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天下班后问与晨照常去小区健身房报道，正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老熟人半路截住，老熟人跟他住同一个小区，两家父母当时先后都买在了这里。
那人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一个，天有点黑了，问与晨还没看清她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就听见那人开口：“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正准备直接去你家。”
“怎么了？”
“我要回渭南，我爸说他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非让我回家一趟。但我回去我家猫没人管了，你帮我养两天。”
问与晨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刚养了不到一个月，可乖了，吃得不多拉得不多，要用的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了，猫砂猫粮猫窝，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回去看一眼就回来，最多2天。”
“好吧。”问与晨觉得他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便从她手上接下东西，两人一起往他家走。
刘子彤把猫放在问与晨家客厅地板上，想让它适应一下新环境，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小东西没有什么应激反应之后才放下心。
问与晨看见一只圆鼓鼓的银渐层懒懒地在他的地板上踱步，撑着爪子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跃跳上沙发，来来回回试探了一会儿之后找了个满意的地方坐下了，对，坐下了，看着他和刘子彤。
“……男孩女孩？”
“我们是7个月大的小伙子了。”刘子彤争分夺秒地撸她儿子。
“叫什么名字？”
“海王。”
“……”问与晨突然不知道他该怎么跟这只猫相处，他好像做不到叫它海王。
“分手之后养的，当时满脑子都是渣男，干脆就起这名儿了。”
“只喂猫粮？”
“对，最多晚上你给它加餐个酸奶，我也拿来了。我微信给你发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你一会儿好好看看。——你怎么不回微信不接电话啊？”
“在开车，我刚回来。”
“行吧，我走了，一会儿刘局电话又要来了。”
“嗯，小心开车。”
“知道。”
刘子彤走后，一人一猫在沉默的空间里对峙了一会儿，问与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对它说点儿什么，还是应该直接上手摸一摸熟悉地更快。
突然想起来刘子彤给他发了注意事项，问与晨赶紧掏出手机看她都发了什么，一条一条读下来之后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海王。”
……
问与晨叫出口之后立马就觉得自己像个小女生。
“海……王，想喝水吗？”他不知道该怎么养猫，只能边叫它的名字边带它认地方，让它看一看喝水碗在哪里，猫碗在哪里，猫砂盆和猫窝又都在哪里。
这一套做完，一人一猫又陷入了沉默，可能是还没有完全适应，海王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海……小海”，问与晨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但也只能如此了，“我要去健身房，一小时…四十分钟后回来。”
问与晨伸手摸了摸海王的头，它躲了第一下，但没躲第二下，还哼唧了一声，问与晨觉得手感不错，又多撸了两把，确认了一下家里窗户都锁好了，便出门去了健身房。
刘子彤的父母生她的时候已经40多，眼看着女儿也到了27岁，在西安把培训班经营得井井有条，即将迈入古稀之年的刘局夫妇现在每天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赶紧把刘子彤嫁出去。
可刘子彤大小姐向来游戏人间，自由惯了，谈恋爱从来都没长性，用她父母的话说就是27岁了不仅没有结婚对象，谈了那么些个男朋友连个能带回家的都没有，这可把刘局长和局长夫人急坏了。
前天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问起什么时候把现在这个男朋友带回来看看，刘子彤这才告知父母说都分手一个月了，老两口气坏了，在电话里又是一阵声讨。刘子彤听着不耐烦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结果今天就接到了母亲电话，说她爸爸心脏不舒服，血压还高，肠胃也难受，头还疼，让她赶紧回家来看看，刘子彤就算是再硬的心肠这会儿也觉得是该回趟家了，便赶紧找问与晨安置了海王，急匆匆往渭南赶。
刘子彤刚到家就听见刘局长在卧室里喊她名字，半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脸疲倦，全然不像平时那样神采奕奕，她心里软了软，也开始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
“彤彤回来了啊…”刘局长虚弱地开口。
“爸您哪儿不舒服啊，怎么不去医院啊？明早上我就开车带您去。”刘子彤着实被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爸爸这样。
“彤彤，你爸他听见你跟男朋友分手了之后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觉都睡不着，血压一下就上来了，他总怕你在外面受人欺负，妈也担心，我们都担心。”刘妈妈也开口了。
“爸，妈，我挺好的，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别担心啊，我那都挺好的，你们俩一定要保重身体，可别吓我。”
“彤彤……”刘局长再次虚弱地张嘴说话：“爸妈都老了，没几年能陪你了，听到你在感情上不顺利，爸爸妈妈就特别自责，怪我们生你生得太晚了，不像其他年轻的父母一样能开导你，否则现在也不会总是操心你的幸福问题，担心我们走了之后你一个人没有依靠，还总是惹得你心烦，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刘子彤听得眼睛发热，她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的父母跟万千父母一样，希望她能找到值得托付的另一半，只是因为他们年纪更大一些，所以更为心急。
她越想越心酸，下了下决心之后终于开口：“爸，妈，我只希望你们身体健康，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了，我们各退一步，好吗？”
刘子彤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们想帮我把把关我没意见，如果有你们中意的人选，我……我就去见一见，我自己在西安也会照顾好自己，碰到合适的就处一处，人靠谱的话我就带回家给你们见见。”
刘妈妈此时也热泪盈眶，拉着女儿的手连连说好。
刘局见状，觉得气氛到了，赶紧抛出他们老两口商量了几个月的方案。
“彤彤，主动上门想找咱们家攀亲戚的人不少，但我跟你妈绝对不会给你介绍那不知根知底的人，那大富大贵的豪门我们也不稀罕。”
刘局这会儿心不堵了，头不疼了，血压不高了，肠胃也舒服了。
“这么多年我们也就只把一个人当成未来的女婿看待过，你们一个初中、一个高中，现在又都在西安工作，还在一个小区住着，两家父母关系也好，我跟你妈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刘子彤越听越觉得这人耳熟：“爸妈，你们说的是……”
刘局长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精神抖擞：“就是你问叔叔家那小子！”
”——啊啾！“
正给海王开酸奶的问与晨揉了揉鼻子，然后把中央空调调高了一度，又要科研又要上课还要追女孩，他可能不能感冒了。
刘子彤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父母早就攒了个大招在家里等着，她俨然低估了二老在她结婚这件事上的急迫性。
“爸你说什么呢？”她吓了一大跳：“我跟问与晨不可能的呀！”
“大晚上的喊什么喊，”刘妈妈看女儿反应激烈，赶紧上来劝劝：“问与晨单身，你也是单身，你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现在年纪到了，条件又合适，怎么就不可能了？”
刘子彤觉得不可思议：“你们问过人家问与晨的意见吗？问与晨朋友圈你们没看啊，人家有喜欢的女孩。”
怎么可能没看，就是看了之后刘局长才发现自己的备胎女婿好像快要跟别人跑了，才跟刘子彤她妈妈认真讨论了这件事，才会在今天非要把刘子彤叫回来。
浑身心眼的刘局长驰骋官场几十年，不会算计是不可能的。
起初扶持问培义的时候，刘局长是真看上了这个年轻人不仅踏实肯干，思维又很灵活，而笔头功夫更是了得，问培义也愿意跟着他，两人从此便心照不宣，一起升迁，同进同退。
等到刘局知道问培义有一个跟自己女儿同岁的儿子时，便稍微多关注了一下问培义的家庭情况，在心里默默记下。那时的刘局心比天高，且孩子还小，更多的是怕宝贝女儿被问培义一家惦记上，自己的掌上明珠日后是绝不可能便宜了他这个下属的。
小升初的时候刘局长高瞻远瞩地要送刘子彤去省会读书，问培义知道了之后借着刘局长的关系也把问与晨弄到新城中学去了，到了高中刘子彤成绩一般，不想在西安读了，问与晨的户口手续又恰好出了点儿岔子，问培义开口向领导求助，问他能不能帮忙打个电话疏通疏通，刘局心思微动，拒绝了。
问与晨中考成绩很不错，回来之后顺理成章地也去了渭南市最好的高中，再次和刘子彤同校，刘局扪心自问他从没有使过绊子，甚至在小孩的事上还数次帮扶了问培义，因此自始至终问培义和陈秋都对他心存感激。
问与晨从小就不是个会来事的孩子，但长大后却在其他方面变得愈发优秀，刘局当然也留意到了小伙子的变化，这时才对问与晨的各方面条件都稍微满意了一些，但彼时一切都还是未知，他对刘局夫妇来说也只是一个还不错的备选。
而刘局长自己也没想到，问与晨就这样回了西安，还跟女儿住进了同一小区——房子还是许多年前问培义听了他的指点后买下的。加之女儿这么多年一个靠谱的男朋友都没遇上，心无定性，眼看着快要三十岁了，刘局夫妇虽仍有不甘，但还是把问与晨的优先级提高成了第一候选人。
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刘局长十几年前多留心了一些，没想到当下真就能派上用场。
现在的刘局夫妇十分确定，问与晨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问培义那边的想法，刘局十分有信心，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
而刘子彤刚才说的问与晨有喜欢的女孩的事情，刘局长更是不屑，已经快2个月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前两天刘妈妈还问了陈秋，陈秋说了儿子是单身，错不了。
“爸，妈，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问与晨啊，我们虽然认识时间长，但互相都没有感觉的，连好朋友都不算，你们不清楚吗？”
“他18岁以后就去北京了，在那呆了那么多年，你俩当然没有感觉了，现在才刚到西安工作没几个月，你俩又住一个小区，感情培养培养就有了，急什么。”刘局长无波无澜地回答她。
“你们这不是乱点鸳鸯嘛！”
“彤彤，妈是过来人，你们俩这种情况，不用我跟你爸安排，大概率以后都是要走到一起的，妈不骗你，你出去街上问，十个人会有九个都会这么说。你们俩各方面都太合适了，两家人关系也好，再没有比你们更般配的了。”刘妈妈苦口婆心道。
“还有问叔叔和陈阿姨呢，你说结亲家就结亲家啊？”
“这你都不用担心，你问叔叔和陈阿姨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跟晨晨如果在一起了，他们绝对是乐意的。”刘妈妈以为女儿在担心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彤彤！”刘局长看女儿油盐不进，语气严厉起来：“没有感情可以培养，你们俩多接触多相处，还怕没有感情？你跟你之前的男朋友感情倒是都挺好，有什么用？我跟你妈从来都尊重你，由着你来，也从来没让你去相过亲，刚才你还说各退一步，这就是你退一步的态度？”
刘子彤被父亲说得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不占理。
刘局长不再搭理她，转头对自己老婆说：“给陈秋打个电话，这周末咱们两家见一面，就说一起吃个饭，让他们把晨晨也叫回来。”
刘子彤怔怔地站在父亲床前，看着他们俩，脑子里不停地在回放父母说的话，也许是因为愧疚感最终占据了她的理智，也许是因为父母说的话的确有一些道理，此时的她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坚决，有些动摇了。
刘子彤坐在房间里，看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问与晨打来的电话，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接了起来：“喂。”
“子彤，我爸妈刚才告诉我，刘伯伯说周末要两家一起吃顿饭，还要坐下来谈谈？要谈什么？”问与晨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但大概就是我爸妈想跟你爸妈商量一下咱俩能不能凑一对的事。”刘子彤有点心虚。
“什么意思？”问与晨不解。
“他们年纪大了着急让我结婚，又觉得咱们俩合适，就说让咱们坐下来聊聊，接触接触，父母也坐一块谈谈。”
“我……不理解，刘伯伯和伯母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安排？”
“原因就是他们看我这么多年一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觉得是时候让我赶紧结婚了，至于为什么是跟你结婚，因为他们喜欢你，因为他们觉得咱们俩最合适，因为他们觉得你父母也会满意，大家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我们需要当面给你爸妈说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子彤，我有喜欢的人，我在追她。”问与晨语气变得冷淡，心里决定这周末回家之后要赶紧给父母解释清楚，也跟刘伯伯解释清楚。
刘子彤突然觉得不是滋味，她想不想是一回事，但问与晨这么坚决地反对让她有点自尊心受挫。
“你倒是不用这么大反应，我很差吗？”
问与晨似是没料到刘子彤突如其来的反问，他本以为他们两个观点是一致的，沉默了几秒后开口：“你不这样想？”
“跟我怎么想没关系，事实就是你单身我也单身，从小就认识，所以我父母一心觉得咱俩有戏，希望我放弃挣扎，你见了就知道了。”
问与晨大概明白了这顿饭是推不掉的：“我知道了，我先跟我爸妈回个话，他们现在也很疑惑。周末我会当面跟你爸妈也说清楚。”
说完他就准备挂电话。
“问与晨，如果他们非要咱俩试一试呢？”刘子彤突然问他。
“试什么？”他觉得有点头疼，“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
刘子彤啪地就把电话挂了，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火，说不上来自己在气什么。
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她第一次被人从源头上就否定了，她都已经被父母说动了，还思考了很久，才准备给自己和问与晨一个机会，没想到问与晨的态度坚决地仿佛她整个人在他眼里啥也不是，大小姐刘子彤有点不能接受。
问与晨给自己父母回拨了过去，给他们讲了他所理解的刘局夫妇现在的意思，又再向父母解释了一遍，他有喜欢的女孩，但那人并不是刘子彤。
听完之后问培义和陈秋久久地沉默了，他们夫妇俩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当下的局面是怎么回事他们一下就明白了。
陈秋看了问培义一眼，朝他点了点头，似是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出声对儿子说：“晨晨，爸妈从来不考虑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如果你没那个意思，我们绝对不会强迫你。”
“但是晨晨，这件事……其实要更复杂一些。”问培义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给儿子解释，凡是刘局长想要做的事，都是他精心算计过的，他和陈秋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应。
“儿子，周五下了班就回来。”陈秋最后交代了一句。
问与晨皱着眉头挂了电话，他听出了父母的弦外之音，也开始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并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想到父亲和刘局长的关系，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直接或间接地受到的那些照顾，又想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住的这套房子，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
另一头的问培义此时心里五味杂陈，更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屈辱感，他知道，虽然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但能走到这一步始终都离不开刘局对他的提拔和帮助，在和问与晨有关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这一次刘局之所以直接越过自己和陈秋的意愿就想让两个小孩发生点什么，也是因为刘局都算计好了，问培义该报恩了。
如何报恩？
不管问培义和陈秋是否愿意，他们都得心甘情愿地将儿子送到人家家里去跟刘子彤培养感情，绝不能反对。
——凡是刘局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便是他们欠人家的。
问培义心中郁闷，自己似乎被人不声不响地算计了将近20年，陈秋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是眉头紧锁，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还真就被恩人一样的刘局夫妇给惦记上了。
问培义看见陈秋不停地在揉太阳穴，定了定神，还是安慰道：“秋，先不要着急，刘局夫妻俩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咱们周末见了面才能知道，而且也要看彤彤的意愿……”
“老问，”陈秋打断他：“要不提前退休吧，咱们搬去西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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