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圣

时光就这样慢慢走，正在她已经为自己的前路一筹莫展，心中焦虑的时候，小黄门来了，带来了一个让花如雪意想不到的消息。

        当今圣上宣花如雪进宫面圣。

        小黄门说，尼姑不能入宫，所以从宫中带了一套宫女的衣服，着她换了。只是脑袋上，曾经的一头秀发，如今只长到两寸长，刚刚能覆住头顶。

        小黄门微微有点摇头，却说：“罢了。”

        这才辞了庵中住持，随了小黄门同去。

        本来，在信中，花如雪是说了爹爹的事情的，按说，若是皇帝准了，也不必她进宫去。若是皇帝不准，自然更不必她进宫。

        当初她求觐见皇帝，不过是怕那封信到不了皇帝手中，小黄门随便一丢，便说送到，她又能奈他何。如今竟然会要自己入宫觐见，那那封信，自然皇帝也是见到了。

        既然如此，又有何必要宣她觐见呢。

        天气已经冷起来了。

        去宫里的路上，没有什么可意的风景，树枝光秃秃的。快到年末了。京城的初冬，分外的凄凉。

        再次回到曾经似乎有点熟悉的皇宫。她没有太大的触动。

        这里的人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是每日各种人事，也让人心神昏昏。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虽然因为是客，可以置身事外，但临着深渊随时战战兢兢的感觉，也仍然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有点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说父亲的事。想来想去，又觉得本就不应该牵连父亲。但是想到大将军谋反案牵连的那么多人，难保没有一两个冤屈的。不禁又感念安豫王。

        到了裕华殿外，候在殿外的常侍进去通报，接着就来了一个年纪大的常侍带她进去。

        小黄门恭敬地行礼，口中称“李常侍”。

        这个“李常侍”挥手让小黄门走掉。

        这才微微笑着，给花如雪带路：“贵人请。”

        殿里很空阔。皇帝冯预正坐在龙椅上，大概在批折子。

        花如雪行了礼，口中念了：“花如雪参见皇上。”

        冯预抬头。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她。

        待到她有点不自然的时候，他适时地缓缓起身，道：“朕的祖母不在了，朕不必非得叫你小皇婶了吧。”

        花如雪不知他什么意思，便只恭敬地垂首，不置可否。

        “永静庵的日子很苦吗？怎么三次见到小皇婶，变化都很大？”

        花如雪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一丝调侃戏弄，有点窘，微微后退半步。却不妨被小皇帝拉到案前：“瞧瞧，这是为你请奏的折子，你说，朕该怎么批？”

        花如雪惊吓之下忘了小皇帝逾矩的举动，忙侧首去看，原来是一个叫什么郭溥林的大臣，在奏折里说安豫王遗孀不应出家，伤了皇家的体面，哪怕实在没有去处，像原来一样留在宫里闲居一处，也是个办法。

        花如雪顿时有点发愣。

        是对庵里的日子不满意，可是她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供她选择的一天，而且，似乎来得这么快。问题是：宫里也是是非之地啊。

        一时心里乱纷纷的。

        冯预已经坐回位子上了。浑若无事地继续批折子。似不经意道：“想好了告诉朕。朕时间不多。”

        花如雪一开始有点怀疑冯预的动机，此时见他浑若无事，又对自己否定了。

        许久，殿内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冯预抬头，瞥到花如雪似在发呆的呆样。不禁蹙眉：“很难吗？”他的目光仿佛带着不耐和鄙薄，带着清冽的锐意，让她如芒在背。

        花如雪垂头嗫嚅道：“不知宫中有没有藏书楼，花如雪愿在宫中当值，管理书库什么的，以报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眷顾之恩。”

        冯预一声嗤笑：“你倒会找！”那语气，仿佛她是个向他讨饭的叫花子。

        花如雪心里腹诽着，头却是垂着。

        “李锐，”冯预唤了一声，余音未落，那个被唤作“李常侍”的便已颠颠地小跑来了。

        “把她带去到文宗阁那边做事。”

        虽只吩咐了一句，但是那个李锐真仿佛冯预肚里的蛔虫，了然于心的样子。带花如雪去文宗阁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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