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章洪都王府4

赣王府中开挖了一个极大的内湖，湖上有一小岛，当年荀权取名烟波。水阁有两层高，重檐歇山，就建在这人工堆筑的小岛上，四面环水，门前有石板长条与岸相连。

        云宜踩着石板路径直向前，眼前楼阁画栋雕梁，明窗朱柱，宏伟之气中亦有玲珑韵味。金乌西坠，渐要没入湖中。远处开阔的水面上金鳞闪烁，涵淡烟波，映着天际几缕霞光，似一幅绝好的图画背景。

        酒宴设在水阁二层，云宜连日的疑虑和疲乏被徐徐晚风吹散了一半。她随着祁珏拾级而上，只见灯火明亮，一室富丽堂皇。

        荀瞻濠已在桌前主位坐下，席上玉盘珍馐，引人双目。

        两人落座，荀瞻濠便命上茶。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云宜端起杯子，见水色清淡，茶香浓郁，微微闻嗅，香气直入肺腑。

        云宜饮了几口，只觉喉中甘润，肚子却更饿了。对着一桌美食正思何时开动，忽听环佩撞击，楼板声响。抬头看，眼前顿是一亮，一绝色女子已上得楼来。

        女子珠环翠绕，美艳不可方物，两名侍女跟随其后。云宜心知此女身份非同寻常，果听一旁荀瞻濠笑道：“婷儿，你怎么来了？”

        女子娉娉袅袅，在荀瞻濠面前福了一福，道：“父王好闲情逸致，与江南著名的才子画家在此欢聚，女儿也想一睹名士风采呢。”

        荀瞻濠呵呵笑了几声，对祁珏和云宜道：“小女娉婷，自幼便喜舞文弄墨，爱画如命。祁公子来时就吵着要拜师，让二位见笑。”

        荀娉婷过来见礼，祁珏忙起身作揖：“郡主高看，实不敢当。”

        云宜也站起还了一礼。

        荀瞻濠笑着让两人坐，又指着祁珏另一侧的位子对荀娉婷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荀娉婷入座，酒宴开始。云宜早已饥肠辘辘，遂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席间，荀娉婷给祁珏和云宜敬酒，两人盛情难却饮了数杯。

        酒酣耳热之际，荀瞻濠命人将阁中落地的木格花窗尽数打开。窗外长廊围绕，凭栏可望皓月当空，水波渺渺。

        良夜寂寂，清风徐来。云宜已是微醺，见此景致，不觉心旷神怡。

        荀瞻濠天南海北谈笑风生，又问起祁珏今日滕王阁之行可有收获。荀娉婷更说道：“听闻祁公子在阁中挥毫泼墨，不知可否有幸一观呢？”

        祁珏微一愣神未及答话，荀瞻濠已微笑颔首叫人前去取画，又吩咐将酒菜撤下。不一会儿，侍者捧画而至，小心翼翼在桌上铺展开来。

        祁珏道：“信手涂鸦之作，难登大雅之堂，承蒙王爷、郡主抬爱。”

        云宜举目而视，但见远山、近水、巍巍楼阁皆在画图之中。这一幅山水布局精妙，笔法灵动，仅以墨色浓淡便勾勒出“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空渺意境。她和祁珏自幼随云康习画，各有所长。她的花鸟、人物在祁珏之上，但山水画法却不及他。

        荀瞻濠连声称赞，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忽道：“如此佳作，怎能没有题画之诗？”

        祁珏说：“匆忙之作，未及题诗，让王爷见笑。”

        “那就请女才子即题一首如何？”荀瞻濠笑看云宜，“珠联璧合，岂非人间快事？”

        云宜听此话弦外有音，脸色微红，未置可否之际却听荀娉婷呖呖莺声：“父王，让娉婷来题可好？

        荀瞻濠大笑：“婷儿，你是要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正想请祁公子与云姑娘指正。”荀娉婷颔首道。

        “如此就请郡主不吝赐诗。”祁珏欠身一揖。

        荀娉婷复撒娇似地看荀瞻濠，荀瞻濠微笑点头。

        侍者端上文房四宝，荀娉婷提笔蘸墨，低首在画上书写，写毕谦虚道：“贻笑大方，娉婷献丑了。”

        云宜见她所题乃王勃的《滕王阁诗》，虽无甚新意，但一笔簪花小楷娟秀异常，足见功力。

        祁珏拱手：“郡主题诗，当使此画蓬荜生辉。”

        荀娉婷复谦虚几句又不禁喜上眉梢，转头对荀瞻濠道：“父王总说要给娉婷选一个教书画的先生，到今日都不见踪影，我什么时候才能画出祁公子这样的画来？”

        荀瞻濠闻言哈哈大笑，说：“莫若就以此画结缘，你拜了祁公子为师吧。”

        荀娉婷喜不自禁，立时端起桌上的杯盏，奉到祁珏面前，恭敬道：“先生，请用茶。”

        祁珏一时慌乱，不知是接还是不接。一旁荀瞻濠道：“祁公子勉为其难，且收个不肖弟子吧。”

        祁珏连连摆手，只说不敢当，回头尴尬地望了望云宜。

        荀瞻濠一笑，对云宜道：“还请云姑娘做个见证，让小女拜了祁公子为师，如何？”

        云宜心中不快，想这父女俩纠缠祁珏是何道理，便说：“此事还是师兄自己拿主意吧。”

        “先生……”荀娉婷端着茶又往祁珏面前递了递，眼含无限恳切。祁珏犹豫着接过喝了一口，荀娉婷脸上立有欢愉之色，指着桌上的画道：“先生能否将这张画赐给弟子，弟子当一世珍藏。”

        祁珏微红了脸，说：“郡主若喜欢，拿去便是。”

        荀娉婷欢天喜地地捧着画走了。

        荀瞻濠更是高兴，竭力挽留云宜当晚就在府中住下。

        云宜本不愿住王府，但想着张晋所托崔素莹之事，一时倒也犹豫。只是未曾知会张晋，便说行李尚在客栈，还是回去拿了明日再来。

        荀瞻濠则道饮酒至酣，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为好，行李之物可明日派人去取。

        云宜看看祁珏，祁珏冲她点点头。

        长途奔波本是劳累，云宜喝了些酒有些犯晕，心想罢了，且在此住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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