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僵尸蜗牛

距离北13区约莫500公里的81区外。

        【混动车，油耗低，挺好。】

        几道深深的裂纹横贯在荒芜的公路上，裂痕上有杂草野蛮生长，一辆同样破烂的黑色萨博呼啸着碾过去，扬起石块和尘土，车背后是穷追不舍的十几只异变物。

        苏塬缓缓踩下刹车，看着后视镜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怪群，打开车顶天窗，待异变物将车团团围住，趁机把躁动的藤蔓放了出去。

        她这回没忘记让藤蔓把那些东西拎远了些。

        待刺耳尖啸从耳畔彻底消失，公路重归寂静的时候，苏塬把沾血的藤蔓收回，放下手刹，继续往前行驶，全程精神抖擞。

        ——使用荆棘鸟扑杀的异变物，其中部分能量会被藤蔓本身所吸收。

        而异能归属于宿主，让她赶路的近10小时免于疲劳驾驶。

        这不奇怪，驱动异变物的力量和能力者所拥有的异能本就同源，都来自那颗搅乱一切的无名彗星。只不过，异变物的诞生过程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批异变物是彗星分裂出能量，有意识地掠夺生命过后，将死去人类躯体据为所有而产生的。

        而后，躯体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形变，人类不再是原来的人类，尸体异化，成为了彗星的寄生物。

        就像被双盘吸虫掏空了脑子的蜗牛，其实早已死去，它们的眼睛是双盘吸虫的虫囊，虫囊里有数以千计的幼虫，他们的尸体是寄生虫的载具，寄生虫不断蠕动，收缩，驱使蜗牛躯体继续行动，怪诞又令人作呕。

        苏塬年幼时偷玩父母手机看过这种蜗牛的视频科普，直到多年前第一次目睹异变物的诞生，她几乎无法克制地想起了那段视频。

        【寄生虫。】

        【蜗牛。】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苏塬清空思绪，伸手打开车载音响。音响里存着一些末世前北方国家的民谣歌曲，长笛、里拉琴和小提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悠远古老，很适合独自旅行的时候当做背景音乐。

        少女哼着歌往下踩油门，苍凉日光在脸颊投下斑驳的影。

        她本打算行进直至这辆萨博的油箱见底为止，当歌曲清单播放到一半的时候，她眯起眼睛，看到空旷的道路中间似乎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再开近些，那人影向她招了招手。

        【去看看吧。】苏塬心道。

        她关闭发动机，把车随意往路边一撇，揣起钥匙往那人面前走去。

        “——请问您是能力者吗”

        那团狼狈的人影跌跌撞撞往她脚边一扑。

        ——这是一个有着亚麻头发和水蓝色眼睛的年轻女人，衣着无比破旧，面庞沾满泥尘污秽，可就算这样也难掩她出众的容貌。

        她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能这样独自一人在这里驾驶，我知道您是能力者……救救我的朋友吧……救救她吧!!!”

        女人的眼泪一颗一颗往地面落，浑身都是可怖的陈旧伤疤:“我们就差一点点，马上就能逃到安全区了，她突然被异变物攻击，我们没有办法……”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容身的据点，但那里的异能者不愿意冒险穿越危险区……求求您……把我们带上吧……”

        苏塬垂眸看着绝望的人在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神情漠然、麻木。

        她无数次见过末世里不幸的人，在这样的土地上，这样的灾难下，他们的绝望植根于土壤，结出的恶果如出一辙的苦涩。

        “可以。”她这样开口。

        苏塬把车门打开:“过来后座，给我指个路。”

        “不过我不确定能把你们全都带出去。”

        她们在峭壁下一处隐蔽的地点停下。

        那似乎是一个村落样式的聚集地，西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些树木长的极高，枝繁叶茂，浓重的雾气氤氲在整片林子里，投下的阴影将聚集地遮盖得很严实。

        房屋前架着几堆熄灭的篝火，看上去很凌乱，散落着生锈的刀具和浸水发霉的牛皮背包，没有吃完的食物堆放在一旁，看样子，似乎已经腐烂变质了。

        哪里都不对劲。

        【到底想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苏塬一开始就没有听信女人的说辞，她合计着今天就在这个高危区清剿下异变物。

        【倒也无所谓，左右不亏。】

        “大家应该都出去了。”女人拿起一块毛巾，就着水桶里的雨水，把脸上和胳膊上的血污擦干净，神情凄苦:“有时候他们会去附近补充物资。”

        年轻女人留意到苏塬窥探的眼神，又和颜悦色地挽过苏塬的胳膊，带着她往屋子里走:“您先和我去我们的房间稍作休息吧。”

        这是一个几乎不能被称作房间的地方，每次走动都有大量灰尘扑面而来，淡淡的霉味随之充斥整个鼻腔，基本上没有任何内设，更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子。

        苏塬被拉着在破旧木桌前坐下，女人给她倒水喝。

        “怎么称呼”她接过那杯水，压下心中轻微不适，低垂着眼眸，破损屋顶漏下的几缕光芒落在桌面上，大概能看出杯子里悬浮着类似灰尘的东西。

        “啊，您问我是吗”女人水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看上去陈惶陈恐:“艾达，叫我艾达就好。”

        她凝视着苏塬的侧脸和小小的鼻尖，璇即又露出微笑:“您看上去简直还是个孩子，真的，像您这样的好心人，不多。”

        “也不好意思让您在这种地方多做停留，我去把我的朋友扶起来，我们马上离开吧。”

        “您应该渴了，不喝点水吗”

        苏塬颔首答应，随后她的视线往最角落那扇紧闭的门落去。

        ——一扇铁门，锈迹斑斑，上面不寻常地落了七八道锁，似乎有阴冷的气息从门背后透过来。

        她开了口:“艾达……是吗”

        苏塬声音沉沉，晦暗的情绪从心底纠葛着翻涌上来。

        “我姑且问下。”

        “你这个朋友，还是不是人类”

        此时，铁门后传来了铁链碰撞的叮当响声，伴随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怪异嘶鸣声。

        苏塬转过头，发现那个名叫艾达的女人倚在墙边，正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冰冷。

        “——喝点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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