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玫的夏天（5）
七年前夏天19岁，刚从县里的高中考上了这个城市最有名气的s大。她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向新生登记处，不施粉黛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这是青春的写意。
“知道宿舍怎么走吗？”一旁帮新生登记的魏峥在她填好的报名表上盖了章，抬头的那一刻看到夏天撩起耳边一侧的长发。那是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眸，他暗自欣喜到自己的单身生涯就要结束了。
“我带你去。”
打那天起，魏峥陪她走过了整个大一的秋冬春夏。如果不是那一天方铭章回母校的演讲，也许他们会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经历着平凡的相爱或者分手。
建校五十周年之际，方铭章已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教育集团，并且在市内大有名气。虽然早已过而立之年，但儒雅睿智的外表吸引了无数女生的崇拜，夏天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校方接待团队的一员，当方铭章微笑着和她握手时，夏天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一个学妹对于成功学长的敬佩和仰慕被同行的沈慧敏感的捕捉到了。
再后来课余时间她以兼职的身份进了方铭章的公司，做起了小学生的补习老师。随着不断地接触，她在方铭章的成熟魅力里越陷越深。她当然知道这份感情是有违伦理道德，可她难以自拔。
方铭章也对这个学妹格外照顾。一次他看到夏天坐在楼梯间抹泪就上前询问，才知道老家的父亲得了重病急需用钱，但她借遍了所有亲戚也没凑够手术费用。第二天他拿了一字条交到夏天手里。
“去财务把钱取出来，我预支你十年的工资。”
“十年？”夏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够？”
“够了够了！”夏天感激的笑了，这笑容如繁花装饰了夏天，也从此点亮了方铭章的心。
事业一帆风顺，方铭章名声大噪，一时间风光无两。他享受着这一切！银行卡里是满满的安全感，人群里是充满仰慕的目光。他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吃饱饭而发愁的清贫教书人！他的目光里挤满了对他倾慕的女子，对一个初尝胜果的年轻企业家，这是新奇更是诱惑。他越来越不喜欢回家，更不想面对沈慧。此时的沈慧对他而言就如同白水挂面一般，代表的是那段不堪往事，他对她只有抵触。就算是偶有的对话，方铭章说的是战略和野心，沈慧说的却是柴米和油盐。慢慢的他们不怎么说话了，除了彼此的沉默二人之间再也没有共同话题。
可夏天不同，她年轻，她充满活力，她周身散发着青春的气味，她看他的眼神永远毫不避讳的表露着崇拜与爱慕。和她在一起，他自觉弥补了青年时的自卑与落魄。他当然明白这并不是爱，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他有时会想，也许自己只是寻找一种征服的一切的快感？夏天给了他巨大的满足。
他为夏天租下了励都酒店的816套间，方便他们的约会。一天下午，骄阳透过白色的窗纱洒在尚有余温的床上，他正在小厅里练字，身着睡袍的夏天突然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她撒娇着吻他的头发：“我不想上学了。”
“怎么了？”他愣了下，放下了手中的钢笔。那是一支暗红色的钢笔，是夏天送他的。
夏天搂的更紧了：“我说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和你结婚生孩子。”
“这怎么可能？”方铭章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这样的反应让夏天嘟起了嘴。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如果放在以前，她的撒娇责怪在方铭章眼里只是可爱，可现在他内心都是厌恶和担忧。
他笑着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能辍学呢？你就安心上学，我不会亏待你。”他刮了下夏天的鼻梁，“对了，下周是不是学校办舞会，裙子我都给你买好了，是你最喜欢的红色，在柜子里挂着，快试试合不合身。”
小女孩还是好哄的，夏天欣喜的拿着新裙子在镜子前比了又比：“这还差不多！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和你分开，如果你抛弃我，我就让你身败名裂。”一句玩笑话，险些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一周后的学校舞会，方铭章让夏天结束后在校门口等他，怕老师和同学看到，每次二人会面地点都是人烟稀少的后门。但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她和魏峥分了手各种风言风语纷纷而至。魏峥从没有怪责过她，始终维护着夏天。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愧疚，逐渐的她对这所学校产生了厌恶，每天上课都要刻意绕开自己的同学，食堂里吃饭也要避开高峰期找个角落快速打发两口。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身边的议论，铺天盖地的添油加醋让她愈发感到窒息，所以她才想着退学。
就在刚才的舞会上，她顶着压力承受着大家异样的眼光，没有等到结束她就忍不住先出来了。夜晚十一点，后门外空旷的街道上夏天只身一人站着，她打电话给方铭章说自己在校门外等他。
此时的方铭章刚挂了司机的电话。夏天死都不愿意和他分开，这边他感觉敏感的沈慧也察觉到异样。公司的股权、房产、账上的现金全在妻子名下，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打造他好好先生的人设。那能怎么办？如果夏天要毁掉他辛苦打下的江山，那只有让她去死好了。方铭章下定决心，自己要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告诉司机，刹车失灵意外致人死亡只是个民事诉讼。根本不涉及刑事调查。他会动用所有关系摆平事端，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笔不菲的报酬。
司机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到底，对准等待路上的夏天。但最后一刻升起了一丝怜悯，毕竟自己女儿也是这般大小，他狠不下心，一把打闪汽车横着了出去。
夏天没有死，但脑部受了重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样也好，减轻了自己的内疚，方铭章心想。他为夏天重新换了身份，一个名叫白雪的孤儿，他资助她出国上学，她一个孤儿还有什么理由再回这个陌生之地？
“可你父亲一定没有料到，到巴黎后我恢复了记忆。我不甘心，我要报仇，于是我改了自己的容貌，给自己换了新名字，再后来……认识了你。”
白玫平静的讲完这一切，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她的眼中早已没波澜。
方志勋红了双眼，抓着她肩膀的十根手指陷入肉中，撕心裂肺的大喊：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是吗？！那我妈呢？！她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我一个大一学生凭什么进的你父亲的公司？还不是你伟大母亲的引荐。”白玫冷笑着，丝毫不顾肩膀的疼痛。
“你母亲和郭弘文的是什么关系？你还不愿意相信吗？当时就是他们找到我让我和你父亲在一起！他们早就盘算好了！她要以对方出轨的理由起诉离婚，让你爸净身出户！”
“闭嘴！！”方志勋一巴掌扇在白玫的脸上。
方志勋的世界在一天内沦陷一般，天昏地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活在这个巨大的笑话里。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想伤害你。”白玫依旧站在那里，也不躲闪，“可我没法释怀，出了事后，我没脸回家见我父母，我回国后才知道，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再人世了。”白玫的半边脸已经红肿了起来，滚烫的泪水滑落。
已听不得任何解释，方志勋拽起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摔在地上：“你怪谁！是你自己犯贱！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你爸妈死了也觉得丢人！”
白玫爬起来没有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方志勋的辱骂已让她完全木然，是啊，她恨方铭章，恨沈慧，可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她千方百计的接近方志勋好让他带自己回家见父母。她故意把自己的头发染成同沈慧一样的黑色，再把沈慧的头发放在车座上扰乱方铭章的思绪。她想如果方铭章还留有自己送的发结，那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这一切她都做到了。可又有什么意义？这场大戏里她失去了唯一爱她的那个人，就像七年前失去了魏峥。
白玫走出了方家大门，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两日后方志勋接到电话，掩面痛哭。沈慧跳海自尽，尸体已被浪送上了沙滩。
三个月后，白玫只身走进了那家戒指店，取走了两个人的结婚对戒。她一个人走在雨中，想让雨水冲刷去这一切肮脏的往事。雨滴打在她的长发上，扣响了她的回忆。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志勋，他笑着问自己：“美女，我可不可以给你画个像？”
最后的最后，他没有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过，也许这已对他不再重要。
白玫走到街角处，发现有间咖啡馆，名为“寻梦”，就推门走了进去……
“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去做啊！”程子睿听完故事感慨道。
而凌若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你也以为白玫就是夏天？”
“不然呢？”程子睿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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