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龙岩一中素来有夏秋两季运动会的传统，高三年级不参与。
月考的惨淡迅速因秋季运动会的到来而被冲散，大家都喜气洋洋、兴高采烈。
毕竟运动会要开两天，还是在周四周五。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周末不需要写作业！
体育委员，这个平时若有若无的职位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从早读开始一直到晚自习放学，每个课间，体育委员都要上台号召大家积极参与运动会。
跳绳、毽子，接力赛；排球，篮球，扔铅球。
一番动员下来，项目基本都凑齐了。唯有一个，长跑。
到报名表传到孟灵手里时，安西正略带哀求地说，“孟灵，你可以来看我打篮球吗？”
虽然他不在校霸的位子上混了，但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到时候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他拖着运动后充满生机的身体，来到离她最近的地方，而后一个仰脖，灌下一大瓶矿泉水。
因吞咽不及时而溢出的水，混杂着汗珠，沿着喉结，顺着脖颈缓缓下流。
再加上阳光照射加成，他不信她会不心动！
至于前几天的拒绝，安西完全没当回事，不过是欲擒故纵而已。
就算不是欲擒故纵也没有关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早晚会让孟灵这棵铁树为他开花。
孟灵不明白安西为什么让她去看他打比赛，明明之前已经很明确地拒绝过他的喜欢了。
正常人被拒后的反应，难道不是尴尬、避免接触吗？
可安西一如既往，甚至比更“积极”？
之前还会收敛，但被拒后，他好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短短几天，班级里已经流言四起。
但她完全不关心，也不想明白安西为什么这么做。
反正安西问一句，她就回一句，只不过话里话外全是拒绝。
譬如此时，“不行，我也有项目要参加。”
看着孟灵在长跑那栏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安西有一瞬间想脱口而出，不去就不去，没必要这样子。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她才不会因为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秋季运动会如约而至。
孟灵还是被朱颜拉着看了篮球比赛。
阳光，挥洒汗水的年轻□□，场地周围的喝彩声，一切都如安西所预料的那样。
充满青春与生机的画面，总是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只是稍微有点出入，光彩夺目的主角在他隔壁的场地。
“顾凉，好帅！”“顾凉，加油！”“啊啊啊啊顾凉怎么这么好看！”
这些本该属于他的欢呼，全部都聚焦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恼怒？气愤？他统统没有，只是尴尬中混杂着些许庆幸。
幸好自己当时没有说出什么吹嘘的话，不然真的会尴尬至死。
在铺天盖地的“顾凉”中，忽然冒出其他的声音，“安西，加油！”
那是自己的名字，那是孟灵的声音。
安西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还是因为孟灵，在那略显渺小的加油出现后，他立即锁定了孟灵的位置。
他看见孟灵紧握成拳的双手，看见她的马尾随着身体跳动一晃一晃，看见阳光撒在少女眼中的点点金光。
原来不止是赛场上的拼搏让人心动，围观者无条件的支持更让人心慌。
脑中莫名想起圣经中的话，“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而孟灵此时已经上头了。
虽然剧情乱套，虽然男主对她表白，但只要他还叫一天安西，那他就一直是自己家的男主！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家的男主被另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说男主比下去！
输赢不重要，气势不能输！
好吧，其实主要原因是，她见不得本该张扬的人变得可怜巴巴。
孟灵知道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她爱烟火初绽时的夺目，却更怜惜绚丽过后的落寞。
所以，她真的见不得啊。
毫不意外，顾凉和安西分别进入了高一组和高二组的半决赛。
比赛刚一结束，孟灵连同朱颜就一起离开了。
安西根本没机会很臭屁地说一句，“怎么样，老子最后那个投篮帅不帅！”
不过，幸好没机会。
否则，他将会迎来孟灵异样的打量和明晃晃的嫌弃。
三千米长跑一般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
比赛前，朱颜问孟灵之前有没有长跑过，孟灵摇头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报名？长跑多累啊！”朱颜一脸不理解，很大声地说道。
孟灵笑着开口，“因为想啊，想要报长跑。”
“那你怎么不想数学考150呢？”
看着朱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孟灵笑的更欢了，“我也想啊，可实力不允许啊！”
朱颜表示不想理她。
但心里还是有点开心，或许孟灵这次真的从月考中走了出来。
检录员过来喊人检录时，孟灵竟然发现了熟人——陆曼曼。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陆曼曼现在显得很活泼。
在见到孟灵时，就兴冲冲地跑过来打招呼，“学姐！我是陆曼曼，你还记得我吗？”
孟灵点点头。
“学姐也是被班里拉来凑数的吗？”陆曼曼说道。
“不是。”
“啊？难道学姐之前练过长跑，完全看不出来啊。”对面依旧喋喋不休。
孟灵内心除了震惊就是疑惑。
怎么变化这么大，清冷女神秒变话痨小太阳？
她不理解，幸好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枪响的那一刻，孟灵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参与长跑的人并不多，因为人数过少所以是男女混合跑。
一开始，孟灵就被落在了后面。
龙岩一中的跑道是400米，三千米要跑75圈。第一圈，孟灵在后面，第二圈，第三圈依旧如此。
看着前面如风一般的身影，孟灵吃力地追赶着。
脑子里不停闪过体育老师的话，就像大雁一样，跟在别人后面跑是最省力的。
可是她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省力，还是很累。
她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风灌进喉咙，似乎有血渐渐渗出。
如同被搁浅的鱼，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腿也不听使唤，似乎下一秒就沉重地抬不起来。
可是，她要继续跑啊，还没有到达终点。
前三圈，孟灵一直在后半段。比赛进行到第四圈半时，有人陆陆续续变跑为走，甚至有人直接放弃。
但孟灵在慢慢加速。
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前两圈的慢跑让自己完全舒展开了身体。
现在的她腿依旧沉重，喘息中依旧能感到血腥味，身体却停不下来。
有一种力量慢慢在身体中聚集，化作前进的动力。
之前慢腾腾的雏雁，把前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超过。
超越与前进，原来如此快乐，和想象中的一般快乐。
这种快乐在第六圈的时候停止了，孟灵形容不上来这种痛苦，比前三圈还要难受。
像是身体完全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根本无法再支撑接下来的旅程。
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有很多人在喊，“学姐/孟灵，停下来也没有关系的。”
可是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停下来就是输了，就是临阵脱逃，就是在当逃兵。
她，不想成为逃兵。即使输，也想输得体面些。
最后半圈的时候，孟灵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倒在跑道上了，但是她想冲刺，再超过一名。
能做到吗？要冲吗？
心里还没有给出答案，身体却慢慢提速。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像是生命力在急速地流失，全身的细胞都在高速燃烧。
那一刻，孟灵好像听见了身体各处的哀嚎，“不要再跑了，我们真的一滴也不剩了。”
在冲过终点的瞬间，孟灵如同被妖精吸干元气的书生，半点力气也无，直接向下栽去。
不过，幸好有人接住了她，是安西。
安西刚刚结束篮球赛，他是在孟灵200米冲刺的时候到的。
他原以为长跑里那么多人，会很难找到孟灵，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临近比赛结束，很少有人冲得那么猛了。
他看见她一点点将与第三名的距离拉近，再拉近，直至近乎平齐。
就差一点点就能把第三名超过，就那么一点点。
他想推她一把，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有力气。
安西已经完全不想，孟灵到底能不能把第三名超过，他只是想让她停下来，快点停下来。
因为此时的孟灵整张脸白得吓人，就连微红的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之前他有听说过，有人在跑三千的时候跑死了。
可是他又完全阻止不了孟灵的冲刺。
朱颜和另一个女生在跟跑，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所以，他跑到了终点处，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奔来。
在接住孟灵的那一瞬间，安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活着奔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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