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被袭
江口镇临江而建，沿着江口镇街尾的石阶往下，足足七百七十步才至河口码头。江面涛涛，不过十几丈宽，但每日过往的船只也是川流不息。
天不过蒙蒙亮，薄雾中隐约可见有好几艘小船在江面上漂浮。因每年江水都会涨落，所以在码头居住的人家不过两三户，专为码头工人和过往船只提供饮水吃食。
“吱嘎吱嘎”寂静的码头响起了一种熟悉的声音，正在烧水的黄大婶回过头，看见两个黑衣汉子抬着滑竿正沿着石梯小心地走下来，那滑竿上一个俊朗的少年正舒服地躺着，旁边还跟着一个随从。
终于来人了，大婶暗喜。她偷偷地瞟向自家茶铺中，已经坐了半个时辰的那位神若鬼魅的男子，吞了吞口水，天知道这半个时辰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巧呀，不想在这里碰见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大人？”那少年开了口。吴大婶快高兴地哭了，他们居然认识，只是那个大人似乎并不愿意搭理人，自顾看着江水潺潺。
那少年下了滑竿，踱步坐到黑衣人那桌，因着这位大神身量比自己高一头半，很是不适，便捡了对面的位置坐了，悠闲倒了一杯茶水，小喝一口便皱起眉头，很是不满茶水的味道，“明天就在这里。”
见对方不接话，他只得又问，“可安排妥当？墨大人？”
“等哪天尊驾坐上那个位置，墨某人自当上报。”不咸不淡的语气带着丝丝嘲讽。
少年并不动怒，只是撇撇嘴，“我也是怕你办砸这趟差事，不好交差。”
“不劳尊驾费心。”
直到黑衣人飘然走远，侍从武令才凑到少年耳边说话，“贝勒爷，那苌家如果落在墨大人手里，只怕。。。”
少年负手而立，遥遥看向江面，神情变得凝重，“现论黄雀为时尚早。”
正在整理箱笼的苌楚顿觉鼻痒难忍，生生地打了一个喷嚏。
从昨日到现在，所有的物件已经分类整理好。易碎的物件都用干净的稻草裹好，细软都用一个个缝好的大布袋装好。每个大布袋上还用红线绣了字样：冬裳、夏裳、被褥等等，细致地让来帮忙的吴大婶夸赞连连。
“小楚！”门外传来苌老大的声音，苌楚连忙走出去，看见两辆牛车驮着六口大木箱停在外面。“小楚，将东西都收进箱子里。剩下一些不带着的，你记得分给乡亲们。爹还要去邻村把李叔父他们的墓碑运来。家里的事就交给你。”
“阿爹，你放心切吧！”苌老大见女儿安稳地答应着，心下稍安，轻轻地握住苌楚的肩，“小楚放心，我们会平安的。”
过了晌午苌楚已经开始进行搬家的收尾工作。
检视一些没被收捡的细碎物件，或收整或塞箱。居住了九年的家，猝然离开终是有些不舍，还需上下里外地将屋子进行一番大扫除，把它打扫的干净清爽一些，指不定有一天还能回来。
苌楚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细细地裹着犄角旮旯里的灰尘和蛛网。
“楚妹崽，楚妹崽！”吴大婶焦急地小跑着进了屋子，“你老汉受伤了，快点！”
苌楚拽死了手中的鸡毛掸子，脸色苍白，有些不信，“怎么会？”苌老大并没有告诉她，他会受伤，这并不在筹划之内，难道情况有变?
吴大婶见小姑娘愣神，以为是被吓住了，上前来拉着就往外走，“快走，快走，他在黄家老医那里。”
不过两里地，苌楚心中已回转千遍。
陪同的吴大婶见她一脸木然，心中甚是怜惜，苌家闺女真是可怜至极，前几日才被李家的事吓得生病，眼看就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如若苌老大再生什么祸事，娇弱的小女娃可怎么承受得住。
待两人进得黄家院子，看到苌老大好好地趴卧在院中凉床上时，苌楚才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力气，几步奔了过去。
苌老大看见女儿吓得毫无血色的模样，就有些后悔，赶紧安慰道，“小楚莫怕，爹没事。这是个意外，爹和你张叔父去路明镇，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山匪人太多，才不小心挨了一刀。刀口不长也不深，老医已经给包扎好了，马上就回家去。”
苌楚趴跪在凉床边上，紧紧抓住苌老大的双手，半响无语。
她并非怕事，她只是怕苌老大出事。苌老大平安，她就无所畏惧。她相信，只要人在，一切的事情就会有未来。
她平缓地说道“阿爹，小楚不怕的。”苌老大看着如此镇定的女儿，极其欣慰地拍拍她的头，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为了她，也当尽力一搏。
夜灯初上，百家灯火星星点点，那星火点点组合成一条光带，延至岷江河畔，刹是好看。川蜀酷热固然难耐，但站在这河畔，迎面河风徐徐，却是凉爽了不少。
二道身影就矗立在江边，俯瞰着河光月色，低声慢语在江水声的掩盖下似有似无，“贝勒爷，前明余孽三十余人已在路明镇集结，下午袭杀苌老大的正是这伙人，墨大人的人已经布防围住。”
胤禵摇摇头，感慨此人仕途坦荡的让皇子都艳羡，“这回去皇阿玛又会给他立功了。只是他已经官居一品了，还能奖他什么？他又稀罕什么？”在揣度人心上，八哥倒是顶级的厉害。但他对墨阎王似乎也看不明了，用多少年的功夫也没能将他纳入羽下。
武令并不敢接话，默了半歇继续道“苌家今日运来了六口箱子，怕是想偷天换日。”
“苌老大他可真敢。”这方圆十几里，已有四五方的人虎视眈眈，苌老大在漩涡的中心，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是无法脱身的。
胤禵有点看不懂，“不用管他，难道他还能逃出墨阎王的五指山？”
武令迟疑着问，“贝勒爷，那苌姑娘？”
胤禵侧脸瞄了身旁的人，轻笑着说，“那般聪颖美貌，怕是京城也找不到几个能与之相比的。不过，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武令，怜香惜玉了？”最后的话变得冷冽起来，隐隐有了警告之意。
武令忙低下头，嘴上连道“属下不敢！”
“速去安排与苌家相熟的丘捕快值守灵堂，余捕头负责江口镇的夜防。务必保住苌老大的性命，今夜出不得半分差错！”
“是！”武令领命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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