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妹话放河灯
良音从园子里头出来的时候，宾客们正从屋里三三两两地往出走，要去沈府西侧的小河道。知安正扶着秦夫人的手走在前头，齐家女眷则走在队伍的后头。见良音露面，大夫人用眼神示意她到身边来。
良音赶忙上前去跟在大夫人身后，大夫人先是提醒良晋不该急行，又问过她入水救人的事。事情发生时，大夫人她们离得远，未曾听到湖边的动静，还是用饭时沈夫人问起，她们这才知道良音入水救人的事。
“我在湖边走着，听到有人落水，就下去救人了。”良音把回沈夫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今日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事，以后偏僻的地方还是别去了。”大夫人说完又嘱咐身旁的刘妈妈，晚上准备些姜汤送到薇风园。
被问完话，良音重新和齐家姐妹并排着走，丫鬟们都低着头跟在自家主子一步远的地方。
“听说你落水时耿太傅给了你袍子？”良杳也是在席面上才听到良音她们落水的事情，后头又听人提到耿太傅给其中一个没见过的姑娘递了袍子。
这种消息传得到快。良音没有回答。
见良音不吱声，良杳自顾自地说：“本来以为四姐姐乡下长大的，就算举止粗陋些、见识浅薄些，至少还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成想四姐姐第一次出门就敢弄出动静，招惹目光了。”
“哦？招惹谁的目光？是我招惹到了耿太傅的目光，所以他才给我袍子的？这么说耿太傅平日里见人就送袍子咯？那五妹妹没有，是人家看不见你吗？”本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不必跟这种娇养的任性丫头计较，可自己不还手，好像只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你！”良杳气的抓皱了帕子。
“四妹妹、五妹妹，别吵了。”良晋瞧着有几位夫人正往这边看，连忙制止良音和良杳的争执，“五妹妹，四妹妹是瞧你的话太不中听，故意这么说来气你的。耿太傅畏寒，平日出门总带着披风，这是京中都知晓的。今日四妹妹为救人湿了衣裳，耿太傅递来袍子是君子之举，更何况这袍子还是递给三哥哥的，四妹妹与耿太傅未曾有什么牵扯。”
“那京中也还都知道耿太傅不爱交际，更不爱多管闲事，往日也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乱子，耿太傅哪次露面了，更别说帮忙了？没准儿就是和咱们四妹妹投缘呢。”良暮本来在叠绢花，突然也插上一嘴。
“哼！就凭她？耿太傅何等品貌和她一个野丫头投什么缘。”这下良杳手上使的力道像是要把帕子撕开了，“耿太傅虽没有入朝为官，但他出身名门是真正的世家传人，祖父还当过丞相……人家不论是人品样貌还是家世才学，都是京中公子里一等一的。四姐姐拿什么去投缘！”
“耿太傅没有入朝为官吗？那他为什么是太傅？”良音好奇地看向良晋，在场几个人也就良晋不会什么都不说。
“耿太傅自幼身体不好不能过于劳累，所以没有选择入朝为官。东宫太傅三年前告老还乡，辞官时向圣上推荐了老耿相的孙子，也就是现在的耿太傅来教导太子。圣上虽敬重平原耿氏，可耿太傅年纪比太子大不了几岁，圣上有些不放心，就在御书房亲自考了耿太傅的学问，当日便颁旨让他掌教东宫了。”良晋仔细地说了缘由。
“那他确实是人中龙凤了。”没想到阿策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琴还弹得好、茶也煮得好，若为女子，应该王子王孙也配得。
“所以啊，别以为耿太傅是高看你，不过是瞧你湿淋淋的可怜你罢了。便是你有二姐姐的才情也高攀不上这样的公子，何况你只是一个空有嫡女名头的野丫头。”良杳总算松开了那可怜的手帕。
“好啦，在外头别说什么投缘不投缘、高攀不高攀这样的话了。咱们的婚事自有父亲母亲做主。”良晋拉起良杳的手。
“不该说也说得差不多了。”良暮又把团好的绢花散开。
良音算是瞧出来了，自己这个三姐姐的爱好就是和良晋唱反调。
说话间，大家已经来到流水边。沈府的下人们在河边备好了河灯和笔墨，大家只要各自取了河灯在里头的小纸上写好自己的入夏愿望，再点亮豆灯放入河中，让它随水流走就好。
虽说放河灯没什么规矩，但所有人都默契的按照家世门第的顺序选灯，轮到齐家几个姐妹选灯的时候，那些兔子、莲花、小船、折扇的样式都没有了。良晋没有选直接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灯笼，良暮也是拿了自己手边的宝葫芦，良杳纠结了片刻拿了和良晋一样的灯笼，只有良音绕去另一端拿了没人要的元宝样式。
“你快换了它，哪有姑娘家用这样的灯！”良杳嫌良音给自己丢人。
“既是我的心愿要上路，自然要带些盘缠。”良音认为这过路费的事情是不分水路还是陆路的。
没有理会还在原地跳脚的良杳，良音拿着灯走去河沿。沈夫人紧跟着走过来叫了一声“齐四姑娘”。
齐家的几个姐妹看出沈夫人是要与良音单独说话的意思，便都自觉去了别处放灯。人一散开，良音这才瞧见两步远的地方跟着一位绿衣公子，这绿衣公子分明不是沈夫人家中那位在大理寺当差的独子……良音当下便有了计较……
“齐四姑娘今日受惊了，方才席上多有不便，现在总算有机会谢谢齐四姑娘。若非齐四姑娘及时施救，我这送春宴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呢。”沈夫人说话间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要塞给良音。
“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良音受不得。今日不过恰巧是我碰上了，换了别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良音立马推拒：沈夫人身边还跟着位公子，自己要是收下这镯子，还不知道看到的人怎么理解这个场面呢。
“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沈夫人也不勉强，重新戴回了镯子，只是笑得更亲切了，又向后摆手示意那绿衣公子上前，“这是我的侄儿王琮，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琮儿比你大上几岁，你回京不久，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沈夫人的路数太过直接，良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幸而王琮先开了口：“四妹妹安，在下王琮，比妹妹虚长几岁……四妹妹不介意可以叫我琮哥哥。”
上来就哥哥妹妹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没有理会王公子的话，良音向沈夫人告退：“沈夫人、王公子，不好不打搅你们说话，良音先去和姐妹们放河灯了。”
良音虽然有探探事情虚实的意思，却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下表演，用这种把自己先搭进去的法子试探。
沈夫人不好阻拦，只能顺着话头让良音离开了。
青萝赶忙上前扶着自家姑娘离开，二人转过身，青萝才敢出声：“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沈夫人敢大庭广众的带王公子过来，这是要大家都看着啊。”
“不如何～是沈夫人主动留的我，我在她的场子里又是个小官家的女儿，只有听她沈夫人话的份儿。”良音倒不怎么担心，这怎么看都是沈夫人行事霸道。难不成换了别的女眷，就敢直接甩手走人啦？
“可是姑娘，沈夫人这样行事，不会真的直接去家中提亲吧？”青萝还是担心。
“嗯……沈大人再不爱过问后宅的事，沈夫人也不会瞒着沈大人去替人提亲……能做成皇上跟前的红人，沈大人定然不是无礼霸道的，哪里会同意沈夫人不过问齐家就直接上门提亲的做法……所以啊，沈夫人不会直接提亲的，至少要找个理由上门拜访一下，问过祖父他们的意思。”良音讲出自己心里的分析，“就是不知道祖父他们怎么考虑……”
“老太爷定然不会将家中的姑娘嫁给那样的人家。”青萝说的肯定。
良音对此倒无所谓，毕竟在决定来齐府的时候，自己就有“过得不开心立刻跑路”的打算。若是齐家要把自己嫁去王家，那接下来无非是找机会逃跑，不需要留下来和这些人纠缠。
良音走到了齐家姑娘所在的地方，同她们隔着三两个人的距离，准备放河灯。沈府的丫鬟递来蘸过墨的笔便走了，良音刚准备蹲下写字，不远处放完河灯的良杳就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四姐姐打算求什么？莫不是攀高枝、得金龟婿？不过呀，刚刚沈夫人带着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儿，还同四姐姐说话呢～看来金龟婿已经钓上，四姐姐不用求了。”看近旁无人，良音用帕子挡着嘴笑得放肆。
若那王公子真是什么金龟婿，良杳哪里会笑，早就和问起袍子的事一样，恨不得撕了帕子。良音猜测良杳定然也知道那王公子是什么货色。
良杳对自己的敌意已经这么明显，再装看不见，恐怕要被人当成软柿子了。良音似笑非笑：“我可不会钓鱼。什么金龟不金龟的，五妹妹若是想做王八池子就自己做去吧！”
“说谁王八池子呢！”良杳气得要冲上来，一旁的贴身丫鬟眼疾手快地拉住人。
“我什么？五妹妹先前不是问我拿什么同耿太傅投缘吗？野丫头自然是投野缘。”良音决心火上浇油，将这老往自己跟前凑的讨厌鬼气上一气。
良杳果然被气得扭头就走。良音也没了写什么祈愿的雅兴，直接点了元宝灯放进河里。
良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四妹妹怎么什么都没写。”
“我要写的都在心中说了。若天地神明无所不能，他自然已经知晓；若他不能知晓，便不是无所不能，也就不用写了。”良音朝着远去的河灯双手合十。
放完河灯，这沈府的送春宴便算结束了。回程的路上良音主动去了大房的马车，以免和良杳再起无用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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