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阳光下的午餐

看着公孙玉河坐下来，不动口也不动筷子，橘梦就温柔又真诚地打着手语介绍着自己做的菜：“这第一道菜叫‘黄金翡翠’。”比划完示意要让公孙玉河尝一尝？好在公孙玉河很聪明，看懂她的手语并不费劲，但还是露出质疑的眼神。黄金翡翠？虽说这高阳国离郁国很远，但也不至于没见过这韭菜鸡蛋，却被她说成是黄金翡翠，公孙玉河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是清爽可口，味道鲜美，这道菜他还真没吃过，以前在高阳国，锦衣玉食，每样菜做工都很精细复杂，却反而失去了这天然的味道。来到南安国，他在地下迷宫吃得也不差，可是却偏偏从这几道菜里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灵魂，对，这几道饭菜虽然普通，但却被眼前这个女子赋予了灵魂，就是感觉极不普通。现在这个黄金翡翠，他倒觉得名副其实。看到他尝过这道菜，橘梦笑了笑，又继续温柔地打着手语道：“这第二道菜叫‘豆腐西施’。你尝尝。”公孙玉河一看是豆腐，便尝了一口，又是很惊艳的感觉，果真是软软糯糯，美人如水的感觉，不愧为豆腐西施！尝过这两样菜，公孙玉河已经对橘梦另眼相看了，开始期待这第三道菜。“这第三道菜叫‘绿肥红瘦’”，橘梦指着一盘菠菜笑盈盈地打手语道，公孙玉河拿起筷子又尝了一口，味道之鲜美自不在话下。到了这最后一道菜，橘梦故意卖了一下关子，打手语道：“这第四道菜，你猜猜叫什么？”。公孙玉河盯着这道菜，只见黄绿相间，绿叶黄花，但他确实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便一言不发，冷若冰霜。其实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说，因为他最讨厌别人让他猜东西。刚才还阳春三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冻三尺，橘梦有一种天寒地冻的感觉，见他无意回答，便笑了笑，温柔地打手语道：“这道菜叫‘春暖花开’！”，橘梦温柔又明媚的笑容打破了刚才天寒地冻的气氛，整个院子突然又恢复了明媚，正如这道菜的名字——春暖花开。听到春暖花开四个字，公孙玉河心里一颤：春暖花开，春天来了，他在南安国已度过了三年。这三年来，他还真是无心看春，但眼前这个女子明媚的笑容，做得充满春天气息的饭菜，让他真真切切感觉到春天的气息！他冷若冰霜，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浓郁的春天的气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是的，他笑了，虽只是一瞬，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看的橘梦给捕捉到了。

        “你笑了”，橘梦开心地打着手语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要多笑一笑。”

        公孙玉河还从来没有被人夸赞过笑得好看，他一向是以清冽冷绝著称，到这里以后，他更是没有笑过，今日竟被人夸赞笑得好看，他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上一阵灼热，便拿起筷子尝这“春暖花开”，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一丝丝慌乱。看着他认真地咀嚼，橘梦打着手语解释道：“这是油菜花。”

        “油菜花？”公孙玉河满脸疑惑，他听说过南安国油菜花为一奇，但还从来没有想过去看，今日倒被眼前这人端上了桌子。

        不过这阳光下的午餐吃得确实很美，很惬意。橘梦觉得两个人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在阳光下吃顿饭的感觉真得很好，她温柔而沉默地看着公孙玉河一口一口把饭吃完，然后温柔地打着手语道：“我叫橘梦，是郁国人，所以只会做郁国的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

        公孙玉河仍旧冷若冰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橘梦并不气馁，又继续说道：“春天来了，我准备在院子里种一些花，你有喜欢的花吗？我可以种一些。”橘梦看着破败的院子说道。南山别苑很大很大，但因年久失修又无人居住，所以也就破败冷寂，而他们只是选择了其中一个很偏僻的小小的破败冷寂的院落，橘梦学医，她信奉阴阳调和，这里阴气太重，阳气不足，她觉得不好，一定要好好将这院落修整一番，鲜花盛开，繁花似锦！这样的话，阳气就驱走了阴气，好运就来了！

        公孙玉河仍旧没有回答的意思，起身，准备离开。

        橘梦见状，赶紧站起来，挡在他的前面，又继续温柔地打着手语道：“那我可以给你把把脉吗？我是郁国人，学过一点点医术，我知道你中了毒，我可以帮你看看。”公孙玉河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会点医术的人，又见她如此执着，倒还真有了点儿兴趣，想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要给他治病。这毒王谷的花容失色散，连药王谷的谷主凌泉子至今都没有办法，而她？又为之奈何？便伸出手。橘梦见他终于有回应了，便低下头认真把脉，忽然间神情严肃，脸色变得凝重。而后又温柔地手语道：“你可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公孙玉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神中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橘梦站在他面前，都能感到浑身被冰冻了一样，但仍然在心里默念道：“邪不压正，邪不压正，阳气多多，小鬼躲躲，你冰冻三尺，我就偏要给你春光融融，橘梦，你可以的！”橘梦知道他不愿意，定了定神，天真无邪的笑容中透着无法抵挡的温柔和真诚，继续打手语道：“那我可以闭着眼睛摸一摸吗？”什么！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公孙玉河怒不可遏！她竟然要摸他的脸！她竟敢调戏他！橘梦见他很震惊，忙温柔地打手语道：“你放心，我不看，我只是想摸一摸”。什么！还继续说！这完全出乎公孙玉河的意料！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橘梦看到他复杂的表情，心里偷笑，但仍一本正经连忙解释道：“我得知道你的脸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才好对症下药。”公孙玉河对这个女人真是忍无可忍，这在以前，他一定会拂袖而去，但此刻，他竟还真想顺了这个女人的心意，让她摸摸自己那张溃烂不堪的脸，看她到时候作何反应，看她还有没有现在这么殷勤，还能伪装到几时。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在他身上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他冷若冰箱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纠缠这么多！可是他的心确实是矛盾的，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偏偏像此刻的阳光一样，照进了他的心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的冷酷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丝毫没有抵抗力，他竟然要试图将自己的面具摘下，让这个素未谋面，不知是敌是友的女人去摸。他为自己的这种矛盾心理感到一丝丝慌乱。来南安国作人质，他都从未对自己产生过怀疑；遭遇毒手，身中剧毒，他也没有一丝慌乱；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女人，这个女扮男装、来路不明的女人，她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慌乱矛盾以及不忍拒绝。情感上，他对这个女人眼中的温柔和真诚是有感觉的，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不愿承认，但还是无法完全冷若冰霜。可是理智上，对于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拒绝和远离，是最理智的做法，这在他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让他觉得极为可笑的是，让不让她摸自己的脸，竟成了他人生中到目前为止，最艰难的一次选择，比指挥千军万马还要艰难。在激烈的心理较量后，第一次，在情感与理智的交锋中，他让情感占了上风。虽然傲娇如他，不愿承认。橘梦看见他要摘面具，便把眼睛轻轻闭上，一双纤纤素手温温柔柔地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那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柔，整个人像触电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是的，当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阳国太子殿下，又有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又有谁敢摸他的脸；当他沦为这异国人质后，更是所有人都远离他，而现在，眼前这个清秀的女扮男装的女子，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一刻，他的心慌乱了，不由自主地想去摸一下对面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的脸，在碰到橘梦的那一刹那，橘梦像触电一般，睁开了眼睛，公孙玉河赶紧收回手，戴上面具。但橘梦还是在他戴面具的最后一秒看到了他的容颜，这更确定了她之前的想法——公孙玉河中的正是毒王谷失传已久的“花容失色散”。此毒乃毒王谷五大奇毒之一，中此毒者，容貌损毁，经脉受损，不得运功，也就相当于武功尽失。此毒最毒之处便是诛心，毒王谷五大奇毒个个诛心，想必正是知道此毒的厉害，下此毒者才可以如此高枕无忧，只用一个侍卫看管便可。只是，这毒王谷，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绝迹江湖了，为何这毒王谷的奇毒还会出现？

        正沉思间，橘梦的目光落到了公孙玉河双脚上的铁链子上，随即抽出宝剑，公孙玉河的眼神立马由冷漠变为犀利。但随即发现橘梦对准的是他的脚链，眼神又恢复了冷漠。但那一刻的改变还是让橘梦捕捉到了，她知道，公孙玉河的精神并未被击垮，至少并未彻底被击垮。

        “你可知我是谁？你将我的脚链砍断，就不怕被责罚吗。”公孙玉河冷冷道。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即便现在如此境地，语气中仍然流露着贵族的骄矜。

        “不怕。”橘梦打手语道，这次她的眼神不再是温柔，而是坚定和果决。

        “为何？”公孙玉河感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坚定，盯着橘梦冷冷地问道。

        橘梦也同样盯着公孙玉河，丝毫不惧怕，似在向他宣战，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果决，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霸气又优雅地打着手语道：“可能以后，为了你，我会与全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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