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杨杨坐电梯下楼的时候还没把握自己到底能不能认出来李铭川，那人朋友圈除了科技新闻就是科技新闻，而她的朋友圈倒是有一些照片，想到这里，她觉得李铭川应该能认出来自己。
下楼了之后杨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就连路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了，更何况是她。杨杨大概记得他的模样，稍微多看了两眼便确认人群里最扎眼的那个就是隔壁班的李学霸。
李铭川穿着一身加州大男孩风的运动休闲装站在一辆磨砂黑的迈凯轮前，怀里还抱着一束向日葵，他正抬头看te的大楼，不见着急，也没有不安。
不知为何，杨杨走出大门的同时李铭川的视线也挪了过来，他怔怔地盯着看了几秒钟之后便再也没有移开眼——他也认出她了。
李铭川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此时扎着低马尾、踩着高跟鞋、穿着职业装朝他走来的女孩仿佛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她，等他回过神再多看两眼，却又觉得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她了。
“李老板……有点尬啊。”杨杨看着他这阵仗，有点想笑。
李铭川直接把手里的花递给她，语气非常自然：“不能空手来。”
杨杨高高兴兴地说了谢谢，然后便接下向日葵，“可是我晚上就要坐飞机回西安了，你让我抱着美一会儿然后就拿回公司吧，别浪费了。”
李铭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杨杨：“我能给你拍张照吗？那什么，我爸妈想看，我给他们说了咱俩要见一面这事儿，他俩比我还好奇呢。”
“你拍照技术好吗？”杨杨更在乎这个。
“特好，信我。”
“但是别在这拍啊，人这么多，我还穿着正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刚拿了业务能手，公司送我一辆跑车。”
李铭川被她一番话逗乐了，咧着嘴笑了半天，又赶紧开口为自己解释了一下：“不是我自己想买跑车的，我没那么浮夸，是我那两个合伙人要求公司得有一辆开出去让别人觉得我们永远都不会破产的车，平时我们三个都会开。”
杨杨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理由，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了李铭川记忆里最深刻的小虎牙。
“就像现在，你笑起来的样子，我反正是一直都没忘。”
杨杨没接这话，而是问他：“去哪儿吃饭？”
李铭川闻言马上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去我公司吃。”
女孩并不惊讶，却有惊喜：“真的？我刚好想去你公司看看。”
这是杨杨人生第一次穿着正装坐在跑车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了，裙子怎么拉都觉得短，高跟鞋尖尖细细的根更是和迈凯轮的前座空间格格不入。
杨杨放弃了调整姿势，对李铭川说：“今天我腿太长了，感觉有点放不下。”
“确实，公主应该坐马车。”
李铭川哪里想过他喜欢过的女孩子现在竟是这样的性格，他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伸出食指虚虚搓了搓鼻子，试图想要掩盖自己下都下不来的嘴角。
“李铭川，把你手机给我。”
杨小姐一向如此，上车前后说的三句话之间毫无联系，但李铭川反应却很快，立马就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把前置摄像头打开之后递给了她。
“我还是不放心你的拍照技术——只给你爸妈看啊，你不用看镜头。”
杨杨举起手机，微微侧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把自己、花、李铭川还有车全都恰到好处地框到了一起，李铭川单手开着车，果真没看镜头，画面里两人之间并不亲密，更像是一次友好的碰头。
“这样你更好交差。”杨杨看了眼照片，还算满意，然后就把手机递了回去。
李铭川接回手机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指，发现那不只是温热的，还带着微弱的电流。
“到了。”他开进地下停车场，“17层和18层是我的公司，没骗你吧，真的离te很近。”
下车的时候杨杨心里又吐槽了一遍正装和跑车实在是不适配。
“帮我拿一下花花和手机。”杨杨说着就递给了李铭川，这才腾出手开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和衬衣，“你没发现我有点狼狈吗，我平时不穿正装的，这两天刚好有个会要开。”
“我的错。不狼狈，很好看。”
杨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问与晨那次说自己好看时的画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铭川看她不说话，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三言两语给她介绍起了公司的情况。即使杨杨已经很认真地在听了，但她对清川云科技这家公司的理解仍是迟迟得不到深入。
“网络安全，信息保护——就这八个字。”李铭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给她画了重点。
等杨杨跟着李铭川进了公司门之后，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浓浓的硅谷初创风，开放的办公空间，将所有电子产品都一网打尽的会客厅，年轻的小哥哥和小姐姐们桌子上摆着各种手办和绿植，以及没有一个人理会刚出差回来的李总。
今天另外两个老板不在，李铭川也没把杨杨主动介绍给谁，而是带着她把公司上下两层逛了一遍，还特别介绍了乒乓球活动室。
“我们团队里有一个乒乓球国家二级运动员，自从他来了以后这个地方就变成了特训场。”
杨杨笑着看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同龄人，她一直都知道当年就那么厉害的李铭川不管在哪里都能干成一番大事，却没想到他在事业有成的同时还没丢掉对待生活的幽默感，甚至还保留了点少年气。
在参观之前杨杨就让李铭川把花拿给前台小姐姐了，这会儿转了一圈下来，她两手空空，肚子也空空。
“李铭川，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都准备好了，在我办公室。”
“啊？”
“你晚上还要坐飞机，出去吃饭太费时间了，怕你来不及收拾行李，我就让人准备了点儿吃的送来，我平时也就是在这吃饭的，不介意吧？”
杨杨摇摇头，跟着李铭川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就看到沙发边的小餐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子。
“是一家很好吃的港茶，可以吗？”
李铭川其实也拿不定主意该吃点儿什么，但这家味道真的很不错，就在附近，他便让行政帮忙去买了一趟。
“棒呆，我去洗个手啊。”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在饭桌上聊了很多，杨杨终于知道了李铭川本科就去了斯坦福交换，研究生更是直接读了mit的cs。
杨杨看着大佬就在她面前吃虾饺，忍不住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李铭川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吃完饭李铭川送给她一个伴手礼，是用袋子装的，杨杨摇了摇觉得好像是衣服，但李铭川让她先别拆，回去再看。
走的时候时候他换了车，开着一辆suv把杨杨送回了酒店。
杨小姐回酒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高跟鞋踢掉，换了舒适的衣服，然后把也妆卸掉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拆开了那个纸袋子，是三件文化衫，分别是清华、mit还有清川云科技。
她喜欢极了这个礼物，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全是oversize的效果，可太棒了。
杨杨同时又很纳闷李铭川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也许这就是大佬的时间管理能力吧。她拿起手机向他道谢，但对方应该还在开车，并没有立刻回复她。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离出发还得一会儿，于是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索性把那三件文化衫全都试穿了一下，分别对着镜子拍了下来，然后把清华的那张发给了李知莲。
思考了片刻，她又将那张照片再次分别发给了胥可欣、梁博洋还有吴晶晶，向他们主动报备了今天和李铭川成功会晤的事情。
这四人几乎都是秒回，但是反应却各不相同。
妈咪：【拍照挡脸干什么，你这让我看啥？】
胥可欣：【大佬还挺会送礼物，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吴晶晶：【他怎么还把你拐到公司去了啊！！他想干嘛！！】
梁博洋：【转告问与晨，我站李铭川。】
周六中午，杨杨掐着时间拎着一个6寸的蛋糕下了楼，向2号楼1单元走去。
摁门铃的时候是周醒给她开的门禁，等杨杨进门了之后才发现问老师说他房子大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她跟周醒打了个招呼，换了鞋之后又直接找到了厨房，然后把蛋糕放进了冰箱。
吴晶晶和林超也已经到了，看到杨杨进门，她马上就凑了过来，两个女孩开始叽叽喳喳。
“杨小姐，请你针对问与晨租的这个房子发表一下看法。”
杨杨无奈：“我问过他租那么大的干嘛，他说他愿意。”
“晚点儿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跟李铭川的事！”吴晶晶一脸被闺蜜背叛的表情。
“解释什么啊？”
刚接完陈秋电话从书房出来的问与晨这时候才发现杨杨已经到了，径直朝她走来：“要参观一下吗？”
周醒：“……你刚才怎么不说带我跟超哥参观？”
林超一向social能力满格，刚认识的人不出两分钟就能跟他称兄道弟。
吴晶晶：“哎……”
林超知道自己老婆在想什么，赶紧把她拉到一旁，“你就不能对问与晨有点信心吗！”
“我问你，如果你的情敌是李铭川，你……”
林超马上打断她：“不要做这种假设，太吓人了。”
吴晶晶果不其然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还说我。”
“那你也收着点！”
杨杨走过来把他俩一人捶了一拳，吴晶晶的叹气声大出天际，也就只有问与晨听不到，她忍不住过来拨乱反正了一下，对他俩进行了思想教育——她和李铭川，哪儿跟哪儿啊，他又没有追她，两人之后也没再联系，明明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啊。
她又回头对问与晨说：“等梁博洋他俩来了你再带着我们做roomtour吧，土豪。”
这话一出他们几个都跟着笑了，问与晨看她一眼，表情委屈，像是在说：我是为了谁啊？
然后门铃就响了，梁博洋和于博洋是同时到的，梁某提着两瓶琴酒和汤力水，于某背着吉他，这是来自一个驻唱的自觉，朋友聚会要想气氛好，音乐一定少不了。
林超和吴晶晶带了好几盒桌游送给问与晨，杨杨带了蛋糕，梁博洋带了酒，于博洋带了才华——
周醒：“还真的只有我是空手来的。”
问与晨这顿火锅吃得有点食不知味，他既因为见到了杨杨而开心，又因为没办法跟杨杨独处而失落，更不要这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把话全说完了，杨杨光顾着跟别人聊天，压根没在意他。
他十分思念那趟3小时39分钟的高铁，哪怕此时的他也坐在她旁边，感觉却完全不同。
周醒忍不住和林超交流了一下：“超哥，我问师兄当真眼睛就没离开过嫂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习惯就好。”林超拍了拍周醒的肩，又说：“慎叫嫂子，不然让你嫂子听见了，她会收拾你。”
空手而来的周醒十分自觉，始终抢着干活，从收拾餐桌到转移战场，一刻也没闲着。
“行了周博，”杨杨注意到了周醒忙上忙下的身影，“别忙活了，过来看于老师反手弹吉他。”
然后她又推了一下问与晨：”快别让人家忙活了呀。“
突然被cue要反手弹吉他的于博洋：“……”
忍了忍之后还是开口：“杨老师还会弹吗？”
“不会了，6年没碰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七个人被沉默了五个。
问与晨现在对6年这个数字也变得敏感了，看到另外几个人的反应之后也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并不想让那个人变成他们所有人的不可说。
“跟段深泽有关？”问与晨径直开口。
“对，我的吉他就是他教的。”杨杨的语气也很平淡。
梁博洋、于博洋、吴晶晶、林超：“……？”
在他们看来，杨杨和问与晨好像进入了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非常勇猛的相处模式。
而周醒仍在试图跟上节奏，一切全靠脑补。
问老师无所畏惧，继续平静地问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杨当然觉得诡异，但她却鬼使神差地老实回答道：“厦大女生节，我在许愿墙上许愿，凑巧他摘了我的愿望。”
周醒突然出声：“还挺浪漫！”
空气凝滞了5秒。
梁博洋第一个起身：“我去给大家做点儿金汤力，于博洋，来帮我。”
吴晶晶猛喝了一口水之后也站了起来：“我上个厕所去。”
林超更自然一些，他从自己t恤上揪下一个若有似无的线头：“抽烟吗周醒，来，陪哥去阳台，哥跟你加个微信。”
周醒：“来了哥！但我不抽！”
一群人刚坐下没10分钟又全都四散而逃，杨杨觉得有点尴尬，但问与晨却很满意。
他抬起胳膊搭在身后沙发上，似是将她环住了，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杨杨，“我还想听。”
杨杨盘腿坐在沙发上，后背虚虚地靠着：“就普通的大学恋爱，段深泽刚好还是我的直系学长。”
问与晨想到两人是女生节的时候认识的，而她家里出事的时候是10月，“你们在一起了……半年？”
杨杨轻笑了一下：“3个月，是我生日的时候在一起的。”
一开始杨杨的“前男友”这三个字对问与晨来说是抽象的，后来有了名字，刚才有了剧情，现在又有了明确的时间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吃味了，开始不爽。
问与晨及时刹车：“我不问了，不好奇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听分手的故事吗？”
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杨杨突然愣住，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如此轻松又随意地提起过段深泽，提起和段深泽分手的事情。
福尔摩杨一时竟没有想通，为什么当问与晨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问起这段让她做了无数个噩梦的回忆时，她竟然像讲故事一样，准备全盘托出。
“我是想知道的，但我有点……”问与晨顿了一下，“我有普通朋友不该有的情绪。”
杨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出声：“我有可能会告诉你，也有可能不会告诉你，但这些细节并不重要，我一直都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并不重要。”
问与晨回应着她的视线：“你能这样想就好，现在比较重要，当下比较重要。”
梁博洋这时端着酒走过来了，看两人气氛还行，和于博洋一起挨着问与晨坐了下来。
周醒这会儿已经缠上了吴晶晶，一口一个晶晶姐地叫着，问她有没有单身女教师可以介绍一下。
8月下旬的西安仍是酷暑难耐，下午3点半，阳光斜斜地射进客厅，问与晨摁下窗帘开关，客厅顿时荫凉了两度，中央空调也在呼呼地工作着。
于博洋开始弹吉他，恰好是那首《小宇》。
林超和吴晶晶带来的这个名叫《德国心脏病》的桌游快把杨杨玩出心脏病了。
她反应是快，玩桌游一向都不怎么输，数点数、摁铃都一马当先，赢了好几次，而问与晨更是能说着话欢声笑语间就第一个出手，数字越大他算得越快，梁博洋也是个ai脑，只要出手就绝对不会错，没失误过。
除过这两人，其他三个常常反应比她慢01秒，杨杨伸手的时候他们也伸手，杨杨按下铃的时候他们的手就覆在她的手上面，然后再使出吃奶的劲儿啪唧一下把杨杨的手抵着尖尖的铃拍下去。
于是整个过程她就跟受刑似的，手背被压红，手心被硌红，想骂脏话，血压飙升。
杨杨揉了揉手，说她休息两轮，去上个厕所。
可等她再回到游戏的时候，有人却偷偷改变了玩法。
第三次了，杨杨开始有所察觉，只要她出手问与晨就会出手，他的手每次都会轻轻地贴在杨杨的手背上，却跟她之前的遭遇不同，他非但没有往下摁，还会牢牢地替她挡住之后接二连□□应过来的那几个人的大掌。
问与晨微微使力，这么一个电光火石的游戏，硬生生每次都能让他截住别人本能般拍下的动作。
杨杨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后面两轮特意不再出手，果不其然问与晨也没了动作。
另外几个人还在争着得心脏病，杨杨和问与晨却是完全退出了这个游戏。
她回头看他，不想道谢，也不想拒绝，她什么都不想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他知道她为什么停手，不想客气，也不想假装没这回事，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在被另外几个人闹得天翻地覆的客厅里，七个年轻人围着茶几坐了一圈，屁股底下的地毯都因为某几个人巨大的肢体动作而时不时地被抻动着。
问与晨没有出声，而是在吵吵闹闹中对着杨杨做了一个口型，扔出了那句他最近才习得的口头禅：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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