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代课师秦家亲
耿玉正手执长卷，着一身素白袍子出现在了秦家学堂。
怪不得昨日说“明日来讨”，原来是知道要来秦家学堂代课。良音也十分惊喜。
耿玉正的到来，可真是让学堂热闹了起来。不只是岑夫子教导的甲舍和丁舍，其他两个学舍的学生也跑了出来——公子们排着队来请教文章，姑娘中胆子大些的也拿着文章排队，羞怯些的就聚在一起远远瞧着、讨论耿太傅的风姿。
“知安，耿太傅怎么来了？”良音逃开了人堆，和知安凑着头小声说话。
知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说过：“岑夫子确实提过一位有学问的老师会来替他上几日课，没成想这个老师居然是太傅。”
原以为看这个形势，学生们还要乱上一阵，却只见长吟走了出来，沿着队伍一一收了大家的文章。
“各位大人的文章，我家公子先收下，这几日会批过放在甲舍的讲席上，大家自取便是。现在就请各位大人入座吧。”
学生们这才散开，有各自回了学舍，虽入了座却依旧朝外头伸头张望。
耿玉正先去甲舍上课，约莫一个半时辰，耿玉正才到丁舍。他拿了要教的文章，叫良音领着大家读。
“我？”良音指着自己：平日都是岑夫子自己领读的。
“是。齐四姑娘比学舍的其他孩子稍长，就有劳齐四姑娘了。”耿玉正将自己手上标过断句的书递给良音。
良音接过书册，心中虽满是疑问，但还是认真地领着丁舍的学生读了起来。
良音读书的时候，耿玉正就在她旁边背手站着，遇到句意比较难的，就插进来给大家做讲解。
耿玉正选的是篇长文，良音读了大半个时辰才读完。剩下的时间，耿玉正让丁舍的学生们自己读文章，遇到不懂的举手发问便是。
“大家下午就将这篇文章抄上两遍，再写篇小评交上来。”耿玉正布置过功课，就放大家去用饭了。
良音跟在后头走着，要出门找知安。
“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坐在讲席上的耿玉正叫住良音，推了个熟悉的白玉小杯出来。
良音跪坐到讲席前，端起茶杯。本是想小口啜饮，但用过嗓子后的口干舌燥，让良音没有控制住一饮而尽了。
耿玉正又将茶杯斟满：“再喝些吧。”
良音接过茶杯，杯子举到了嘴边，才想起早上自己好奇的问题：“阿策，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用去东宫吗？”
“太子奉旨出城办差，我这边要清闲上一阵子。岑夫子是我祖父旧友，来托我替他上几日课。”耿玉正一边洗着茶具一边解释道。
“良音？”知安没有等到良音，找了过来。
耿玉正向外头看了一眼，没等良音开口，就先说了话：“是我只顾自己了，你同秦家大姑娘先去用饭吧。”
良音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怪，但也没继续琢磨，只福身出了门。
两人走远后，知安才开口：“良音，你和耿太傅相熟？”
“嗯？”良音也不知道自己和阿策算不算相熟，“少说也是朋友吧？”
“这京中能喝上耿太傅一杯茶的，可没几个人。”知安用帕子遮着嘴笑道，“若是京中的姑娘们见了，恐怕要嫉妒死你了。”
“那你嫉不嫉妒呀～”听出了知安话里的揶揄，良音抓向知安腰间的痒痒肉。
“我嫉妒呀～”知安边躲边笑，“耿太傅才貌双全又是世家传人，家中更有不许纳妾的规矩，哪个女子不倾慕这样的公子。”
“好了，不同你闹了。”知安按住良音的手，“我是有正事要同你说的。”
“嗯？”良音不明所以。
“你是不知道啊，你和耿太傅在丁舍‘一唱一和’讲文章的时候，整个学堂都听着呢。”知安说起因学生们都想听耿太傅授课，所以停了手里的事，听着外头的动静。
见良音依旧没明白，知安继续说道：“大家从未见过耿太傅与人如此亲近……方才你们还坐在一起喝茶，看到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可这是在学舍里，大家都瞧着，也算不得‘私相授受’？”良音皱起了眉头。
“此事与‘私相授受’无关，并非是担心有损你的名誉，而是怕你惹祸上身。你听说过永烈公主吗？京中皆知永烈公主心慕耿太傅，传言圣上有意在永烈公主的及笄之礼上赐婚她与耿太傅……永烈公主那个性子，若是听说从不与人亲近的耿太傅与你亲近，恐怕会来找你麻烦。”知安解释道。
这件事良音居然有所耳闻。
永烈公主的名号大兴上下无人不知。
十二年前深冬时节，北蛮骑兵进犯大兴边境，因缺少在极寒天气的作战经验，当时驻守大兴北境的安远王陷入苦战，不幸身亡。是时，援军未至，边城无帅。民心将溃之际，是安远王妃披甲上阵，带领边军死守城门。
一个女子让北蛮损失惨重，这叫北蛮深觉受辱。于是在安远王妃守城的第七日，北蛮用换战俘的借口引诱安远王妃出城，将其生擒。北蛮人把安远王妃吊在阵前，用宰杀牲畜的方法叫她血尽而亡。将士见王妃惨死，拼死奋战，这才坚持到了援军赶来。
为了战死的安远王夫妇，圣上将他们唯一的女儿接到宫里抚养，并册封为永烈公主。
永烈公主深受圣上宠爱，是京中最尊贵的姑娘，但凡永烈公主身上有些什么故事，便会在大兴的茶馆酒楼里传个遍。
想当初良音在茶寮里，听了永烈公主追着一个世家公子跑的故事，还和阿菱替永烈公主不值：这样的尊贵的姑娘，竟还要追在男子后头跑？还是当土匪好，大不了直接将人抢去。
“这个世家公子居然是阿策……”良音喃喃道。
良音听了知安的话只觉得肚子里好像多了块石头，不用吃饭也沉甸甸的……
“你？”知安看着良音的脸色，眼里都是担心，“你不会真喜欢耿太傅吧？”
“喜欢？什么是喜欢？”良音其实不太明白。
“有本书里说，这人是你见了他就开心、喜欢同他呆一块儿、想同他厮守终老，那就是喜欢他。”知安一边回想自己看过的内容，一边告诉良音。
“可我见了你也开心，也喜欢同你呆在一块儿？至于成亲，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亲。”良音眨眨眼。
“可姑娘家都是要成亲的。”知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肩膀一沉。
听着知安的声音不太对劲，良音关心道：“怎么了？你要成亲了吗？”
知安摇摇头又点点头：“祖母正在帮我张罗婚事，要安排我与人相看。”
“是哪家的公子？”良音问道。
“听说是安昌伯韦家的三公子。”知安一边揪着帕子一边小声说道。
“那韦三公子不好吗？”伯爵府的门第与秦家也匹配。
“我听母亲身边的于妈妈说，那韦三公子是个惯爱去酒楼的，成日不着家……保不齐是在外头养红粉知己的人……”知安的手指已经被帕子勒红了。
“不疼吗？”良音帮知安拉开手帕，“既是你祖母张罗的，想必也是过问了对方人品样貌的。或许你家于妈妈只是道听途说。况且现在是八字还没一撇，你先不必担忧，等见过了人再说。”
“嗯嗯。”
良音用饭用得晚，等回到学堂的时候，大家已经在抄书了。入了座良音也拿出文章开始抄。
一整个下午耿玉正都在甲舍呆着，临散学的时候才来了丁舍。
大家按顺序交了抄写和小评才出门。
良音是最后一个上去的。
“你的字？”耿玉正偏了偏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是我这个老师做得不好了。”
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良音拿到字帖后，还没找时间练过……
“不是不是，是我做得不好！”良音赶忙鞠躬。
“明日我带两支笔给你吧，要再练一种风格的字，用你现在的笔可不行。”耿玉正白玉似的手指轻轻点在良音的小评上。
对了，阿策这样学识渊博的人，找书的事情可以问问他呀！良音突然想到。
“耿夫子？”良音也不知道在学堂该如何称呼阿策。
听到“耿夫子”三个字，耿玉正好看的眉头一跳：“还是叫我阿策吧。”
“阿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良音立刻改回原来的称呼，讲了良景要找书的事情。
“阿策，你文采卓然，定是读过很多书。这单子上的书你那里有吗？”良音掏出那张书单，上头已经划掉了昨日从秦家拿到的那册。
耿玉正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我这里确有几本，可以拿给齐三公子。这剩下的……岑夫子手里有两册，安昌伯家有一册……”
“阿策与安昌伯家相熟？”这也太巧了。
“韦二公子痴迷对弈，常来找我玩上几局，也就与他相熟了。”耿玉正抬眼看向良音。
别人抬眼只是抬眼，可耿玉正一抬眼，那一弯睫毛让良音想起了一句“轻罗小扇扑流萤”……
“怎么了？”见良音盯着自己在发呆，耿玉正眨眨眼。
“没什么！”良音回过神来，脸都涨红了。
“没什么……”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良音半晌才道，“……我是想找个了解安昌伯家的人，打听打听韦三公子……”
“韦三公子？你们何时有了来往。”耿玉正看向的不是良音而是长吟。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来往。”良音赶忙摆摆手，可别传出去奇怪的消息，“我是替人打听的。她听说韦三公子常去酒楼，成日不着家……”
耿玉正半晌才点头道：“韦三公子是个画痴，曾立志要画满一万张画像，这才常去酒楼。只有在酒楼里，大家才会多坐一会，他就趁人们吃饭的时间将他们画下来；韦三公子一画就容易忘了时辰，常常在店家打烊后才回府。据我所知，韦三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待人温和有礼，若说有什么不好，最多是太爱画画。”
这么看来韦三公子也算是个良配。
“四妹妹。”良晋带着良杳突然出现在丁舍门口。
“耿太傅安。”良晋走了进来，朝耿玉正福身问安。
耿玉正也倾身回了礼。
“小女无意打扰太傅教学，只是小女等不到四妹妹上车，有些担心，才过来看看。”良晋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柔声道。
耿玉正看向良音：“看来是我耽搁你太久了，你早些回去吧。”
“是我……”让你帮忙才耽搁了的。
良音才说了两个字就收到了对方的眼神暗示，只好收回了要说的话，只福了身告退：“是，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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