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特殊的深渊
“梦梦，不要看这些。”
身穿刺客服饰的张安生用手轻轻地捂住了少女的双眼。
他的眼前是一个将要被杀死的“西西弗斯”。
那个“哥哥”。
“呜呜……”
少女抽噎着。
即使眼睛被捂住，她还是能够听见咒骂声、鞭打声、哀求声。
接着是一声竭尽全力的嘹亮吼叫，以及伴随着监工的无能惨叫。
剑刺入人体的声音
击打地面的声音。
踏碎骨头的声音。
小奴隶急促的呼吸声。
……
她紧握着白色的精灵礼服，被身后的少年簇拥在怀里，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魔王”的记忆。
这也是“魔王”的谜题。
……
……
时间拨回现实世界十分钟前。
生命纪元148年9月23日
17:13
蝴蝶城郊外。
张安生与漪梦两人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迷宫攻略了。
精神消耗也很大。
幸亏在现实的他们只是坐在环形沙发上看书，如果从事高消耗的脑力比赛，肯定是吃不消的。
虽然联席议会通过瞳膜记忆体限制个人主观意识进入虚拟世界的量，但是精神力的消耗是没有限制的。
在旧世纪的时候，人体的大脑只占了身体的2%，但消耗的能量往往超过20%；在新世纪大脑只增长了1%，但消耗增加到了80%。
“30%的主观意识，可能会消耗掉100%的精神力，导致现实人体的昏迷。”
这就是联系议会对于某些疯狂攻略深渊的玩家在现实里进入昏迷状态的解释之一。
“适度游戏，有益于身体健康。”
他们也往往是这么建议的。
但毫无作用。
深渊依旧吸引着不知死活的玩家。
或者说，
是故意的。
……
游戏时间17:23。
他们推开了那扇巨大的铁门。
上面的沙漏停止了向上流动。
出现了一只深红的眼，盯着两位无知的玩家。
现实时间17:24
电子秒针终于走完了它的一圈。
“安生哥哥……任务好像完成了……”
在现实里，漪梦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少年。
“不是应该还有一个迷宫领主吗？按理说是一具棺材，上面刻有刚进迷宫时候的诗，里面躺着个不死族的BOSS才对……”
张安生皱了皱眉。
“安生哥哥…我的职业好像有了点变化，主职业的名字变成…【梦蝶】……”
在现实里捧着画册的少女有些颤抖地说着。
“是吗？游戏有这种职业进化的功能吗？我记得应该没有吧。”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推理小说。
“安生哥哥……我……感觉有些不好……”
话还没说完，画册掉了下来，眼看着少女整个人往地面倒去，旁边的张安生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搂住了她，轻轻地让她靠在沙发上。
“发生了什么？”
现实里的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有些不对……”
张安生刚想通过现实里的紧急联络方式通知生命保卫机构。
但那个瞬间，他失去了意识。
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
……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生哥哥，我感觉，所有的意识都进来了，退出栏跟紧急离开栏也没有反应，不是被锁定，而是直接黑掉了……”
游戏里穿着精灵装扮的漪梦走到张安生的旁边，担忧地说着。
少年拉起她有些颤抖的手，看向周围漆黑的一切，像是在混沌之中。
“看来，因为某种状况我们进入了一个深渊。”
“一个特别的深渊。”
说罢，他操作起悬浮窗口，检查装备栏、技能栏、个人信息栏、通讯录……
“梦梦，除了退出栏跟紧急离开栏处于黑色状态，而不是红色的锁定状态外，其他的跟在深渊时候一样。无法与外界通讯，但装备、技能、道具还是可以使用的。你的呢？”
“嗯，除了主职业因为完成任务变成了【梦蝶】外，其他的跟你一样。”
银色长发的少女紧靠着张安生，这里黑暗的环境让她感到恐惧。
漪梦是怕黑的。
“如果深渊魔王要杀我们，早就出手了。在攻略组之间流传过一则信息，蝴蝶城排名第一的公会【诸神黄昏】曾经在99人满配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个深渊魔王，只支撑了15秒就全员阵亡，损失了大量的深渊装备。当然也可能是像我那次遇见解谜魔王那样，进入了它充满恶趣味的游戏。所以……”
张安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是魔王的邀请。”
“我们不得不赴约。”
……
少女沉默，张安生拉着她往前走。
在混沌里，怎么走，都是往前的。
怎么走，也都是往下的。
没有区别。
在一片混沌的路上。
“那么如果不通关，意识会怎样？”
漪梦不安地问道。
“积木被击碎，意识结构崩坏……严重的话，我们可能要在医疗舱度过好几年。”
他与少女十指紧握，两人怀着不安与恐惧往前走去。
张安生不敢赌，他赌不起。
也输不起。
……
不知走了多久。
混沌散去。
他们看见了一座山。
“安生哥哥……我们……”
漪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我来试试。”
说完，张安生耍了耍右手，丢出了几个附加暗属性攻击飞刃。
只见那几把道具在空中飞了几秒就变成幻影消失了。
“果然，我们无法对这里产生干预，释放技能也好，使用道具也罢，都是没用的。”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只能作为旁观者吗？”
少女的恐惧已经缓解了不少，却依然紧紧跟在少年的身旁。
像当初失去母亲的时候一样。
少年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
即使是小时候面对着联席议会，他也从绝不会松开。
……
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山脚，看到了一个蜷缩在一大块白布里的婴儿。
漪梦小心翼翼拉着张安生走了过去，发现这个婴儿好像睡着了。
她想抱起眼前弱小的生命，松开了少年的手。
少年也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阻拦。
可是，她蹲下，尝试抱起小生命时，怎么也办不到。
“安生哥哥，果然我们无法对这里产生影响，仅仅能像观众那么看着。”
少女站了起来，走回张安生旁边。
他们不再前进，在等待着。
等待着婴儿醒来。
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在昏沉沉的天空中，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飞过。
刮起了一丝微风。
此时，小生命也醒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那块大白布像魔毯那样裹着他幼小的身体。
小生命乱动，而是用手指在地上胡乱挑拨着什么。
就这样，慢慢往前边四肢爬着。
过了不久。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小生命身上时，他已经长大了一点点，变得能够用两条腿来走路。
却弯着腰，用两根手指在地上拨弄着一块小碎石。
“梦梦，在希腊神话里，狮身人面，长有两对黑色翅膀的斯芬克斯喜欢像只猫那样趴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用语言来抓弄过往的路人。它会问那些人一个谜题：‘是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腿最多的时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体力最弱的时候。’在旧世纪这是个人人都知道的故事。”
张安生好奇地看向旁边的少女。
“是人。”漪梦回答道，“安生哥哥总会在下午茶的时候跟我说起这些故事，还有俄狄浦斯王、赫拉克勒斯、阿喀琉斯的故事，他们对于恐惧、诱惑、自由、荣誉的抗争……那些故事。”
“但这个要复杂一些，他不是单纯的神话，虚拟世界的迷宫取材于旧世纪的神话，但绝不是神话那么简单，这里面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是我们现在仍无法理解的。”
张安生牵着少女的手，慢慢地跟在已经有小男孩那么高的生命后面。
裹着白布的小男孩，在滚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
“是西西弗斯吗？”
看了几秒，张安生充满疑惑地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安生哥哥，你跟我说过，受罚的西西弗斯是推着巨石的……”
漪梦也想到了什么，她不确定地接着说道：“是深渊的故事……”
“魔王的故事！”
两人彼此看了看，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
他们跟在小男孩后面走了一天，看见了他去森林里边吃了会被风卷走的水果，喝了让自己肠穿肚烂的黑色河水，晚上躺在石头旁边喃喃自语……
“梦梦，你那边的游戏时间有变化吗？”
“没有，还是停留在17:24。”
“我也是。”
突然，两人面前的景象消失。
他们来到了一座宏大神庙前。
神庙雕刻有华丽的女神。
张安生并不能认出上边的女神是谁。
他们也看见了那个跟小男孩相似的身影。
只是瘦弱许多。
衣不蔽体的小男孩抬着黑色陶罐走在路上，跟他相似的还有许多人，一个接一个，像下雨天前的蚁群。
他们在几个粗壮男人的监视下，往山下走去。
“走吧，梦梦。”
张安生牵着她的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
……
在快到港口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那一幕。
瘦小的“哥哥”被杀的那一幕。
“安生哥哥……这些是真实的吗？”
少女哭着问道。
“大部分是。”
张安生冷静地回答，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用“神话”、“幻想”、“游戏”这类对外词来搪塞自己身前的少女。
他左手抱着少女，右手捂着她的双眼，他们无法离开这里，这是深渊的游戏。
“这些事情，我来承受就可以。”
“这些谜题，我来解开就可以。”
“这些惨剧，我来记忆就可以。”
……
……
“父权制的核心是传承与死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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