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理性与偏执
得了一千银子，最高兴的是轻鹿，苌楚此后一生都记得那日的场景，只见轻鹿哆哆嗦嗦地端着那盘沉甸甸的银子，一路笑不合口地往自家院子跑，不料一脚提得太矮，直接绊倒在自家门口，银子撒了一地，轻鹿顾不得看腿，坐地上一面捡银子，一面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呜呜喊着，“银子摔了，银子摔了。”
苌老大是知晓这银子的，他让两个女孩好生收好，做自己的嫁妆就是。苌楚嫌银子太多太占地方，到三日便带着数银子数够了的轻鹿去钱庄换成银票，一千两不是小数，自然是两人一同前去。
从钱庄出来，一眼便看到守在门口的何掌柜，他笑着过来道，“姑娘，我们公子想请您过去吃盏茶。”
君有意却情不深，情不深却多情得很。
苌楚叹口气，想了想还是跟着何掌柜去了祥云楼。
祥云楼上，纳兰和昭已恭候多时，嘴角含笑地招呼着，“姑娘终于肯出门了。”
“公子可有何事？最近家中事多甚少作画，怕是耽搁了公子的买卖？”苌楚闲闲地落了座，自取了案上的茶喝。
“那日可有害怕？”纳兰和昭从另一个案上端来一盘糕点放上，体贴地再取了双镶银边的筷子放在青玉瓷盘上。
苌楚轻轻摇头，“不过一只畜牲，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多人都装看不见，听不见。”
纳兰和昭愕然，复而爽朗一笑，“姑娘说的极对，不过一只畜牲倒不可怕。”他话语停了停，看了看眼前无半点心机的女孩，略有担忧，“只是，这后一句话就别处莫说了。”
“你怕？”苌楚看向纳兰和昭清隽的眉目，他眼中的担忧不假，却也有一些习以为常的漠然。
纳兰和昭轻笑一声，“和昭何惧？所惧的不过是那日，如若不是你跳入湖中……”话至此，他又深深地呼吸一下，“如家可对你们有交代？”
苌楚偏头一想，“难道你不知太子要纳我姐姐为庶福晋么？”她又笑道，“我嘛，体恤了一千两银子，倒也合适。”
纳兰和昭见她一脸轻松，愠怒道，“一千两银子算什么，若是那日你出了事，岂是这一千银子能补救的。”说完又觉得自己失了仪态，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平复波动的心绪。
半响后方缓缓劝道，“在京里时日长了，你便知道至尊的权力不仅会有无限的荣光，还能任取任求随心所欲，只要君王看不见不想看见，那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依附于他的权势宗亲盘根错杂，他们相互掩盖也是常事。莫要大意，以后需得更为谨慎才是。”
他顿了顿，眼眸深沉，“如若有一天他登上了……罢了，以后事以后再议。眼下，与那如家远远的便是。”
“那夏里佳真的活不了么？”苌楚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只见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若是那关家肯担了这名，她也能活，左右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只是那关元霸脾气刚烈，她就活不了。”
关元霸不愿意顶着绿帽，替别人养媳妇，倒是可以理解。但夏里佳又何其无辜，不是她的错，却要以她的性命来承担结果。
古代的女子命如草芥，一点不假。
“此后你便少出行，待那人得了新人，一时新鲜，便会慢慢忘了你。”纳兰和昭握了握拳，不甚肯定，他吐了口气，温声恳求道，“你还是嫁了我罢，以后无人再欺你。”
苌楚欣赏着他几近完美的侧脸，轻问，“若是那人还不肯罢手，你当如何？”
纳兰和昭闻言欣喜若狂，回转身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有人欺我妻儿，我必以死相争。”而不会像关家那般，闷头认了此等奇耻大辱之祸。
不料佳人并非他预期的那样，面有喜色。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扎入他心，“可惜我并不能成为你的妻。”
“小姐，纳兰公子可是又跟你提亲了？”轻鹿小心翼翼地问着话，苌楚自从祥云楼出来后便一直郁郁不欢，思来想去也不过就这点子事。
让轻鹿意外的是，小姐这次居然点头承认了。只见她懒懒地趴在床沿，将下巴搁在白嫩的手臂上，大大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地上的软鞋。
“我对他，太狠心了。”苌楚小声地说，她明知道他办不到，却要次次戳他的心窝。
轻鹿皱了眉，凑过来坐在脚踏上，劝慰道，“小姐，他有身不由己，我们也不能委曲求全。在轻鹿看来，若是真心总是要给小姐最好的才是。”
苌楚转过头，举起手点点轻鹿的脸颊，“才不过十岁，你懂什么真心？”她想起古人或许天生就早熟，又笑道，“那轻鹿可有真心相许之人。”
轻鹿笑眯眯地回道，“有呀！”苌楚木了，“哪家公子？”
“我家小姐呀！”
“……”苌楚很无语，不过有此一闹，心中的郁结倒是散去了几分。
谁料轻鹿那丫头却不肯放过她，“小姐，你可相信世上有一个人，可以为了心悦之人，逆经叛道，为天下人不齿被世人唾骂，甚至弑杀亲族的吗？”
自诩理性为第一行事原则的现代理科生，苌楚自是不理解这类物种的存在，“你信吗？”
“我信！小姐，你要相信真的有！”看来轻鹿是那类人的迷妹，苌楚猜测，“你不觉得他们会很恐怖吗？一旦感情破碎，他们可能会玉石俱焚。”
偏执狂，是一种极易走上极端的性格人群，这类人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极其危险。反而是瞻前顾后之人，性格温驯，可以预测他们的行为走向，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
所以，她才没完全拒绝纳兰和昭。
“为什么会破碎呢，真心相待就会好好在一起。”轻鹿不懂，小小的年纪来思考男女情感，有些费她的脑力。
“小姐，你可想好要给墨梓多格格送甚么礼了？”
“……”这个弯转的有点大，让苌楚有点懵，不过好在她已经想好便点点头，“大玩偶。”
前世小女孩都喜又软又萌又大只的毛绒玩偶，想来墨梓多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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