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理想媳妇

本周六大连京剧院演出经典传统戏《四郎探母》，我最喜欢的戏码之一。和《红鬃烈马》、《大探二》、《遇后龙袍》那样剧情上经不起推敲的老戏不同，《四郎探母》不仅在行当、唱腔和表演上都设计得丰富多彩，内容也十分感人，中国人传统的爱与美，义与情，在每个角色身上都有体现，单说杨四郎的爱妻铁镜公主，就是一个京剧中所有女性都比不上的最理想媳妇。

        “芍药开牡丹放花红一片，艳阳天春光好百鸟声喧……”铁镜公主出身皇族，一出场就气派非凡。但是作为媳妇来说这不算大优点，优点在于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还十分细心，体贴，满心里都挂着她的驸马，察觉夫君近日愁眉不展，一定有事缠身。对于杨延辉的避而不答，人家也不愠不恼，聪明地玩起“猜猜看”的游戏，让夫君不得不全盘招认：“贤公主虽女流智谋广远，猜透了杨延辉袖内机关！”

        杨延辉吐露身世之后，铁镜公主的反应，那真不是一般女性做得到。首先是对这位敌国名将，尊重赔礼：“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不知者不怪罪你的海量放宽”；然后就开始琢磨着帮驸马盗取令箭好出关。她理解夫君探母之心如火，亦清楚此刻情势紧急，时机一去不复返，所以完全没有浪费时间质问驸马的隐瞒欺骗，没有问问他这十五年前后的来龙去脉，甚至都没有问问他当年娶过妻室吗，有儿女吗，你这次回去，真的只想探望母亲吗，有没有想见妻子一面有没有有没有？……她只问一件事：你保证回来吗？只要你人能回来，我不惜自己冒犯天颜，也要助你完成心愿！

        这份坦荡，宽容，是铁镜公主最大的优点。她没有传统文学中女性角色常见的怨气和戾气，遇事懂得体谅亦懂得解决，不瞻前顾后，不自怨自艾，几乎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现代女性。说起来这也不是生活环境优越的关系，倒似是番邦女子特有的风范吧，京剧中的番邦女子，都有着类似的可爱：念着京白走着旗步儿，甩着小手绢行着大开门礼，说话直率，做事爽利，往往比做主角的汉家姑娘更招人喜欢。

        番邦女子还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文武双全，不要忘了，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那杨延辉可是败在铁镜公主的手下，被她亲手擒过来的！《金沙滩》这出戏里，铁镜公主插翎扎靠亲临战场（戏中名唤青莲公主，据说铁镜公主本是辽将韩昌之妻，在《四郎探母》中讹误至今），与《四郎探母》中一身旗装相比，自有另一番英姿飒爽的美丽。

        其它优点，还有很多。凡你能想到的女性之优良品质，她全都有。对长辈，她孝顺，总能想法儿逗得母亲开心，对两位国舅也是礼数有加；对晚辈，她慈爱，亲手抚养小阿哥，给小阿哥把屎把尿；对夫君，她贤惠，这样一位威武的女战神，对作为手下败将的夫君软语温存，做小伏低，杨延辉无论是在当面还是背后，凡提起她，都是满口的“相亲相爱”“恩德不浅”。十五年的老夫老妻了，“朝欢暮乐，未尝有一日忧思”，这小日子过得，真如神仙眷属一般。

        只苦了那凄凉孤苦的原配四夫人。头十五年的“死别”也就罢了，在这探母见妻之后，仍然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之后的日子，不知道要怎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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