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补课
一场期中考试把前阵子校庆和新老师唐果带来的喜悦磨得一干二净。
对于小唐老师被家长联名上书为难的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为了保住新老师的工作，同学们也都下了一份苦功夫。最后单科成绩出来，五班语文平均分排名第四，比四班还高一分。
据说四班班主任连喝了三天橘子皮泡水，结果嘴上的泡还是一点没消下去。
但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科的成绩就有点惨了，比上学期期末平均分只降不升，最多持平，年级排名下降了1——3个名次不等。
达哥平时主打亲民路线，所以一板起脸来让人着实吃不消。
班里静悄悄的，怕是掉根针都能听见，底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节课本来该讲卷子，但谢柯达一点心情都没有。
上课铃打响后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拿着卷子在讲台上一言不发，两眼跟探照灯似的来回扫视着底下的学生。
无声的威压让略显嘈杂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翻找卷子的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谢柯达啪的一下把卷子甩在桌上。
“还美呢？都看了自己的成绩了吗？考这两分还好意思嘻嘻哈哈，这么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全校第一了呢。”谢柯达可能也被全班见成绩却不为所动的“大无畏精神”气到了，“反正我拿到成绩单的第一时间我就笑不出来了，简直无地自容。”
之后，达哥就口沫横飞地讲了他们这次的成绩差到惨不忍睹，直逼崇礼中学历史最低分，也不知道这话真实性有多少。
“同样的老师，留同样的作业，怎么六班这次几乎科科有进步，你们就科科都倒退呢？”谢柯达说着说着都要怀疑人生了，“我是想破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后来经过周老师他们提醒，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这次退步这么大？”
有人悄咪咪抬头，正好跟他来了个视线相对，谢柯达非但没怒目而视，反而笑了笑，“因为校庆忙嘛，一个个都是才子佳人，只要风花雪月够了，哪儿还用得着学习。”
看着底下的人都跟鸵鸟似的低下头，他出声阻止，“别低头啊，低头干嘛。我觉得他们说得非常对，三等奖呢。高二除了咱们班谁还得奖了，没有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得必有失。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咱们得了，那别人还活不活了，对不对？”
第一次发现原来达哥生气起来是这种款式的，冷嘲热讽的，让人害怕，谁不知道校庆节目出力的一共就那几个人，他们就是观众，这说的好像他们出了多大力似的。
自觉拖了全班后腿的某些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一个个脸臊得通红，就这么熬了二十多分钟。谢柯达终于有收尾的趋势，看他拿起卷子的一刹那全班都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讲评卷子是那么美好的事。
这种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一派祥和气氛一直持续到下课。目光恭送走达哥后，正襟危坐大半节课的人纷纷倒伏在桌上，伴随着一阵哀嚎。
成绩单被留在桌上，除了那几个发挥稳定的好学生之外无人问津，贺臻过去看了一眼，被李侃抓住了。
“你丫考全校二十你看个屁啊。”在李侃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你丫又没倒数你激动个屁啊。”看来经过一个多学期的相处，贺臻、李侃他们对彼此的成绩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老子第十六，跟倒数差很远呢好吗？”李侃为自己的名次据理力争。
贺臻懒得理他，把刚才记的成绩抄在了空白页上。
……
今年京市的雨水很充足，刚入秋就已经下了三场雨。
温暖放学后没走，在教室里整理着错题，想等等雨能不能变小。
“不走吗？”
有人伸手轻轻叩了叩她桌面，温暖抬头，看清是谁后点了点头。
贺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拉开她前桌的凳子坐下，“在整理错题？”
这次是略显迟疑的点头。
贺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用不用帮你补习？”
“补习？”
“爷爷之前不是说过，让我在学习上帮助你嘛。”
“啊？”她没想到贺臻还记着这话。不过，这不就是为哄老人开心才答应的吗？怎么现在突然认真起来了，还是在事发几个月后。
“之前一直想说，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贺臻有些抱歉地解释，“这次趁着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想着正好。你的成绩……上午我已经看过了。”
他边说边看温暖的脸色，见她对私自看她成绩这事没透出反感情绪之后，这才接着说：“单纯从分数来看，你副科都在及格线上，主科都能达到优秀，这么看其实你每科都有进步空间。”
“不过具体的还要看了你的卷子才能说。”贺臻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生怕对方不买账，还到讲台上把成绩单拿过来，指着上面的名次说，“而且你这次不是前进了三名吗？到期末的话一定能再前进至少两名。”
“然后把李侃挤掉？”温暖看到她前面第二个人的名字后笑了。
“没错。”贺臻毫不犹豫地点头，“把我挤掉也行，正好证明我有教学天赋。”
“那可能有点困难。”班里人上午之所以抬不起头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校庆主演之一的贺臻这次考试排名全校第二十名。这样一来，达哥的嘲讽伤害值就在无形之中又增加了40。
“怎么样？”贺臻敲了敲李侃的名字，“要不要定个小目标？”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教室里的两个人堂而皇之说着怎么在期末把李侃“干掉”这事。
贺臻以为她同意了，没想到恰恰相反。
为什么？他问。
温暖看着真心想帮她补习的人，没有说话。
她不能告诉他，其实那些题她都会，只是故意写错而已。
使这种看似装腔做戏的把戏并不是为了引起温霆或是程筱云的关注，也不是为了报复谁，更不是自暴自弃。虽然曾经发生的事成了她的心结，但她还不至于就此醉生梦死、荒废学业。
之所以这样做，一开始只是为了能翘掉家长会而不被老师惦记，后来则是为了减少关注。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少言少语，成绩中等的学生。
而她确实做到了，从舞台中心退场，如透明人一样度过了几年时光。清净又自在。
她只是没有想到，温向荣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这样说也不对，温向荣从来没有停止过关心她，只是她太过关注自己而忽视了。
过于自我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私。
以前温暖从未想过改变，觉得只要高考发挥好就行了。至于别人怎么看，反正高考结束，她跟这里的人也不会有联系了，更没有人会记得她。
但现在她有了一丝松动，不仅仅是为温向荣，还因为兰意、迟早，因为贺臻。
因为他们出自真心的关心。
温暖也有些歉意，她好像总是拒绝贺臻，尤其是他想要帮她的时候。
经常拒绝别人善意帮助的人，要么自身强大到可以忽视别人的自尊心，要么脆弱到只剩下自尊心。
她又属于哪一种？
见她不说话，贺臻改变了策略，又提起了校庆的事，说是补课就算是互帮互助了。
温暖有些无奈，这事真不用翻来覆去地说。
“补课就不用了，但是有问题我会去问你的。”温暖向他保证，“一定。”
贺臻在看她，似乎在揣测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末了终于点头，“好吧。”
其实即便是“不好”又能怎么样呢。
时远时近的温暖，让人捉摸不透。
……
几场雨下来，枫叶被打落了大片，从高处俯瞰，红色铺满了山。
清晨雨珠混合着露珠，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赏枫的黄金期已经过去，游客、市民渐少，终于给学生们腾出了点欣赏美景的空间，最近来的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
不过一大早就来爬山赏枫的人还是不多，在为数不多的人当中就有温暖、兰意和迟早。
打着“秋游”名义聚在一起的三个人起了个大早，刚吃了饭还没得消化就吭哧吭哧开始爬山。
温暖、兰意常年运动不觉得累也正常，而出门靠司机、公交站超过三站地就要打车的迟早连呼吸都没怎么乱实在不正常。
迟早对此的回应是，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然后说：“我跳了那么多回伞难道是白跳的？”
“哦，忘了。”兰意很是敷衍，还故意刺激她，“就从飞机上往下跳，动都不用动也行？”
“确实不算。”迟早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还赞头地点点头，“也就是动动胳膊的事，可动动胳膊体力就不比你差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
看来还是迟早略胜一筹，在她那里被堵得哑口无言的兰意转头，“温暖，她连你也讽刺上了，你管不管？”
温暖送上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兰意一看自己孤立无援毫无胜算只得就此作罢。
兰意一边往上走一边低头捡着落叶，等手上拿不下的时候又跟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个塑料袋来，把叶子一股脑丢在里面。
“你这是寻找童心呢，还是打算拿去卖？”
“你懂什么！”兰意嫌弃地冲她努了努鼻子。
地上除了落叶，还有很多光秃的叶杆。
温暖想起小时候，最常玩儿的游戏之一就是拉叶杆，不过多是梧桐叶或是银杏叶的叶杆。
她弯腰也挑了几根，用了点力气扥了扥，发现还挺结实。
“你也玩儿过这个？”兰意兴致冲冲凑上来，边说边把塑料袋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冲她伸手，“给我两根。”
三人两两对决，最后温暖靠着微弱优势取胜。获胜者的奖励是：中午请另外两位吃饭的机会。
温暖对此奖品表示十分满意。
下山找了处农家乐，老板热情又好心，见他们三个女孩子过来，还叮嘱说让他们不要去还没开发的地方乱晃。
兰意相当自来熟地在院子里水池旁洗起了捡来的枫叶，老板娘怕她手凉还给她拎了壶热水过去。
温暖、迟早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休息，看兰意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折腾。
把枫叶一片一片洗干净，然后用毛巾擦干，最后分散着晾起来，得亏没有风。
吃完饭后，无处可去的几个人得到老板和老板娘的收留，继续在院子里闲坐。
兰意要了一段麻绳，蹲在地上继续忙活。
很快，两捧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温暖他们诧异地望着由枫叶组成的花束，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一把红的像火，一把从中心绿色渐变为金黄色。
兰意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情，“送你们。”
“这么有雅致？”迟早对兰意这只暴力兔子还喜欢花花草草这事展示了应有的疑惑。
“这是枫花！”兰意怕自己破功所幸不接这话茬，“希望你们以后风花雪月的时候不要忘了我。”
迟早“切”了一声，眼里难掩嫌弃，嘴上说着：“就你这一套一套的，忘了一加一等于二都不能忘了你。”
在兰意佯装生气，问她“到底要不要”的时候，她把红色的花接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却紧紧捧在手里。
“有时间试试银杏叶吧。”兰意抬头看着院里那棵巨大的银杏树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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