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这家餐馆的菜色偏原汁原味，总体清淡。柳采薇本是西南地区的人，从小无辣不欢，来康州打拼十来年，口味已经被同化。
“人是会变的。”吃了个半饱，她拿出一包烟，“介意吗？”
许从夏摇头，盯着那包烟看：“以前你好像抽女烟。”
“女烟太淡，压力大的时候不够提神。”柳采薇吸了两口烟，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说，“说实话，程淮遇做很多事不会告诉我原因，当然，并非原则性的事情我也不会过问。”
“不过开独立工作室的理由我还是知道的。当初他找到我，跟我说以后想签约一些艺人，国内乐坛的环境不好，很多音乐人没有好的机会，他希望能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许从夏愣了好一会儿，这部分，他没有听程淮遇提过：“但是工作室现在似乎没有别的艺人？”
“他很挑剔。整体环境不好，优秀的人可能从开始就不会入行，然后难得有看上的，也不一定就合适签下来。我手头资源是多，但不是适合每个人，再说前几年，他自己也没在音乐口碑上站稳脚跟。曾经有个新人我们打算签，听说老板是他，转头就签了锤石音乐。”
乐坛再式微，“爱豆”也是个活在鄙视链底层的头衔。
程淮遇刚单飞时被很多地下rapper嘲“没有实力只有流量”，连发了几张专辑往国外拿了不少奖才让那些人闭嘴。
“后来呢？”
柳采薇冷笑一声：“大公司哪有这么好混？那个人争不到内部资源，没过半年就糊了，现在……谁知道？”
许从夏抿了下唇。
柳采薇看他脸色，笑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没签下合适的艺人，他也做过一些别的工作。就那个年末颁奖礼？还是他在背后牵头推动的，不然也办不起来。这方面的事，他不图钱，我也不图，能让行业好起来，就算有收获了。”
“至于他为什么怠工，那我不清楚。前些年他挺积极工作的，一直让我帮着争取到国外演出的机会，去年下半年突然就泄了气，说写不出歌不想发专，演唱会也不想开。我本来推荐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但他说自己没病，就是想休息，我也不好说什么。”柳采薇说到这里顿了顿，“哦对，前些日子又突然积极起来了，不仅想把blossom搞起来，还说自己要跑商演。”
“至于你签约这事……”
柳采薇想了好一会儿，抬头：“我不清楚。不过程淮遇都27岁了，又不是傻子，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做对自己不好的事呢？”
“……可他万一真是傻子呢？”许从夏咬了下嘴唇，“我们……他对我太好了，以前不也干过怕我……无聊，所以推掉工作留在宿舍陪我的事吗？”
“那也得是他自己想陪。”柳采薇弹了下烟灰，笑道，“从夏，你觉得他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脾气吗？我跟他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过的能让他费心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退一万步说，他真牺牲自己的工作陪你玩，也未必就是亏。有些人在乎事业，有些人看重亲友，没人是傻子，情绪价值也是价值。人也会变，比如说我，早几年你问我晚上八点后工作还是喝酒，我肯定选工作，现在我会去酒吧——万一有艳遇呢？”
许从夏被她逗笑。
柳采薇拍了拍他，从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份纸质合同推过来：“他挺希望你签约的，今天走前特地嘱咐我劝劝你。我呢，不会劝人，利弊都说给你听，你自己决定。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合同方面肯定优待你，你要是担心有坑，拿回去让律师看看也可以。”
“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那我就功成身退。”柳采薇准备站起来，“程淮遇今天跟徐导吃饭去了，我得过去看一眼，免得大白天喝多了闹出事来。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是之后你们可能会上的一档综艺的导演。”
他昨天才看程淮遇接的电话，其实并不需要柳采薇介绍。不过，许从夏不想去。他摇了摇头，微笑送客：“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您路上当心。”
·
因为处理过父亲的遗产，许从夏被迫学会了看合同。辞别柳姐后，他打车去了父亲的公司，在车上把合同看了一遍，然后麻烦林寒年帮他找了两个法务过合同。
当然，这份合同如预料般不仅没有任何问题，且做了很多优待。许从夏签约后的自由度很高，分成也不低，一度让许从夏怀疑程淮遇是在做慈善。
但也没必要，真想给他送钱的话，按程淮遇的作风会直接转账。倒不如说，他是希望给许从夏一个宽松点的环境才稍微修改了几条模板合同上的条款。
法务看完合同以后就回岗位忙去了，许从夏坐在空会议室里蹭了一杯咖啡，正想走，林寒年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许从夏一愣：“你不是开会？”
“开完了。”林寒年坐到他对面，仔细看他，“好几年没见了，你难得来，挤时间也得来见你一次吧。”
许从夏乐了：“搞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还觉得我麻烦事太多，准备灰溜溜走人。”
“何至于。”
林寒年像是有话，犹豫了一会儿，直到对上许从夏疑惑的目光才问：“你准备回归娱乐圈？”
“没想好。”许从夏没有直接回答。
“我以为，你会去接手你妈手里的事务。”林寒年说，“然后过几年，连这里的产业也收回去。”
“怕我辞退你啊？”许从夏笑了，“那你放心，你这份工作还有很多年可干。”
未来规划或是家里的事他不想仔细交代，不过林寒年是他妈给他推荐的人，所以才能多说两句。反正合同看完了，许从夏起身告辞。
他让林寒年不要送，独自下楼。公司很多新员工并不认识他，等人走后，一个胆大的员工跑进会议室：“林总，刚刚那是谁啊？”
“是我的……老板。”林寒年收回视线，看向下属，“你进来干嘛？”
“我们组开会啊！预约了这间会议室。”
“嗯，那你们用吧。”
林寒年快步离开。员工品了品，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嚯，那就是许董的儿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
徐导这顿饭请程淮遇，主要是为了赔罪。
程淮遇这边刚同意说服队友复出，转头徐导就拿blossom的名号去请了meteors和e1even。前些年选秀节目井喷，后来不让拍了，各家娱乐公司也没停下推出偶像团体的脚步，但要说红，还得是这三个团。
徐凯总觉得三家都请才能复现当年的辉煌，但毕竟是对家，见面多少眼红，罪还是要赔的，不然程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撂挑子，以后他拉节目赞助都要困难些。
程淮遇其实无所谓，meteors和e1even有几个人他都没记住，个别成员眼熟还是因为这几年solo被迫竞争过。那几个人里还是有认真搞音乐的人在的，程淮遇也不至于看不起对手。
酒过三巡，柳采薇姗姗来迟。程淮遇对她的兴趣比对徐导大得多，好不容易挨到饭局散场，他忙问：“搞定了没有啊？”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柳采薇摊手，“合同让他拿走了，他说回去考虑。”
“啧，怎么这样。”程淮遇不满意地撇撇嘴，“那是个乌龟，让他考虑他就缩进壳里了。”
“不至于。”柳采薇想到今天许从夏问的问题，觉得有趣，“人对你一片赤子之心。”
“嗯？”程淮遇立刻抬头，眼睛亮了，“怎么，他在你面前跟我表白了？”
“别骚了，醒醒酒吧。”柳采薇无语地拍了下他的脑门，“站着别动，我去把车开出来。”
程淮遇就站在路边等。
他该戴口罩的，柳采薇也确实塞了一个给他，但天太热，他不太想戴。
正垂着头发呆呢，一辆车停在面前。
他以为是经纪人，抬头一看，却见那辆suv车窗降下来，里面坐着个长发的年轻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哥哥？”
程淮遇觉得眼熟，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你是……小岸？”
淮水岸，程淮遇最大个站，开车的姑娘正是皮下站姐。
这姑娘可牛逼，手头同时还运营着cp站“邂逅”和一个中等粉丝量的许从夏个站“听夏”，一手抓拍技术出神入化，不过许从夏退圈之后，后两个账号的活动就少了很多。她从blossom出道开始追，活动场场不落，至今已有七年。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岸忙往四处看，看起来很急，“这儿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戴个口罩！柳姐呢，小吕呢？”
“柳姐去开车了，我在这儿等她。”程淮遇笑起来，“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担心我做什么。”
“望你有自知之明，哥哥，在妈粉眼里你永远是个宝宝。”
程淮遇懒得跟她计较：“出来玩啊？”
“嗯，约了锦簇吃饭。”
程淮遇挑眉：“花团锦簇？”
小岸点点头。
花团锦簇是当年blossom最大的团体粉丝站，不过好几年没发新微博了。站姐之间彼此认识本不奇怪，但这个名字还是勾起了程淮遇的回忆：“你们还在一起玩？她没爬墙啊？”
“没。”小岸很老实，“解散以后换了皮呢，她现在在做‘遇淮’和‘北川’。”
分别是程淮遇和曲南川的个人粉丝站，某种意义上来说……
多年初心不改，还挺感人。
小岸显然也陷入了回忆：“哥哥，花团还有机会重组吗？”
她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没想到程淮遇并没有直接否认：“你想看啊？”
“想啊，我们很多人都想。”小岸揉了揉脸，“最后一张专辑都没好好活动，团综也欠我们一个。我昨天晚上还碰见了从夏呢，就是没好意思问他能不能重组。”
程淮遇一愣：“你碰见从夏了？”
“嗯，昨晚，江畔公园，他抱着个相机。”小岸甚至报出了相机型号，“天黑我没看太清，不过应该没错。后来他说要回酒店，我就送他上了出租车……本来想送他的，唉，他说很近，没让我送。”
很近？
程淮遇还没想通许从夏住的酒店怎么会离江边很近，就看见柳采薇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场拐了出来。
经纪人一来，小岸放心送他走了。程淮遇坐在副驾驶席上想了想，凭空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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