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睡房
来的时候明明还晚霞遍布，走进村子后，那些黑森森的树木越发显得高大，已经昏暗到看不清他们曾经走过的石阶梯，站在石板面边缘，几乎看不见天日。
蝉鸣虫叫不绝，蛐蛐在草丛暗处、石板底部、土穴中间此起彼伏地应声。
有圆月悬挂在半空，黑夜中云层密布，遮住了月光。
“太安静了点。”
门外已经不像来的时候一样敞亮，江景散伸出手掌，看着自己在夜色中有些灰暗不明的五指。
黑夜仿佛在吞噬着他们，他们身陷其中，无声无息，却难以自拔。
许择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时间确实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只是很奇怪，在黑色压下来的那一刻，村里的人好像都真的睡了，没有一点声音。
整齐划一的“消失”。
倒不如说，从他们进屋子的那一瞬间，黑夜就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迅速笼罩了村庄。而黑色的森林，几乎和它融为一体。
除了最高楼层两端的红灯笼，所有的灯都关了，静谧得可怕。
“帅哥？”
虞帆从后面的门里出来，带着自恃迷人的微笑，扭动着腰肢。
江景散和许择都没有回头，虞帆又转到他们前面。
“这位帅哥，身材真不错啊——”虞帆说着手就要往江景散前胸点，江景散皱眉往后退了步。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虞帆伸回手，又打量了许择两眼，但许择没有给她好脸色，依旧面若冰霜直视前方。
“是因为我刚才闹得太大声了才出来的吗，真是不好意思啊——”浓妆艳抹又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微笑红唇。
“……”
“能认识一下吗？刚才我确实有些过分了，你觉得呢？对了，我叫虞帆，今年——”
“抱歉，我对你的个人信息不是很感兴趣，现在也没有心情聊天。”江景散漠然不动，许择冷眼旁观。
虞帆尴尬地捂嘴笑了笑，“那这位，你也是——”
许择：“和他一样，你还有话要说吗？”
“大家都是玩家，可以相互认识，相互照顾下不是吗？我也可以——”
“我不听废话，直接说你的目的。”
虞帆顿住，她能有什么目的，胸口起伏了两下后，江景散和许择依旧缄默。
“哼——”
虞帆气着哼了一声，她还没见过这么无动于衷的男人，又回屋里去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越来越小。
耳边一直是空幽的虫鸣，许择瞟了江景散一下：“不觉得烦吗？”
“很快，就会有更烦的了。”江景散慢悠悠地说。
夜色不明中，许择只觉得他的眉眼轮廓越来越清晰，细微到可以感受到他脸上的绒毛。
总有些东西，看起来普通且正常，却能在不知不觉中埋下种子，然后生根发芽，最后深入骨髓。
“还记得，杜森说的那个‘黑衣人’吗？”江景散平静的语气就像这看起来平静的夜晚一样，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却是未探索的秘密。
许择转回眼点头：“记得。”
“我觉得在这漆黑的夜晚，总有魅影在监视着我们，无论到哪儿。”
许择凝视着黑森林，那里的树多而密，层层掩盖在森黑中。
“我有一个问题——”
许择说：“什么？”
“cf空间里，元仪心之后——”
话音戛然而止，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cf空间中，按照出事的顺序，元仪心之后，有事情的，应该先是许择，然而并没有。
许择在那次游戏中没有受到和游戏有关的直接攻击。
有很多事情重新回过头去想，只留下疑点重重。
“当时，我也有些疑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择说。
“其实我有个猜想——”江景散又截住话音。
“话别说到一半，我不想猜。”
江景散偏头看了下他，眼里染上点笑意：“那次的吊死鬼游戏，好像，我和你都没有被直接的攻击。”
许择沉思了会儿，继而抬头“嗯”了一声。
陈岁晚和她所遇到的那个“江景散”，其实只是游戏中她一个人的画作，并没有江景散的直接参与。
因为就算陈岁晚输了自己的吊死鬼，攻击也不会直接转移到江景散身上。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假象，而江景散也没有点破，很可能和那个“黑衣人”有关，并且，许择也和他遇见了同样的情况。
“我在猜他是谁。”
“猜到了？”
江景散摇头：“我还没有这么神通广大。”
树影与树色被云层透下来的月光中映照得更深，也悄悄拂起了凉风。
“真不像话，你们两个怎么站到外面来了？”
两人一齐转头，那是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女人，穿着村里很平常的衣服。
“不好意思，我们出来，透个气。”
女人双目无神，面部表情僵硬，黑黑的眼球麻木地转动了几下，似乎在思考江景散的话。
“进去吧，我要清点一下人数，才能带你们去休息。”
女人先进门了，江景散和许择在后面跟着。
“真是两个不听话的樵夫啊。”
女人的肢体动作有些不协调，但也没有很不正常，就像是普通的轻微跛脚，稍微会有点奇怪。
见女人白着脸进来，众玩家都没敢说话，又见女人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玩家们的脑袋上慢慢冒出了个问号。
江景散和许择在众人的“逼视”下回了座位，女人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又扫视众人一圈。
看到桌上玩家留下的少量剩饭剩菜时，女人的眼色微乎其微地亮了亮，接着又是暗淡。
像是在惊喜，又接着惋惜。
当看到许择的面前摆着所有玩家中剩得最多的饭菜时，女人一步一步走到许择面前，扭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咯吱咯吱”响。
“你的杯子里为什么装着这么多饭菜？”女人的嗓音十分空洞，带着木头微微腐烂的味道。
许择昂首：“如你所见，剩饭剩菜。”
没见过浪费还这么理直气壮强词夺理的。
玩家们都盯着女人和许择，因为女人的眼神有些吓人，质问许择的时候嘴长得很大，怪异且恐怖。
江景散：“剩得确实有点多了，您会惩罚他吗？”
这是赶着上来讨罚来了？
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过这么直白且嚣张的话。
女人木讷地转头，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无视了他的话，说：“现在，你们跟着我一起走，我会安排你们的住处。”
玩家们纷纷站起身，女人转身说：“村长为了照顾你们，你们的睡房都是新打扫的，不要把里面的东西弄乱，打扫的人会很辛苦。”
这种话出现在游戏，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接着女人就走出门，玩家一个挨着一个跟着她走出去。
“欸——你们刚才出去干嘛了？”高远回头问他们。
“我也想知道，那个大姐的脸色有点吓人。”肖恩说。
江景散：“就在外面站着，什么也没干，纯聊天。”
高远又望向许择。
许择：“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话回来又不讲——”高远差点被门槛绊倒，眼疾手快地扶了把门框。
前面的陈岁晚回头说：“要说话就小点声，那个女人在拐角的时候会往后看。”
高远点头，后面就没再说话了。
女人带着他们穿过石板地面，又拐了几处上了一处地势高了一点的楼层。
“每个人都会有地方住的，从你开始，这里——是你，你，她，还有你的——”
女人四个人四个人地数着过去，等陈岁晚，亭，高远，肖恩都分在了同一个房间，女人突然停住。
她指着下一个房间说：“你们两个，是这里。”
为什么到了他们那里就是两个人一间？
高远表示不公平，两个人一间房当然次四个人一间房要好。
江景散和许择倒是没说什么，就站在他们的房间门口。
又有两个人也分在了同一个房间，不过那两个人的感觉和江景散他们不一样，江景散和许择像是被刻意安排的，而那两个只是为了补充房间数。
董秀秀掐住李云风的手臂：“都怪你，非要走在后面——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好吗？那样别人就不会打扰到我们了。”
“你有那个本事保护我吗，哼——”
李云风摸了摸头，他还真的不是很相信自己。
还剩最后一间房，也还有最后一个人，女人却突然停住了往前走的脚。
她转身对玩家们说：“分到房间了就可以进去休息了，明天会有人来叫你们起床吃饭，然后会带着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众玩家点头。
“记住，夜里不要乱跑，千万不能出来。”
没有人问为什么，都这个样子了，就算女人不说，他们也不会跑出来啊。
谁和命过不去？
高远想，又是“不要”，又是“千万”，像这种字眼，某两个人应该会特别注意，然后反调一路唱到底。
他好像也被传染了一点这种“探险”精神，思考着自己晚上要不要出来转转。
“好了，进去吧。”
玩家们都赶紧进屋开灯关门，最后一个姑娘直接被吓哭了，早知道她就不走在最后一个了。
她向还没有进屋的江景散和许择投来救命的目光，女人却转身催促：“你们两个，赶紧回睡房了，还在外面等什么？”
姑娘还在流泪，江景散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说了句话：“不用怕。”然后转身回屋关门了。
你们当然是不怕啊，你们能怕什么？
听到话后姑娘哭得更凶了，但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把抽噎声往喉咙里咽。
女人走到最后一间睡房，打开门：“这是你的住处，赶紧过来吧。”
小姑娘赶紧跑过来，泪光闪烁：“姐姐……我能换个房间吗？和别人一起挤……也可以……”
“进去吧，他们在等你。”女人没有被姑娘的哭容感动，依旧面无表情。
“他们？”姑娘发着蒙，“可是房间里没人啊……”
“房间里怎么会没人呢？房间里都是人啊——”
“！”
姑娘当即吓得六神无主，女人带着令人齿冷的怪笑凑近她，那个笑容和吴家阿婆一模一样。
“房间里都是人啊，快进去吧，你不会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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