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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夏令营(二)


约定好了早上八点在学校操场集合,温暖到了的时候,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操场对面还残留着昨晚篝火的痕迹,提醒着昨晚他们的经历。

        张今泉清点了一遍人数之后,就发布了今天的任务。

        四十个人被分成了两队,一队跟着赵老师、李老师,还有村民们进山去采蘑菇和野菜,另一队跟着他还有其他几位老师去小溪边准备中午野炊要用的东西,搭架子、洗工具、洗菜、切菜、穿串儿之类的。

        这些其实都已经在宣传册里写好了。分队采取自愿模式,进山以带着运动鞋和长裤的人优先,温暖早有准备,理所应当的选择了前者。

        再看其他人,对比昨天刚下车时的亢奋,篝火晚会时的激动,现在多少有点萎靡不振了。想想也是,昨天一下子走了两公里,尽管路还算平整,但是还要上下坡。随后又是捡柴火,又是唱歌跳舞,前后忙活了好几个钟头。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农村,甚至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虽然这个远门并不算远,单独也算不上特别单独。

        温暖则是驾轻就熟了,别说两公里平整的路,就算两公里山路对她都是小菜一碟。对比明显兴奋的一群孩子,温暖显得淡定多了。于是淡定的温暖,休息过后能依旧淡定,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昨天兴奋之下,很难察觉出累来,但是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之后,所有疲惫就都冒出来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一群孩子你看我、我看你,远没有昨晚的热情。这种场面张今泉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这是他“多年带队的经验”,于是采蘑菇小队最终只有十个精力充沛的人报名参加。

        还有一个原因,温暖可能不知道,那就是采蘑菇这项活动,被想当然地和“小姑娘”联系到一起了,因此,不少自诩“男子汉大丈夫”的男生们对此活动避之而不及。

        进山要先路过一座水库,两边的水几乎和桥面齐平,却连护栏都没有。不用老师交代,一路叽叽喳喳的几个孩子,上了桥就像是一群刚出生的小鸡崽儿一样,乖乖躲在鸡妈妈的翅膀下面,一步也不敢离开。

        温暖看着比三个她还要宽的桥面,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怕的。

        脚底被硌了一下,她抬脚就发现是一颗石子。跟在她后面的村民看见了,说:“石头要丢到水库里,不然被人踩到滑倒就糟了。”

        温暖把石子捡起来,在手里颠了颠,侧身弯腰,手臂往后,手腕一用力,然后一甩,水面上就出现了四个漂亮的水漂。

        “哟呵,小姑娘还会打水漂儿?”

        “会呀,我爸爸教我的,不过要选好石头,刚才那种就还行。”温暖一点儿也不谦虚,还像模像样分享起了经验。

        采蘑菇不如她想象中的有意思,山路不好走,没爬多久就有几个人喊累。还有一个胆子特别小的,被草一碰胳膊就吓得一蹦,看见毛毛虫就开始尖叫。

        温暖左耳朵听着叫苦声,右耳朵听着叫魂声,在替他把毛毛虫从叶子上弹走后,只想仰天长叹一句:这些都是何方妖孽!

        老师和村民们也不敢带着他们再往上走了,他们也怕,这些都是城里家长们的宝贝疙瘩,真磕到碰到,或者累坏了,家长还不得跟他们拼命?

        温暖期待的“丛林探秘”就这样在同伴的哀嚎,老师的担忧中草草收场,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上拎着的,写有“师大附小夏令营”字样的白色小布兜里,都装了浅浅半兜子的蘑菇和野菜。

        几个小伙伴儿明显没有刚进山时兴奋了,每个人都满脸哭色,像极了被罚站时的样子。脸因为劳累和天气变得通红,倒是有一个叫张喆的男生还算活泼。温暖则是一身轻松,这点运动量,还没她平时训练大。

        温暖游刃有余的模样成功收服了随行的两位老师还有村民,下山路上,那个刚开始跟温暖交流打水漂经验的村民跟温暖走在队伍后面聊得热火朝天,热情邀请她下次带家人过来。

        “我们这边水库里养了很多鱼,一到夏天,从早到晚,每天都有人从市里开车过来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

        就像是验证他说的话一样,透过密林枝杈向下看,漫长的堤坝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人,三三两两凑成一堆。每个人的打扮和装备都差不多,一顶大檐帽、一把靠背椅、几只塑料桶,手里拿着一把鱼竿。早上九点多,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那些人却一动不动,像是少林寺里入定的高僧一样。

        温暖这才注意到他们,之前过来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多人。可惜,村民倾情推荐,温暖却兴致缺缺,很明显她对钓鱼这种“静止”的活动没什么兴趣。

        她拎着布兜甩来甩去,视线突然被不远处树下的两个人吸引了。

        真是个奇怪的组合,温暖想。

        别处都是两三个大人,他们却是一老一少,会有小孩子喜欢钓鱼吗?她实在好奇。

        好奇到直到她走下山,还忍不住打量那对组合一眼。

        他们一行人,戴统一的帽子、拎一样的布兜,一出山就受到了瞩目。温暖走在队伍最后,张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后边,手上攥着一把石头,缠着村民一会儿教他怎么打水漂。那把石头上还沾着新鲜的土,怎么看都是从山里刚捡的,显然蓄谋已久了。

        他充满活力的声音在领队老师听来还算悦耳,但是在钓鱼的人听来悦耳就变成了刺耳。

        堤岸旁不少人都抬头看他们,皱起了眉头,有人甚至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声。

        温暖冲张喆嘘了一声,转头就看到那个钓鱼的孩子也抬起了头,目光相接。

        “贺臻?”

        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在她记忆里尘封了太久的名字,久到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贺臻的样子了,甚至那件曾经她津津乐道好几个月的拔刀相助事件都被她忘了好久了。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个人就是贺臻。究竟凭什么确信的?她不清楚,或许是眼神吧,又或许是那头让人记忆尤深的短发。

        那个疑似贺臻的人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掠过,看向她旁边的张喆。

        温暖停下,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也不管其他人的视线,叫了一声:“贺臻!”

        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眼里带着一点诧异,温暖知道她猜对了。于是她跳起来,冲他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句:“贺臻!”

        这下不仅是其他钓鱼的人,贺臻身后一直稳坐不动的老人也侧过头看着这个突然兴奋的小姑娘。

        “等等,你去哪儿?!”随行老师还没来得及让她注意音量,就看见温暖突然脱离队伍,一溜小跑往堤岸去了。

        温暖边跑边喊道:“我去找我姐姐!”

        “你姐姐?”老师满脸错愕,视线跟过去,那堆人里哪有小姑娘?

        而此时,百米冲刺过去的温暖微微气喘地站在他面前,笑容灿烂。

        “贺臻,你不记得我啦?”

        贺臻还沉浸在她那句“我去找我姐姐”带给他的震惊里,过了一会儿才敢正视眼前这个莫名有些眼熟的人。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瞳孔微微放大,不确定地说:“温暖?”

        “对呀,你还记得我?”

        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里的温暖,没忘了跟他旁边的老人打招呼,“爷爷好。”

        被她一声称呼叫愣住的何止是贺臻,还有贺荣盛。老人冲她点头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问贺臻,“贺臻,她刚才是在叫你?”

        贺臻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使劲摆手否认,“不、不是。”

        他一把抓住温暖的胳膊,把人拽到旁边,小声低吼,“谁是你姐姐!”

        “啊?那难道……是妹妹?”温暖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满眼疑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背后老头的笑声好像更大了,贺臻的脸更红了,急败坏地说:“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

        “啊?”这下轮到温暖吃惊了,她眼睛瞪得滚圆,嘴都合不拢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那为什么那次你穿着……”裙子?

        “那是意外!”

        “哦。”温暖点了点头,回答得非常干脆,但是她眼里的呆滞证明她还没有从刚才的事实冲击中走出来。想她叱咤江湖这么多年,第一遇到这种事,她竟然把人的性别认错了,而且一错就是三年。

        温暖自觉心脏还是很强大的,她闭上嘴,把吃惊咽进肚子里,接受了贺臻姐姐变成了贺臻哥哥的事实,但表情明显没刚才明朗了。

        老人耳聪目明,等两个小朋友说完话,贺臻把人领过来,他把鱼竿一放,就问:“这小姑娘是你朋友?”

        贺臻点点头,表情还有些别扭,“嗯。”

        “我听刚才她叫你姐姐?”

        贺臻不太想说,似乎是觉得丢人。

        老人转换策略,问起了温暖,“小朋友,你认识我家贺臻?”

        温暖点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老人好奇地问道,温暖的帽子和手里的布兜证明她是师大附小的学生,跟他孙子不是一个学校,那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商场。”

        “商场?”这倒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温暖又点了点头,在商场,被人追,还是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救了他。

        但这话她并没有说,千言万语,满腔豪情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嗯”字。不用说她也明白,没有男生喜欢被人当众戳穿曾经穿过裙子,即便面前的“众”是他的爷爷。

        “就是之前跟丁哥在商场那次。”贺臻好像并不打算瞒着,虽然表情依旧别扭。他从没想过,本来打算一瞒到底的事,会在今天,在这种情况下被戳穿。

        “小丁那次。”老人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你是说小丁没找到你那次?”

        “嗯。”贺臻点点头。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是贺荣盛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哈哈大笑了两声,说了一句,“好小子,怪不得,真有你的。”

        贺臻难得听到老人的夸赞,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听了肯定高兴,可放在当下这个情境里,他也不知道是难为情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了。

        两人的对话像是打哑语一样,温暖有点儿听不明白。

        贺荣盛瞅着孙子红了又红的脸,终于转换了话题,“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么认识的,真是有缘分。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我刚才没听清。”

        “温暖!”

        “温暖,好名字。”贺荣盛笑呵呵地夸着她的名字,“你来这里是参加夏令营?”

        “嗯,我们今天要野炊,刚才去山里摘了蘑菇和野菜。现在要去小溪边做饭,爷爷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温暖晃了晃手上的布兜,向两人发出邀约。

        “是吗?你们这么厉害。”贺荣盛不吝啬地称赞,“野炊嘛,爷爷和贺臻就不去了。这两天我们都会在这里钓鱼,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找贺臻玩儿。”

        温暖还想争取一下,背后就传来了老师的声音。

        大部队早就走了,留下一位老师在旁边等着温暖,等了好久都不见人过来,老师也有点儿着急了。

        谈话被迫结束,温暖不死心,最后邀请贺臻。朱颜和韩阳阳都没有来,好不容易遇到熟人,她自然想多跟他多说几句话。况且,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呢。

        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参加集体活动和跟贺臻“叙旧”的两个选项中找到一个最优解,却被马上要杀过来的老师打断了思路。

        离开前,贺臻还没忘叮嘱她一句,别跟别人说他的事。温暖郑重点头,表示——放心吧。

        小溪野炊比想象当中有趣得多,以至于温暖在“胡吃海喝”之间暂时忘了刚才的邀请不成的事。酒足饭饱之后,收拾了餐具和垃圾,一帮人包括张今泉在内,躺在挂好的吊床上,伴着潺潺溪水声,进入了午睡。

        要是没有蚊子就更好了,温暖入睡前如是想到。

        临近傍晚,张今泉宣布自由活动。温暖撒脚就本着水库去了,可是在同一个地方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她左右晃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心里难免失望,叹着气往回走。

        “温暖?”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温暖回头,就看见贺臻左手提着塑料桶,右肩扛着折叠起来的椅子,她甚至能听见塑料桶里啪嗒啪嗒的声音。

        失望的表情瞬间被高兴取代,连语气都轻快起来,“爷爷好。”

        她先给贺臻身后拿着鱼竿,一脸笑意走过来的贺荣盛打了招呼,然后才问贺臻:“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躲太阳,那边下午有阴凉。”

        贺荣盛走过来,示意贺臻把塑料桶给他,让他们两个小朋友在旁边玩儿一会儿再回家,还邀请温暖晚上来吃鱼。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温暖看了一眼贺荣盛,又看了一眼贺臻,难得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了一句:“我能去吗?”

        看到两个人都点头了,温暖这才坦然接受,“好啊。”

        于是,本来的玩一会儿变成了贺臻陪她到寄宿的人家,告诉他们晚饭在别处吃,然后就去了贺臻他们租住的小院。

        院里停着一辆擦得锃亮的吉普车,有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色老头衫的人正襟危坐,正在水龙头边刮鱼鳞,场面和谐中又透着一丝违和。

        温暖凑过去看了看,塑料桶旁的大盆里一条鱼幸免于难,这条鱼个头大得出奇,感觉比她半个还要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于是主动要求和它合一张影。最终这条鱼在温暖和贺臻共同合作下,完成了鱼生第一次,也或许是它最后一次照相。

        说是“叙旧”,实际上温暖并没有想出有何可叙,仔细想想,两人也只是有一面之缘,算不上“熟人”。也就是温暖这种自来熟的人能滔滔不绝的讲,一顿饭下来,起码知道了对方年龄、学校这些信息。又过了两个小时,温暖已经把对方的信息都了解了不少,自己的信息也是交代了七七八八。

        “我们明天早上要去溶洞,你来吗?”

        路上,温暖对送她回家的贺臻发出邀请。

        “我……”贺臻下意识想要拒绝,他知道她说的溶洞。他几乎每年夏天都过来住一段时间,早就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以说完全再提不起兴趣。

        温暖的热情邀约,跟她刚才的极力拒绝形成了鲜明对比。刚才爷爷说让他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满脸诧异,浑身充满了抗拒,还说出了“天上这么大个月亮,我这么大个人,哪里还用送”这种话,甚至还用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说:“那你送了我,谁送你?”

        在温暖的价值观里,她评判人,从不以男女性别作为标准,而是以力量强弱作为准则。而在她的接触的同龄人里,她无疑是“强”的那一方,从来都是她打抱不平、除暴安良,护送别人回家,还没有“被护送”的经历。因此,对贺荣盛的好意和贺臻的遵从,温暖的心情只能用新奇来形容。

        而贺臻通过和她的短暂接触,和之前的那次,摸清了她的性格,温暖就是一个正义感过剩的小姑娘。

        贺臻最后还是拒绝了。一方面是因为那是温暖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他不方面参加。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方面,那就是温暖刚才那句“姐姐”太大声了,估计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可不想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

        “不了,不过你没事可以过来找我。”贺臻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明天就走了呀。”温暖听起来有些失望。

        贺臻愣了一下,还在想该说什么就听温暖说:“那算了。”

        语气根本听不出半点失望,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贺臻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了,总觉得温暖跟一阵风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捉摸不透。

        倒也不完全是温暖性格使然,只是几个小时的相处,外加一次晚饭,温暖想了想,好像已经把能说的话说完了。再在一起,虽然也能找到话聊,但是也没那么迫切了。既然别人不愿意,那就算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莫强求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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