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可描述的
“你……”
在拉扯被子的过程中，惊蛰无意间触碰到裴暮的脸颊，异样的温度让她意识到裴暮又发烧了。
低烧。
他体内的毒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生命。
“来，把这碗汤喝了，我炖了好久呢。”
惊蛰眉眼低垂，借着去端瓷碗的动作，很好地将情绪掩盖了下去。
坐到床边，将瓷碗递上前，惊蛰这才发现裴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清晰倒映在裴暮瞳孔中的面容逐渐变得古怪，“怎么了？”
“你受伤了？”
“哦……”原来是说这个，惊蛰放下心，她看向自己的胳膊。
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倒是不深，经过这么一会，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可惜了裴暮给她买的这一身衣裳，才第一次穿呢，不知道缝补一下能不能看出来。
“没太大事情，不用担心。”
惊蛰本人不在意，裴暮也就没有多纠缠下去。
这反倒令惊蛰感到意外，她还以为裴暮会多问几句。
裴暮大抵是直接惯了的，惊蛰这般说，他便认定惊蛰是不愿说明理由，那么问多少遍都是徒然。
再去看裴暮的时候，他已经将鸽子汤喝完。失血的唇因为鸽子汤的汤液变得湿润，亮晶晶的，加上他初初清醒来时还显得很迷离的眼眸，一派乖巧可欺的模样。
惊蛰坏心眼地抚上裴暮的唇角，感受到他身体变得僵直后，用指腹轻柔地擦拭着残余的油渍。
裴暮的唇很软，他总习惯性地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惊蛰见过裴暮最柔和良善的表情，也就是直线的两端稍微地往上提了提，都没有卧倒的括号弧度大。
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算困难。
兴高采烈时的开怀大笑，感动欣喜时的微微一笑，亦或者敷衍时的皮笑肉不笑……惊蛰见过太多人的笑容了。
就例如书店的那个神秘老板，不管处于什么境地中，他脸上都挂着一簇高深莫测的笑，和神仙似的，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表情本来是情绪的一种外在表达方式，可当情绪不再有所起伏，所有的表情就变成了单一的，裴暮的不笑或老板的笑。
裴暮是因为他自小就过得是一种封闭的生活，他的朝朝暮暮简单到只剩下活着或死亡。
正如一句话所说的，他在石塔中练了十年的剑，他的心早就和石塔的石一样硬了，他帮着江潇月杀了十年的人，他的心早就和他的剑一样冷了……
这样的裴暮，在遇见他未曾经历的事情时，还会有改变的可能。
老板不然，老板是经历了太多，有一种大喜大悲后尘埃落定的既视感。
明明是相反的两个人，惊蛰却觉得他们有种诡异的相似。
嗯……可能是因为长得都挺好看的，所以给了她这种错觉吧。
想象着裴暮也如老板那般摇着一把折扇，笑得明媚放肆的画面，惊蛰就一阵恶寒。
尽管是这样想着，她的手却在不老实地揉捏着裴暮的脸颊，硬生生将他的唇线提了些弧度，然而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
惊蛰默默地放弃了折腾裴暮五官的想法，转而抚摸着他的肌肤。这光滑细腻的触感，比起上好的暖玉有过之而无不及，让惊蛰爱不释手。
“呯！”
裴暮手中的瓷碗摔落在地上，幸而床榻下铺了一层柔软的地衣，那碗转了一圈，连个边角都没碎。
惊蛰正欲起身，去拾起那空碗，她的手腕被一把拽住，眼前的景色蓦然一转，从地衣上那只还在微微晃动的空碗变成了木色的梁顶。
惊蛰坐在裴暮的双腿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他怀里栽去，为了寻求平衡，一只手不自觉地揽在了裴暮的后颈上，是一片惊人的烫。
“裴暮，别闹，你烧得很严重。”
才这么一会，他的体温怎么升得这么快？惊蛰说着就要去给裴暮把脉，还没碰到裴暮的脉搏，就被他紧紧地抱住，用力之大让她的呼吸都有点难受。
被裴暮按在胸前，她听见心脏快速杂乱的跳动声，不知是她的，还是裴暮的。
“无碍，给我抱一会。”
裴暮贴在惊蛰的耳边轻声说道，他的声音沙哑且缓慢。
随着他一字一字地吐出来，潮湿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洞中，引起一阵不自然的痒意。
惊蛰一个激灵，尚有理智的她想要推开裴暮，反而被裴暮抱得更紧。隔着几层单薄的布料，身上似贴着一团火，连带着惊蛰都感觉她的体温升高了，与裴暮的交融到了一起。
在惊蛰的记忆中，她从未和一名异性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距离裴暮这般近，她闻见了不止是衣服上皂角的清香，还有一种很是好闻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真要形容的话有些像是雨中的竹林，雪后的松柏。
惊蛰想，她的脸一定红得厉害。
“裴……裴暮……”
轻轻地唤着裴暮，惊蛰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合时宜。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什么都在想，什么都想不到。
“嗯，我在。”
随着话音的落下，耳后贴上来一个非常柔软的物体。这种触感她太熟悉了，就在方才才摸过，——是裴暮的唇。
惊蛰浑身汗毛都竖起，差点跳起来。
她这是被裴暮亲了啊！
我去，这接下来不会是不可描述的场面吧？
惊蛰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一句，打破了整个暧昧旖旎的氛围。
原本过热的体温因此也降了个透心凉，惊蛰急忙歪着脑袋，极力将裴暮推远，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裴暮，你烧糊涂了，清醒点。”
你要是按照这种剧本来，是不能过审的！
在挣扎时，惊蛰冷不丁与裴暮对视，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没有她想象的意乱情迷。
他是冷静的。
冷静的……对她做出了这些举动吗？除了那不知是高烧引起的还是久未说话而显得沙哑低沉的声音以外，裴暮在吻她的时候，和杀了一个人没有区别。
有点可笑了不是？
她有一种反被捉弄了的恼怒。
裴暮只是短暂地抱了一下她，就放了开来，饶有兴趣地笑道：“呵，这是你先招惹我的惩罚。”
这是惊蛰第一次看着裴暮笑得毫不遮掩，他的好心情似乎都写在脸上。果然是被捉弄了吧？惊蛰心里憋着气，又拿裴暮没办法。
她还能和一个重伤之人置气什么？
惊蛰无奈地去捡那瓷碗，一只手刚触碰到瓷碗，就忽然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她看见了裴暮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表情。
笑意不达眼底，反倒是显得无比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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