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去，回不去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了，当他终于满意地捧着一束郁金香离开花店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南星开心地习惯性伸了一个懒腰。

        看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天，她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城市的夜晚，没有完全的黑暗，在很多时候反而比白天更为热闹。白天在各自工作岗位上辛苦奋斗的人们，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终于有了歇息的间隙。于是，大家都像是老鼠般在晚上出没，和家人，和朋友一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也是南星钟爱夜晚的原因。

        回过头来的南星，看着那些剩下的花，想着明天也卖不出去的话，又只能扔掉了，感觉有些可惜。大多数时候，她会留下来加个班，将那些不太受欢迎的花重新设计包装好摆在店里，这样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过，今天是比较轻松的一天，因为剩余的花不是很多。最后，她将店里和后面的仓库打扫完，准备回去时，正在锁门的南星，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要下班了吗？”

        南星闻言转过头来，看着面前一个小姑娘，心想多半是才下课，来买花的。微笑着回应道：

        “嗯嗯，你是要买花吗？”

        “明天是教师节，我想给老师买一束康乃馨。因为白天忘记了，刚下课就跑来了，姐姐，可不可以卖给我一束啊！”

        “原来明天就是教师节了啊！”

        这么一想，南星就想到了福利院的院长，前些天她突然打电话来，说希望南星有时间能够回去一趟，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南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院长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因为那件事情，南星总是躲避着，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只是偶尔打电话去问问院长近况，有时候也买些东西寄过去。

        院长也知道南星心里难过，也从来没要她回去，不知为何这次却主动打电话请她回去。尽管心里有那么多的排斥，南星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可以的，进来吧！”南星将还没来得及上锁的店门推开，从里面立马飘出一阵花香来。

        女孩听到自己可以买花了，高兴地跟着南星进了店里。在南星包扎花束的时候，女孩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店里的各种花上面流连，最后目光紧紧盯着角落里黄色的玫瑰。南星此刻也是微微注意到了小女孩。

        “花包好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小女孩走到南星面前，笑着说：

        “嗯嗯，姐姐包的很好看。这个多少钱？”

        “三十五！”

        女孩拿钱递给南星，并礼貌地道了谢。接过女孩手里的钱过后，南星才想起来刚刚的事情。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女孩，南星很快地说了句：

        “你可以等一下吗？”

        说完就走到角落那里抽出一支黄色的玫瑰，快步走到小女孩面前，将手里的花递给她。

        “这个是每天最后一位顾客的福利哦！”

        小女孩收回看着玫瑰花欣喜的目光，冲着南星真诚地说了句：

        “谢谢姐姐！”

        “回去注意安全啊！”

        “嗯嗯。”

        看着欢快离去的背影，南星也感到一丝愉悦，“明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想到明天要回福利院，走在路上的南星还是不由得惆怅，最后走进了一个商场。

        这个时候的商场大概是最热闹的了，好巧不巧明天也是周末，趁机屯粮是现代人的一种习惯了吧，平时很少有如此惬意的时间来慢慢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南星对于挑礼物向来是不在行，更何况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院长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她每次寄过去的东西院长都很高兴地说喜欢，她也知道院长只是客气。这次估计也是这样子了，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困扰南星的大问题。

        逛了大半圈，也没找到什么觉得合适的。南星看着面前那个足浴盆好像还不错，自言自语道：“很适合老年人嘛。”于是，她下定决心就从货架上拿下来一个。

        这时旁边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喊道：“有炸弹啊！”

        男人飞快地转身跑掉，周围的人也开始纷纷逃离，南星觉得这种事情不太会发生，心里到底没有一丝紧张感。不过，当她顺着中年男人逃跑的地方看去，发现货架上确实有一个形似炸弹的东西，上面有不停变化的数字，红得亮眼，并且隐约可以听到“嘀嘀嘀”的声音。

        意识到危险的南星抱着手里的东西就跑开了，心里暗自祈祷那个炸弹不要那么快爆炸。下楼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警方已经到了，人们都被叫往一个地下车库。

        南星最后下来的时候是被一个男人当作歹徒般钳制住的，男人一身制服，不用说也看得出来他的身份。但是被当做坏人的南星心里紧张起来，自己才从危险的地方逃出来，现在又被当做嫌疑人，一天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被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的南星，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被旁边两个同样身着制服的人给架住往门外带走了，手里的足浴盆也掉到了地上。

        来到警局已经将近半个小时，和南星一起被带来的人很多，她唯一有些印象的只有那个第一个发现炸弹的中年男人，其他的人可能都是当时在那周围逛的人。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第一个进来的人就是那个将南星当做坏人的男人，他走到众人面前坐下，身后也进来了两个面生的警员。

        “不好意思各位，在深夜将大家带来，不过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情我们需要你们配合调查。稍后会轮流带大家过来做笔录。”男人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而他后面的那两个警员，也开始安排大家轮流过去做笔录。

        南星想到自己明天还要赶车回福利院，而自己现在还不在家，礼物也没买到，突然感觉有些心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南星完全是束手无策，此刻坐在这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间难熬，心情也没有一刻的放松。这种等待，堪比高考坐在教室里等待分发试卷。

        看着周围的人渐渐所剩无几，南星想到该是快轮到自己了吧。不出一会儿，刚才那个女警员过来了，微笑着示意南星跟她过去。

        来到审讯室，南星发现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个对她“不客气”的年轻男人，心里微微有些发怵，而旁边坐着一个手握纸笔的陌生警员。正低头翻看资料的男人在发现人进来后在他前面站着不动，才说了句“请坐！”后知后觉的南星终于回过神来怯生生地往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去，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南星小姐，是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阳光百货大楼出现假冒炸弹事故调查的负责人，我叫白翊。现在就事故的主要问题向你进行调查和询问，请务必如实回答。”

        “炸弹是假的？”这是南星从这一片开场白中留意到的关键字眼。

        “嗯，若是没其他问题我们可以开始了。”

        白翊朝旁边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开始了接下来的问话。虽然面对这样的场景，南星难免感到不自在，但是总归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出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假的炸弹也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的。然后就又想到了自己从商场下来的的情形，顿时没了紧张倒生出了一点闷气。

        “对了，白警官，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们为什么那么快就赶到商场，就算是那位发现炸弹的大叔跑掉后就报警，你们也不会来的这么及时啊？”

        “有人提前报了案。报案人还在查找当中。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就是所有的目击者都是被你们像抓我那样抓进来的吗？”

        “不是。”

        “那为什么唯独对我这样子？因为我嫌疑最大吗？”语言虽轻，带有的怒气可不少。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我不会特地针对任何人。不过我认为将你钳制住的行为并无欠妥。”

        “为什么？”

        “因为你当时企图不付钱将商场的商品带走。”

        回想自己因为被吓坏了，手里抱着的足浴盆也忘了放，就一路抱着冲到了商场门口，此刻的南星心里有些尴尬，早知道就不问了直接走掉的。

        “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注意到这个，并不是想这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可以，天晚，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说罢，南星扭头逃也似的离开了警局。

        走在路上的南星才从刚刚的尴尬里面出来，又想到了明天的行程，还有送给院长的礼物。最后，也只能拿自家的花回去了。

        回到店里，南星回忆着院长办公室常年都挂着一副向日葵的画，想来必院长有可能喜欢向日葵，于是，南星将店里最鲜艳的向日葵混着其他的花做成了一个大花束，放回了保鲜柜里，等明日出发前再来取走。

        回家洗漱完毕已经是凌晨一点过，早已经累的精疲力尽的南星，不由得想了想商场发生的事，想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南星逐渐将此事放下，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南星取了花来，就搭乘长途公交车去了福利院。车子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远远地，就能看见绿树环绕的福利院，一阵熟悉的感觉瞬间涌向南星的心头。南星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六年的时间，现在看着那些粗壮的树，树下的秋千，满满的都是回忆，不过若不是院长在这里，自己可能一辈子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吧。

        这个地方，已经如同废墟了，只有那几栋房子还坚强地挺立着。有的墙面脱落，露出粗糙的里子，在水泥坝外围也长满了杂草。上一次，南星看到的是同样的房子，但是没有那么多杂草，现在已经没人有精力去管它们了。

        南星抱着花和路上买的点心，朝着记忆中的那栋楼走去，鞋子轻轻地，在空旷安静的楼道里发出“哒哒”的声音。来到三楼的房门前，南星稍微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久，在南星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里面才传来细微的走动的声音。门“啪”的一声打开了，里面露出一个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孔，来人盯着南星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笑脸来。

        “你来啦，快进来吧！”

        “院长您还好吧？”南星一边跟着进去，随后关上门，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包括挂着的那幅向日葵的画，只是给人的感觉更加清冷了。

        “还好啊，比起其他人，我也算是不错了。”

        “院长您还是不愿离开这里吗？您去和王萧他们住的话，他们也能放心些。”

        “这个福利院是我父亲和我一辈子的心血，即使因为那件事情导致现在的状况，我也不能轻易离去，也许只有到我死的那天，才能真正离开吧！”

        南星知道这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院长决定的机会，随后也就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南星抱着院长昨晚送给她的那幅向日葵的画，去车站坐了车就回去了。

        在车上的时候，南星才想起这次回来是院长打电话来说有事情要告诉她，但是从昨天回到福利院到离开，院长好像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唯一让南星没有想到的是：昨天自己将花送给院长的时候，院长就将自己很钟爱的那幅画取下来，硬要送给她，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南星不得不收下。

        也许，院长只是想要一个人帮她保管这幅画，毕竟拿她自己的话说，她也是快入黄土的人了。但是为什么不交给王萧他们，南星也实在搞不清楚。

        回到家里，南星就将卧室的照片取下来，将画挂了上去。不过，她竟然觉得，这幅画和这现代的气息很是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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