音格外低沉严肃，写作业的韩嫣然都被吸引过来。
人的本质是八卦，尤其爱听故事。
“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是一个冬天，我小舅也上高中，有天下了晚自习，他就骑车回家，结果路上遇到了一只黑猫，黑猫拦着他不让过。
我小舅舅还奇怪，猫一直怕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胆子这么大开始拦人，他也没在意，还是绕过它走了。
他一直骑一直骑，结果还是没到家，看了看自己手表，结果已经是十二点了。再看看四周，就在原地打转，身后那只猫就蹲在哪儿看着他。”
“鬼打墙了。”沈青不屑一顾，“老套路了。”
路宽继续幽幽讲道，“我小舅舅背后一凉，忽然想起来这个路口发生过车祸，有个女孩离家住走被车撞死了，也是他们高中的，他隔壁班级，之前还给他送过情书。
忽然他身边就多出了一个人，诡异的是他还感觉不出来异样，那个女孩穿着他们高中的校服，脸色惨白惨白的。就是那个女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韩嫣然吓得缩成一团，沈青脸上将信将疑。眸光瞥见钱笑好像还在认真写作业，但是手里的笔却不动了，他心中暗笑，果然钱笑也逃不了被故事吸引的本质。
“后来呢。”沈青问。
“那个女孩问他：我迷路了，能不能送她回家。
我小舅舅当然不愿意，骑上车就跑，结果还是在原地打转，那个女生一直问他，能不能送她回家。
小舅舅被吓傻了，破口骂她，叫她滚。那女孩特别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接着，我小舅舅忽然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之后就爬在那个女孩墓碑前面，被守墓员发现的，他还奇怪墓地都是封闭的，我小舅舅怎么进去的。
并且那个墓地离着学校特别远，我外婆外公他们找了他一晚上，那晚之后，我小舅舅就生病了，高烧不退，七天七夜，去医院也看不出来什么，打针吃药一点用也没有。
后来是我外公找了个道士给他看了看，那个道士说他粘上了脏东西，有东西想和舅舅结阴亲，然后烧了一碗黄符水给他喝，一碗水下肚，我小舅舅立马吐了，呕吐物里面有一个囍字。之后我小舅舅才退了烧。”
沈青吞了吞口水，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我小舅舅家里还有当年住院的单子，一会儿我发群里，你俩不信可以看看，这个是我小舅舅之前和我讲的。
之后那个道士还给他一小瓶绿水，觉得不对劲时候闻一闻就没事了。那个道士还说，还好他骂退了那个女鬼，人的阳气战了上风，不然当天他就不是爬在坟前，而是棺材里了。”
韩嫣然听完毛骨悚然，嘴里念念有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晚上路宽把小舅舅发给他十年前的住院胆子发到了他们四人的小群里，还有那张呕吐物里面的囍字。
沈青看完也被吓到了，大晚上他妈喊他去楼下买醋都不敢自己出门，然后被骂了一顿。然后疯狂群里艾特骚扰路宽。
“老路那个到底是真是假啊！
我现在晚上不敢出门。
被我妈骂了。
要死，都怪你！”
路宽回复：“我骗你干嘛，单子和照片为证，我现编故事还能有这证据？”
“艹哇，你现在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你当我是你。”
“你好牛掰jpg”
胆子最大的沈青都这样，另外两个姑娘可想而知。
路宽看了一眼温下来的牛奶，他并不喜欢喝纯牛奶，但是此时却心情愉悦地一口气干掉了。只不过睡前的牛奶可以安眠补钙，再加上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没有哪个男孩子不想长高高的，包括他，当然他已经远超同龄人了，但是还是想再挖掘一下潜力。
算了，看在她晚上被自己吓得这么惨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吧。
隔天傍晚下课之后，路宽没有离开，而是等在教室里面写作业，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向综合大楼走去。
朱老师的课结束了，钱笑还沉浸在刚才朱老师的讲解之中，她思来想去，让题目的方法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整个题目的脉络变得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钱笑只有沉浸在某种事情中的时候，才能将自己无限放空，把一些痛苦的事情给挤出自己的脑海中。这种无与伦比的专注在学习中反而成就了钱笑。
郑宥打断了她的入神，“铃声响了，你不走嘛？”
钱笑回复，“这就走。”
郑宥在等着她。
钱笑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你做公交还是地铁？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不远，我骑着电车回家。”
“一个人吗？会不会害怕。”
之前是路宽一直陪着钱笑的，钱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这件事，谈到有关路宽的，她总是想逃避，又想起路宽讲得鬼故事，不自然地笑了笑，“不害怕。”
郑宥停下来问她：“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状态不对。”
钱笑不知道怎么回复。
郑宥又加了一句，“我之前初三，有一段不是很好的时期，是一个朋友主动关心我，才让我走出阴霾的。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或者老师，寻求帮助的。”
他的关心非常真诚，钱笑终于才笑得真心一些：“谢谢，如果需要我会的。”
郑宥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
在外人看来，这一幅相谈甚欢的场景又是如此灼眼。
直到钱笑和郑宥走到拐角初，才发现路宽依偎着墙壁，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们的楼道是半封闭的，墙上开了一道道窗户，路宽就在窗户的这头看见那头的他们笑语晏晏。
钱笑是有些惊喜的，不过看他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这份喜悦又被冲淡了几分。
他神色淡淡的，随意瞥了郑宥一眼，对钱笑吐了两个字，“走吧。”
钱笑向郑宥挥手告别。
郑宥在原地目送两人，路宽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郑宥勾起了嘴角，对着他挑了挑眉，满是挑衅，他周围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郑宥给一个人发了消息过去：我可是被你坑惨了，他那样子想杀我的心都有。
那个人回他消息：安啦安啦，我从小看他长大，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招数太损了。
不刺激他长不大，男孩子懂情就长大了。
有点幼稚。
你说什么？
私密马赛
哼
郑宥面无表情地给她回复了颜文字：qaq我好怕。
那人即可回复：辛苦啦，姐姐改天请你吃饭。阿里嘎多，啾咪。
郑宥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转身离开。
钱笑和路口一前一后走着，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无言以对。
钱笑想起之前一路上路宽的欢声笑语，叽叽喳喳，此时的沉默显得如此难以接受。
这一路上她忘记了害怕，不断想着，为什么总是这样，自己莫名其妙就得到了别人的讨厌呢？路宽他讨厌自己为什么又要来陪着自己放学呢？这么好的路宽，是不是将来某一天也要说会对她恶语相向呢。
想到这里，钱笑简直不能想象自己那时候会难受成什么样。
她想要和他和好如初，可自尊又不允许她做出一些低声下气的举动。她沉默着沉默着，等待着路宽有一天宣判她的死期。
就这样也好，钱笑自暴自弃安慰自己，最起码还在死刑的路上。人和人之间真挚的感情，或许她这辈子注定不配拥有吧。不过也还好，至少她曾经拥抱过一秒，那也就足够了。
他送她到门口，举动如往常依旧，两人之间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一样，可钱笑却知道此时处处不一样呢。她的步履从没像之前那样沉重过，直到身后电车声音响起许久，以为路宽早已经回到家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惊讶地发现路宽还在原地，原来电车驾驶的声音是他故意把车架起来，后车轮悬空，启动油门造成的。
他坐在车座，看到她在看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如常，“看什么看。”那幅样子和之前一样幼稚的可爱。
钱笑笑着哭了出来，她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求和。
人和人之间总是那样奇怪，他们直接没有一句道歉，但是前几天的隔阂与别扭却因为这一句毫不相干的的话语而荡然无存。
路宽语气变得轻快，仿佛这几天的别扭好像没存在过一样，“明天早上见？”
钱笑哭的带着鼻涕的气泡音说，“明早见！”
第二天路宽和钱笑一起有说有笑的进了教室，沈青和韩嫣然看见时候还挺惊喜。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跟着你俩受罪了。”韩嫣然双手合十，笑容满面。
钱笑吐了吐舌头，向他俩道歉。
韩嫣然连忙摆手，很快，月考又要到临。考完之后，韩嫣然提议周末给钱笑过个生日，原来钱笑生日快到了。韩嫣然喜欢热闹，“咱们正好也趁机放松一下。不然开学来了又是班主任一帮碎碎念，真得好烦啊！”
不过去哪里庆祝就成了问题。
几个人一会儿提议去ktv，一会儿提议看电影，一会儿又说去饭店，游乐场，没有定局。
说到最后，路宽给了大家一个建议：“冬天就应该吃火锅嘛，来我家吧。我家挺宽敞的。”
于是乎，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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