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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篆刻于骨血里的本能是爱(中)


  意难平是遗憾,可喜欢从来都和遗憾无关。

  萧恒没有七彩祥云,可萧念把他当盖世英雄在心里奉了十年,她没有铃铛,也成为不了紫霞仙子,萧恒至今是她的意难平。

  差很远让人容易释怀,差一点才叫人耿耿于怀,萧恒是心头触不得的朱砂痣,却再也不会是当年让萧念一眼万年的白月光。

  凌晨一点,静谧的房中传来细微响动,北淼睁眼抬手看了眼心跳监测,而后缓缓起身朝卧房走去。

  她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小主子站在梳妆台前,半俯身正在对接那块U盘,屋里只有一盏小夜灯的暖光,不知道是灯光太暗还是那柔软的头发顺着肩侧不听话的滑落挡住视线……亦或是那双纤纤玉手止不住的发颤,U盘几次三番没能插进去。

  最终惊动萧橙,猫主子眯缝眼站起来,并未叫唤,只是走向门口,歪头和北淼对视一瞬,细长胡须动了动,最后乖觉地迈着小步朝阳台的暖窝去了。

  北淼给猫主子让道的时间,小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姿势。

  她抱着电脑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本就白皙的脸庞透着电脑的幽光愈发苍白,那对绿眸近乎执拗盯着电脑一眨不眨。

  北淼退出来守在墙角,给龙翔发消息,告知小主子已醒且并无大碍。

  卧室里,萧念反反复复把U盘抽出又重新放回,电脑里丝毫没有反应,既没有显示usb提示,甚至没有存储卡读取数据。

  什么都没有……萧念绿眸波动,把U盘拔出来紧紧握在手心里,呼吸沉了些,心头止不住起伏。

  什么都没有!她抬手把电脑掀翻在地,发出不小的动静来,电脑狠狠磕在地板上自动死机。

  她倏然抬头,不等她喊,北淼自觉现身,并未打开卧房灯,她藏在幽暗环境里,语气却是恭敬认真的,她说:“乔文桀在楼下。”

  萧念撑着梳妆台站起来,手里就这样攥着那块东西疾步朝外走。

  静和七层廊外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灯光太亮,萧念眼里暗了瞬间,脚下差点踩空,幸而北淼眼疾手快搀住。

  萧念抽出胳膊,踱步到702门前,正抬手房门从里打开,楚辞着装整齐站在玄关,显然是不曾入睡。

  ——————

  城池赋琉璃房今天添了位新客,今日房里没有美娇娘,只有正襟危坐的贵爷们。

  龙翔关掉手机晃着酒杯从露台走进,面上严丝合缝看不出情绪,只不过下一秒那酒杯状似不经意磕到那水箱边角,惹得龙翔拢起眉头,竟然干脆连杯带酒扔进了水箱里头去。

  柳州成看向那里头的几尾鱼拼命吐泡往上游,挣扎几下以后一只只翻了肚,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拿鱼置什么气?”

  连靳秉承喝酒不抽烟的理儿,今日没再折腾那只琉璃烟灰缸。

  “听闻龙三爷喜好鱼趣,现在看来到底只是城池之物。”

  蓝发男人姿态散漫倚在软座里,左手掐了根烟,烟雾袅袅,怀里抱着只缅因猫。

  龙翔视线缓缓移到那只来者不善的猫脸,嘴角轻挑,“畜牲而已。”

  蓝发男人挑起眼尾,琥珀瞳孔微动,中指随性一弹烟头,漫不经心挂起笑。

  在座的几人都是极为有眼色的,看这场面再下去只怕他们就是那池中物和畜牲了,面面相觑又不甘浪费这个谈合作的机会,各个眼观鼻鼻关心低调着不言语。

  连靳却低笑两声,给自己倒酒,看向托客而来的柳州成,说道:“听闻近来提亲的人踏破柳家门槛,连恪没出息,不入汐沅的眼。”

  他执杯转而又看向蓝发男人,“King你有所不知,这汐沅妹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圈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不知道柳总可引荐没有?”

  很好,话题主人公直接转移到柳州成身上,其他几个低调的得以松弛些,纷纷附和着把那柳汐沅赞颂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

  这圈里哪个不知道柳家现在什么状况,柳氏资金链短缺,晓不得有多大窟窿要填,柳州成上任两年闹出这事儿来,本身就是一桩谈资,后头又有联姻之说,巴巴地上赶着和连家攀亲事,这事儿就算连恪本人同意,连靳也定然是不肯的,谁不知道连靳和龙翔交情?

  想想也是种因得果,柳州成以前和龙三爷处处作对,现在也沦落到巴巴当舔狗的份了,可不就是朝令夕改了嘛!况且柳汐沅对龙翔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奈何人儿龙三爷金屋藏娇,她柳汐沅可能还比不上那同进同出的柴秘书呢!

  连靳这是有意带话题,柳州成不傻听得出来,他笑笑,对那几个附和的人说道:“几位怕是没见过三爷的女朋友,南边来的可人才当真是绝色倾城!”

  那几个附和的人一致闭嘴,他们不仅见过那位倾城可人儿,还有幸见识了一番龙三爷乖顺服帖的忠犬模样。

  “女朋友?”

  King抚着缅因猫的毛发,眸间不自觉变得犀利。

  书上如何说已经不重要了,所谓意难平就是一场盛大的遗憾,得不到所以才会舍不掉。

  ————

  静和702,灯光敞亮,萧念手心握着那块小东西,杏眼染了微红,眸子里却宛若淬了冰雪无比清醒,她死死盯着乔文桀,“你再想想,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乔文桀坐在沙发里,垂头避开她灼人的目光,痛苦地闭上眼,脑子里头那些片段都只是零碎,拼凑不出半点画面,平白搅得脑袋生疼,最后只是徒劳一场。

  “乔文桀…”

  萧念一字一句咬着他的名字,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她少有这么步步紧逼的时候,因为一个萧恒失了所有理智和分寸,疯了魔怔了这两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谈笑间尽是生趣的小姑娘了。



  楚辞站在二层楼上,半张脸隐匿于灰暗里,那只迎光的眸子里全是萧念攥得死紧的手以及那么交织无望的黯淡脸庞……他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轻颤,明明不该困扰其中的人,心头像被东西狠狠拉扯着,难以抑制的痛楚无休无止。

  北淼在过道里接完一个电话,疾步走进702,看着一室寂静并不惊讶,半蹲到萧念跟前举起手机给她看。

  萧念睫毛微湿,看着手机内容水眸一瞬清醒不少。

  北淼默默等候听令,北翱会馆失火,什么情况不知道,只是火势庞大,隐隐有从后庭蔓延到前厅的趋势。

  看着动静,楚辞走下客厅来,乔文桀也在位置上看向两人。

  萧念垂眸展开手心,那块u盘让她握得有了温度,她望着这块小东西,跌宕起伏的心忽然沉下来,耳边也陡然安静下来。

  她以为那是一场蓄谋良久的算计,猎人精心编织的陷进让猎物错不及防也防不胜防,乔文桀的突然来访告诉她,他或许并不是毫无防备的羔羊,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发情急,他给她留下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足够让她在无垠黑暗里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你动过这张存储卡吗?”

  萧念抬头目光紧抓着乔文桀。

  乔文桀很快摇头,“我没动过,因为怕丢失所以将它放进u盘里头。”他和她对视,眼神里充满无能为力和愧疚,“我不知道恒哥什么时候放进我口袋里的,我……对不起!”

  “好…好…”

  萧念撑着沙发扶手起来,眼神波动,嘴里喃喃自语着。

  楚辞这一晚眉头就没松开过,眼里满是担忧,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儿,“萧念?”

  就这简单的一声,萧念抬眼看向他,她走到他跟前,眸里透着认真,她问:“楚觐辞,你信我吗?”

  是楚觐辞,而不是楚辞,她有了私心,不希望今晚过后,他对她只剩冷眼相待或者视而不见,她不愿意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我信。”楚辞毫不犹豫点头。

  北淼默不作声看向比她还高的金贵少爷同以往每次和小主子说话时一样微微俯下身,目光坚定坦然,说他信。

  乔文桀看着两人,黯然垂下眼眸,心里把自己嘲讽千万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赢,自卑和惶恐无处安放,所以动了那样不堪的手段,算计了一块长大的兄弟,赌上这十几年情分,最后只剩报应不爽。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一辆车子疾驰过车道,很快在城池赋檐下急刹车,不等两个大堂招待上前,那位穿着九天会所制服的年轻小伙按下电梯直升顶楼。

  两个招待互相看看,最近那琉璃顶夜夜会谈,出入的都是有来头的人,今天这趟两位老总作陪,可想是不同寻常,急忙给经理打电话知会一声,以免祸及自身。

  接到电话时,阿巳在外间与那King的助理作陪,其实都不多话,多是安静品酒,他客气地说了句”失陪”,这才转廊外接电话。

  城池赋和九天平日都是不来往的,只是各自内部都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有人偶尔在私下低调交际,今日北边突然起大火,现下会所的人忙不迭找到这里来,不知所为何事?

  阿巳心头思绪万千,面上却不露声色进了前厅。

  这会儿琉璃房厅中,那柳州成两耳不闻窗外事,兜里的手机涌进千万条信息,奈何被主人关静音,一心一意给大人物倒酒作陪,像是要急于证明些什么似的。

  “晚饭尝过北翱会馆餐点,不知道城池赋有没有宵夜招待?”King视线从桌上新倒的酒转移到龙翔身上。

  早已是酒过三巡,其他几个最近夜里驻扎于此,实在耐不住这打太极的酒桌轰炸,喝得面红耳赤,这才被人带下去到各自住处歇着去了,彼时此刻算上连靳厅里只剩四人。

  连靳面上微醺,眼睑微动也看向龙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来人尚且底细不清不楚,却堂而皇之把萧念公之于众,这戏他实在看不懂了。

  阿巳走进时,微微对几人颔首,最后止步于龙翔处,俯身告知消息。

  龙翔是四个人里最清醒的,一晚上酒没饮多少,修炼一身缭绕仙气,贡献了一地烟头。

  “三爷!”

  “三爷———”

  阿巳话音刚落,喊声自廊外穿进外间,从外间穿透装饰墙传到内厅来,喊的人一路畅通无阻上顶层,未曾联想刚出电梯被人擒住臂膀,此刻正脸面贴地,粗红脸伸长脖颈放声朝里头喊叫,“三爷!大小姐命人清场,她绑着小楚爷朋友上了天台楼顶,庞经理让我来找三爷!”

  “我是九天会所的,你们放开我!”那人一边嘶吼,一边挣扎着试图和两个魁梧大汉讲道理。

  龙翔掐灭摇头,眼睑微抬,过度吸烟导致嗓子沙哑低沉,他道:“让他进来。”

  阿巳点头走出去请人。

  厅里三个人神色各异,场面微妙。

  那人踉踉跄跄入了厅,视线匆忙划过几人,最后着急忙慌找准对象,“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小姐让人清场子点蜡烛,手还拽着个脸上带血的人上了顶层,后头北淼和小楚爷才急匆匆赶来……”

  连靳厉声道:“着急忙慌成什么规矩?!还有,小楚爷是谁?”

  来跑腿的小伙子年纪也不大,又是在九天闲散惯了的,哪里见过这疾言厉色的阵仗,膝盖不自觉软下去,直接跪在地上去了,胡乱心慌吞咽几下,这才又道:“是……小楚爷就是温馨地产那位外姓孙子,他在我们那儿是常客,好像和大小姐有些交情,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小姐冷脸不认人,动了那位少爷的朋友…”

  “这你说巧不巧,昨儿个我还见那位少爷带着萧小姐去了北翱会馆吃饭,今天怎么就……”柳州成话说半截,剩下的意犹未尽看向龙翔。

  龙翔鹰眸冷冽,透着一股子漠然置之的态度,他冷笑了一声,手里慢条斯理给自己杯子里倒酒,只说道:“她想玩就由着她!在外头野了这些日子,愈发脾气见长,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

  那小伙子跪地上,明显没预料到是这样的发展,一时懵逼脸看向疾言厉色的连靳。

  连靳表示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这台戏他就没看懂过来龙去脉。

  倒是柳州成挂着笑脸,似有打探之意,“呵呵,三爷这是…吵架了?我记着萧小姐脾气一向骄矜,我寻思都是三爷日头里宠着惯出来的呢!”

  龙翔冷眼望过去,告诉他什么是名副其实的骄矜,他张嘴毫不费力开口吩咐,“柳总是醉了,阿巳去把他那位吃冷酒的秘书请过来贴身伺候,芙蓉帐暖度春宵,别浪费这春宵一刻。”

  阿巳得令带着那小伙子退了出去。

  柳州成笑容逐渐浅淡,但也深知这关头,得罪龙翔是万万不可的大忌,皮笑肉不笑提着外套起身,主要看着King说道:“那几位慢聊。”

  蓝发King抚着缅因猫毛发意有所指道:“猫本不是乖顺之物,天性桀骜,难以驯服。”他从容起身,“既然龙三爷有事处理,我们改日再约。”

  龙翔晃着酒杯,半个眼神没分出去,却说:“城池赋不贩卖肉体,宇文先生若想打发时间,不妨去城北酒吧街猎艳物色,露水情缘未尝不可。”

  连靳听着太阳穴突突跳,捂拳咳嗽一声,起身客套地送别,“宇……King,夜深雾沉,路上缓行。”

  King不作表示,倒是他怀里那只茶褐色的缅因猫嗷叫一声,不多时,连人带猫一同离开了琉璃房。

  琉璃房安静下来,龙翔收敛顽劣面孔,目光深沉如海,他随即看向连靳,言简意赅道:“帮我一件事。”

  连靳看着好友,缓缓坐起身子,面上也变得冷肃。

  ——————

  十四岁那年萧恒归来,他带萧念去n国看了极光,旅游胜地极美,沿途风景都令人心旷神怡。

  萧念第一次玩滑翔伞,奋力奔跑不回头,直到脚下踩空,天空似乎触手可及,万物众生不过是浩淼云烟,空气格外自由的,全身心仿若没了束缚,是那样彻彻底底的畅快淋漓。

  十五岁那年在医院顶楼,她想最后酣畅一场,经过傍晚的暴雨洗礼,那晚星夜璀璨,风也温柔,一切都格外美好……

  十七岁这年冬季,雪花飘散,雨城的夜色华灯璀璨耀眼尽收眼底,寒风瑟瑟抖抖,人心零碎。

  “在林家会客厅第一次见你,是在夏末,林夏侯生日的第二个周末。”

  “不是。”

  “不是什么?”

  “盛夏五月初我们在林家后院打过照面,那时候你在秋千架里小憩。”

  萧念抬眸眺望,风霜严寒下的江景并没有繁华三千的粼粼丽丽,她两条腿悬于百米高空,宽松裤管在风中仆仆动荡,她扎了束高马尾,优越的天鹅颈暴露于冷空气中,单薄的毛衫让她脸色冷的更加苍白。

  一条不过数米长的麻绳将两人于手腕处牢牢捆绑在一起。

  乔文桀消瘦的侧脸淌着条可怖的红色血迹,血迹源于头顶,隐于少年略微修长的黑发下,他偏头抬起那只自由的手从半空中绕过去,在萧念眼前张开手掌,是两颗金箔纸裹着的巧克力。

  “他们说你喜欢巧克力。”

  在雪花如絮飘零的十二月,乔文桀和萧念近在咫尺,在新的城市,在这寂静寥寥的百米高空之上,风从脚下穿过,身心皆是虚浮空荡。

  萧念垂眸盯着那两颗圆滚滚的金箔巧克力,微微偏头,余光装着身后数米的天台门,缓缓开口:“他给你的。”

  几乎是无缝衔接,乔文桀反问:“谁?”

  萧念不太懂乔文桀语态为何突然变得激进,她也不想懂,话语平静叙述,“昨天楚辞注射完疫苗针我从护士台要的,他说手疼。”

  “这样啊…”

  乔文桀收回视线,敛了目光,喃喃自语了一句。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来找我吧。”

  萧念轻轻捻起一颗巧克力,撕开金箔纸放进嘴里,舌苔尝到很浅淡的甜。

  乔家人不会让自家独子再自找罪受,刀伤虽愈合可疤痕永存,他会时刻警醒身体的主人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能让疼爱孩子的父母亲草木皆兵。

  她相信这世上大多数爱会有本能,父爱或者母爱更甚,本能让两个陌生人相爱产生有血缘关系的第三个人,从而衍生出名为血亲的紧密联系。

  很遗憾,她不曾拥有过这种紧密联系的血亲情感,足够庆幸的是,她在无关血缘的夏女士身上感受到了爱的本能,那是作为母亲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温暖和柔软。

  乔文桀安静不作答,也学着她的模样,剥开金箔纸把那颗巧克力放进嘴里,他无声咀嚼,直到吞咽下肚,唇齿间仍旧无感无味,他平静地眨了一下眼睛。

  心理障碍说起来简单四个字,诠释起来众生百相,那场国际新闻的火灾以后味觉消退,年又翻新时,他彻底味觉失感。

  还好…至少不是脑神经衰退,双商和记忆尚且清晰,无影无踪的难过,不会再给家人平添忧心。

  萧念耳夹传来细微响动,“各组到位候场。”

  然后她扯动被捆绑的手腕,抬眼时直直撞进乔文桀眸里,那里缀着夜光的繁华,还有她……

  于是乔文桀问她:“萧念,如果…如果没有意外,我有机会得到你的巧克力吗?”

  萧念看着他,语态很是平静,她便问他,“你有一捧糖果会怎么分?”

  “先给你,再给其他人。”乔文桀呼出一口热气,不假思索的回答。

  萧念嘴角很浅地勾起弧度,这是个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回答,这次她回答说:“在冷风里挨饿受冻的流浪猫或许感激给她吃食的过路人,但只会忠爱于把她带回家的饲养员,万千流浪猫里主人给予独一偏爱,猫才会奉上绝对的忠诚。”

  连席勒都知道萧念需要的不是灿烂盛大的烟花,她是个能被一支气球满足的女孩子,席勒每声“小朋友”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萧念在冷色系里长大,之后拥有的五彩斑斓是因为浸染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温柔小意,冷空气逐渐变暖,所以阴天过后也拥有了晴天。

  天台门后围堵了一群人,是庞述和小十八为首的会所警卫队。

  言叙是最后一个收到通知的,庞述见到萧念这病态的言行举止,首要反应让人去找了龙翔,这些日子会所的动静,龙翔用无声表达出了他对这位大小姐的无限纵容,是胜过从前以往的放纵态度。

  言叙从大堂一刻不停直奔天台,近百米的高度,三十六楼的层数,奔跑而来,只因萧念故意损毁会所电路,她吩咐会所上下点燃白蜡静止喧哗,只为让所有人陪她祭奠逝世的萧恒。

  “为什么不撬开!”言叙喘息声有些粗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着急不安。

  庞述无声递给他平板,言叙皱眉接过,那上头的镜头并不清晰,摇摇晃晃的画面,却可以明白看见两人坐在天台边沿,将会所招牌踩在脚底。

  “环境凶险,大小姐神情并不好,我们不敢轻举妄动,门口距离天台边沿有些距离,喊话听不清,谈判行不通。”庞述如实回答。

  言叙看见镜头里,萧念似乎看见飞行器,她招招手。

  对讲机发出声响报告,“大小姐发现了镜头,是否靠近?”

  “飞过去。”言叙抬着平板,努力平静。

  随着飞行器靠近,萧念的脸清晰出现在屏幕前,她冷淡地睨一眼镜头又移开。

  天台外,萧念突然扯动被捆绑的手腕,她对一言不发的乔文桀说:“我至今未曾后悔当年对你的所作所为,也曾不止一次想长眠不起。”

  乔文桀凝视近在咫尺的飞行器,他裤管随风飘动,看不清脚下事物,远处的灯火无法照亮脚下的深渊。

  “破坏了你的人生轨迹,我很抱歉。”他面色已然平静,心思也无比安静。

  萧念却摇头,“乔文桀,现在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是那场枪杀唯一的目击证人…”她眼里透着虔诚的信仰,她说:“乔文桀,我需要你,很需要。”

  世人要她疯魔,是人而不是世界,她朝命运低头,但绝不屈服。

  两人的对话穿过耳机字字句句戳在胸口,三十五层黑漆漆的楼梯间门板后,楚辞嘴角挂着血丝,双手垂在身侧,眉心微动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

  十年前她说,她叫萧念,萧瑟的萧,勿念的念。

  这世上有个小姑娘,总是以冷冷淡淡的姿态,好坏皆是轻描淡写。

  “准备好了吗?”

  她的声音在耳蜗里浅浅晕开,酥酥麻麻的,恍若她就在身边,楚辞自己都未曾觉察,他的左手不自觉微微抬起,想要抓住什么,无名指朝里蜷了蜷。

  天台边沿,萧念拉扯着乔文桀一同站起,她俯瞰脚底的这座城市,想起萧恒曾说的,她的阿恒笑得那么和煦,他用最温和的话语对她说了最没温度的话。

  “乔文桀。”

  她突然喊起身边的人。

  “有封书信留在行李箱夹层里,萧念…我很荣幸见过你最灿烂的笑脸。”

  乔文桀看着那架闪着红点的无人机,突然垂眸勾出浅浅的笑意。

  萧念也笑着,只是眼眶忽然红了,她脚跟朝后退,那只被捆绑的手来到乔文桀身后……

  天台门后,言叙看着萧念的动作脸色骤变,突然大喊:“快把门撬开!”

  与此同时,镜头顷刻间被黑暗吞噬。

  和庞述对讲机里的声音一同到来的是楚辞不顾一切冲上来撞向铁门的动作。

  “男的坠楼了!”操控无人机的人带着明显的颤音和震撼。

  天台门被一群人合力撞开,却在门后看见了萧念,楚辞为众人之首,他刚迈出一步,萧念却朝着他而去。

  以环抱的姿势朝他而去,她小跑间卷起一阵风,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明晃晃扑进楚辞的怀里……

  “唔嗯…“

  眨眼间的事情,楚辞毫无防备在众人面前闷哼倒地,血迹一滴滴打落在地,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积雪上霎时绽放开一朵朵鲜艳的红梅……

  她用那只捆绑了绳子的手环着楚辞后颈,楚辞甚至还保持着拥搂她的动作,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萧念缓缓贴近他的耳畔,呼吸声浅浅,话语是毫不遮掩的思念眷恋,她说:“哥哥说会所是我的嫁妆,从前我只有萧恒,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楚辞那对桃花眼里一点点垂下去,两只胳膊渐沉,眼睫严丝合缝之时,两行泪翻涌而出。

  这夜的雪花将两人落了白头,楚辞装了满兜巧克力还没来得及给心爱的小姑娘,而萧念握着刀柄被人拖拽开时在他耳畔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对不起。

  萧恒说,九天会所是给萧念的嫁妆,Ruffian  hero是给她撑腰的娘家,他把满腔热忱都留在了雨城,这里有他的爱人和事业。

  萧念被人注射下催眠针,即将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于婆娑泪眼之中看见萧恒冒着风雪而来,他朝着她伸手,笑容仍旧那样和煦如春,那一刻萧念忽然明白,原来很多事情没有解释,不是因为无法说出口,而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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