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茱莉和她的绘本

收藏是茱莉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她搜集到了很多东西，把它们分散地藏在不同的地方。

        尽管拥有这么多“珍宝”，但是在这些藏品中，她最珍视的是一本童话绘本，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第一次来看她时送给她的礼物。那也是她最初接触到的童话故事。

        “爸爸妈妈会来接我吗？”她拽着爸爸和妈妈的衣角，哭得满脸鼻涕。

        “我们一定会来接茱莉，拉勾。”

        茱莉抹干眼泪，伸出手指，勾住了他们的指头。

        “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们一定会来接你。”

        即使在后来，她已经忘记了他们的脸，但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和悄悄话，她都会打开绘本对它低语，好像这样，就能传递给远方的亲人，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茱莉识字后才真正明白了绘本到底讲的是个怎么样的故事。从前她只能靠图画联想，对人鱼公主的结局总是心存侥幸，以至于当她读到小公主化为泡沫的时候，她大哭了一场。

        她想改写小公主和王子的结局，如果小公主不被巫婆剥夺走声音，那么王子就会认出来他的救命恩人是谁了吗？

        唱起歌吧，人鱼公主，他一定会记得你的声音吧？可是她只能默然地伫立在远处，看着王子手捧鲜花走向公主。

        于是茱莉代替失去了声音的公主，对着王子唱起歌。

        “只要你转身就能发现，你寻找的姑娘就在你身边。”

        茱莉边唱边哭，她多想驱散小公主眼里的忧郁，让她真正的拥抱太阳，真正的拥抱她渴望的爱情，然后再在爱人那里分得一个不灭的灵魂。

        茱莉的愿望实现了，她和属于她的王子邂逅了。不，是小女巫和小男巫。是什么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她有了朋友。

        她的小男巫比她还怪哩，他家住在谁也看不见的12号，就像被一片浓雾遮掩，无法靠近，只能依稀辨别出大概的轮廓。他就像看得见但无法触碰的幽灵潜伏在那栋阴暗的房子里，一双沉静的眼睛像是燃烬的灰。只有当他走到阳光下来，茱莉才能恍惚地确认他与她并无不同，他的手心也是热乎乎的，他只是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平常小男孩罢了。

        茱莉喜欢他。但是她却像变成哑巴的人鱼小公主，没有勇气说出口。

        伤口的疼痛算得了什么呢？已经习惯了皮肉之苦，无法忍受的是被羞愤的烈火烧灼的心。

        你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多余的存在！他们的声音像乌鸦一样嘶哑阴沉，无数尖酸刻薄的话像一根根毒刺扎在年幼无知的小女孩的心上，释放破坏天真的毒药。连同那毒刺的倒勾，都深深埋入了这颗金色的心里。

        相信拥抱阳光就会得到一个奇迹的心，把偷偷窥伺已久的男孩当做奇迹的心。想要痛哭，因为也许大人们是对的，奇迹不存在，童话和梦也是假的，魔法也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笨茱莉、怪茱莉、脏茱莉，被爸爸妈妈甩掉，没人喜欢的茱莉，永远只能一个人抱着娃娃在田埂上跳舞，讲着给自己听的故事，为自己鼓掌喝彩，大声欢笑。

        快长大吧，斯威尼。

        长大后就能不用原地等待，而是出发寻找。

        也许我再也不能和燕子一起飞，但我可以买一张车票，坐着绿色的火车，去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乡。

        快长大吧，斯威尼！

        长大后就能不用偷偷落泪，而是放声大笑。

        也许我再不能和风儿说悄悄话，但我可以写一封信，载着满满的思念，给三个只在梦里的亲人。

        笨茱莉、怪茱莉、脏茱莉，被爸爸妈妈甩掉，没人喜欢的茱莉，和斯威尼一路逃回了她的最温暖的窝，独属于她的秘密基地，在荒凉的田野上，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

        你瞧，没有哪个孩子是真真正正无所顾忌的。

        茱莉很喜欢小人鱼公主，她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腿，假装自己是人鱼在床上一个劲地蠕动，然后从床上滚了下来，摔了一个狗啃泥。她被姑父姑妈笑话了很长时间，甚至给她起了个绰号叫“人鱼仙子”。即使只要当姑父姑妈这么叫她就是要嘲笑她的开端，茱莉也并不反感这个外号。她太喜欢人鱼了，如果要是能跟人鱼搭点边，也算是好事一桩。

        茱莉很想亲眼见见人鱼的模样，当雷古勒斯告诉她，霍格沃茨的黑湖底下有人鱼的时候，她兴奋地差点没背过气去——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大其词，但茱莉整整亢奋了三天三夜睡不好觉，还是雷古勒斯用可怕的摄魂怪压下了她的满腔热忱，她不得不认真的考虑，如果自己的功课不过关，会不会被老师们扔进阿兹卡班和摄魂怪激情热吻。

        但茱莉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人鱼和魔法一样，都是存在的。雷古勒斯的出现就像是某种来自魔法世界的证明，告诉她所希望和相信的事全是真的。

        没错，她终有一天可以到达那个世界里去，讲述属于她的童话。

        雷古勒斯过生日了，茱莉苦思冥想，到底要送雷古勒斯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雷古勒斯明显对她藏在仓库里的宝贝不感兴趣，他也不像是那种喜欢花花草草的人——总不能编一顶花环或者帽子给他吧？

        茱莉思来想去，只有一件宝贵东西能担此重任。

        那就是她的绘本。

        说实在的，茱莉还真有点舍不得呢。但是，这是她拥有过最好的东西，如果是送给她最好的朋友的话，那她真的很开心，没有什么比把快乐和感动分享给朋友更好的了吧？

        爸爸妈妈没有失约，他们来接茱莉回家了。而茱莉却赖在房间里不肯走，哭着说她还和另一个人许下了约定。爸爸妈妈束手无策，只好让她出去和她的朋友告别，她待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可是雷古勒斯没有来。

        爸爸妈妈劝走了倔强地抱着秋千的她，她趴在爸爸的肩头嚎啕大哭，原来不管什么时候，离别都是那么让人心碎。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在魔法世界里遇见他，她一定会尽力弥补今天的遗憾，和他说“对不起”，她不得不先丢下他走了。

        如果他还会翻看那本绘本，就一定能想起来他们之间的约定吧。

        茱莉食言了。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往后退，斯旺大哭着追着汽车疯跑，向日葵花海在朝她摆手，他们都在大喊，“再见！再见！”

        再见啦，再见啦，她要和这段饱含着忧伤、期待和幻想的童年说再见了。茱莉摇开车窗，深深地望着这一切，回头遥望她的回忆。

        现在终将是回忆，回忆永远不止步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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