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汝于个子十分高，站在一群公子中，显得过分鹤立鸡群，斗诗大会上，诸位公子都躲着他走。
这周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诗画大家，谁曾想生出的嫡子如此出色，身材样貌每一样挑出错，前几日武会上拔得头筹，一等一得出落，现如今又在诗会上一首七绝让众人静默。
点魄公子们都怕了这周汝于，经常编造些小话来诟病，说此人虽然有些‘小才’，脾性却最不好，随了周家长主，是个奸诈横绝的小人。
‘奸诈小人’周汝于从诗会出来后，便被门客接走，快马加鞭地出了城。
周家向来只认一手遮天，家主说一不二，这嫡子说送出征就送了，完全不顾夫人如何泪眼祈求。
除了城后，周汝于用扇子掀开帘子，瞧了眼并不明亮的夜空，夜色印在他的侧脸，将轮廓打得分清。
“少爷，真要去吗？”
门客转过头。
“只要你一声令下，小人愿带着少爷远走，不再回这风云纷争。”
“去。”
周汝于收回扇子，门帘重新阖上，他看起来十分拒人千里的神情中有了笑。
“我自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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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为家，便从不怕什么。
庆余把葫芦绕在手指上晃，葫芦的尾绪上连着尖锐的刀片，随着转动而不断发光。
从四方走出去后，他的一身古装让路人纷纷侧目，他不换衣服，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在陌生的街。
行至一高架桥，车水马龙穿梭不止，他笑着四处张望，抹了抹自己衣服上的少数名族图腾。
盯着半空中的投影灯光看了会儿，虽然看不懂是什么，但还是笑出了声。
四海为家，便除了荒诞更见荒诞。
图腾是个太阳，印着图腾的布帛一漂，他跃上桥架上，钢铁一晃，木质的葫芦从腰上掉落，他眼疾手快却只抓住刀片。
葫芦掉入江中，咕噜一声在这个行色匆匆的世间留下了微小而奇诡的痕迹。
庆余在桥架上走着，慢悠悠地享受着风挟裹着车水马龙的声音，鼻头逐渐被夜风吹红，眼神却十分亮。
过了许久，车水声愈发淡去，人也越来越少。
庆余停下脚步，立于桥架慢慢蹲下，面转朝江面，看着这个于他眼中有些畸形的世间。
“我来了。”
庆余用手撑住下巴，像个小狼一样蹲在月光下，惬意地眯起眼睛，歪着头，笑得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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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剑断天涯，王侯与千秋都遁入四方，刘甄沉浮于水中，睁开眼的时候，大鱼从眼前沉遁而过。
睡了许多年，醒来时，却又忘了今夕是何年，春秋已然换了多少代。
记忆也被泡在水中，只记得那时辉煌，家族鼎盛，什么都是欢笑，而后敌军入中原，点魄而来，家门染满了血，婴儿嘶啼，老夫横泪，家破人亡。
刘甄抬起手，手腕上的锁链已经被游来的兵甲给断开，那些小兵撬开锁链后，便立马后退，离得远远的。
手腕上已经有了猩红的印记，长发与衣袍在手中飘荡，刘甄没有立即上浮，而是依旧沉浮在水里，慢慢恢复自己在水里生锈的记忆。
记忆如潮涌动，从出生起，上山后，再到沉进水牢终。
长剑的光一闪，刘甄浮出水岸，上岸之后，被系在背后的长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随着脚印在蔓延，锁链也延长着托曳。
抬头望向天，红日当空，往事已过，岁月也蹉跎。
刘甄知道这群人肯定有事让他去做，要不然不会让他离开。
刘甄的声音嘶哑，朝避开的人群伸出手，说出许久以来的的第一句话。
“剑。”
长剑横空飞来，世代生锈，青铜却没有生锈，剑鞘上刻着三个字，已经被磨得模糊，但依稀能看到三个古字。
曰‘帝王家’。
贰拾耸了耸肩，耳机里的音乐大到他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大冬天的，他穿了身白色毛衣，今天没有戴口罩，露出了脸。
他的眼尾下垂，却看起来很冷漠的模样，鼻子非常挺，轮廓深但却长得是让人会觉得像是青少年的类型。
个子很高，但却让秦路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
尤其是这人今天穿了件纯白的毛衣。
“你好。”
贰拾言简意赅。
“贰拾，编外生。”
“你好。”
秦路点头。
“秦--路。”
“第二次作业了。”
教室里少了很多人，也多了一些人，俞辰用手点了点投影仪，露出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大家和新的朋友多认识认识。”
这个笑容前不久前还是沉默——
“十一个人，我们先挑十一个人试试。”
赵启对着俞辰说。
“现在打仗的核心力量很重要。”
“当今世代。”
俞辰点了点桌子。
“人就是武器。”
“你之前是不是定过一个十一人的名单，先试试？”
赵启有点上了烟。
“那时特训生和编外生还没有选完我就定的，只是初拟。”
“那现在呢？”
“现在”
俞辰吸了一口气，长久的沉默后，好不容易才再次开口。
“现在”
人们总是喜好年轻，战场也渴望年轻的武器，可是越是新的刃就越脆，磨着磨着，总是要折去几把。
几十把。
脆去性命，便只剩下一把刀柄，还是仓皇而空荡的课桌。
可刀还得磨，路还得走，恰如兄长说的那些‘停不得’。
秦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短的裙子，更没想到自己会穿上这裙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兄长这场景的模样。
“欸，同学，你几班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娃娃脸的女高中生绕过秦路，走向她身前的贰拾。
“你长得好好看，是练习生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对啊”
围向贰拾的女生越来越多。
“看起来好脸熟，有点儿像那个地下说唱歌手”
议论声纷纷，秦路觉得贰拾就像是蜂蜜，而周围的女生们如同蜜蜂一样嗡嗡嗡飞过来，且越聚越多。
秦路离贰拾越来越远，渐渐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她不在意，反而放慢了脚步。
最近她认识了些字，终于作业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们的这次作业和以往不同，不是明斗，而是暗查。
秦路观察着四周，没觉得学校有什么不同的，于是思绪放空，开始想起兄长了。
这么久没回，不光是兄长，爹应该也急疯了。
只不过急了也没用，秦路不爱行无用路，知道只能顺流而行，停不得。
瞎闯回不去，秦路自知思绪木，便努力理清思绪，想着回去的法子。
无。
想不出，便继续顺流而下。
贰拾今天没有穿毛衣，而是穿得白t恤，于是便觉得热了些，周围的女生绕着他，其中有个和他刚死去不久的妹妹有些像，他垂眼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如针扎一般，脑海里响起地下音响嘈杂的金属声，还有麦克风掉到地上的刺耳。
他个子很高，一转身就看到了秦路，他的这个新搭档看起来木然，但也可以说是冷漠至极。
一个人默默地隔绝在人群之外，像个假人，连太阳照了都没有实感的假人。
贰拾从以前开始就喜欢独处，但他觉得，这个叫秦路的人应该比他更喜欢独处，隔绝所有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声音。
贰拾的年岁不算大，所有的成熟都是从一次次地下比赛和远离家人独自照顾妹妹积累而来。
他的父母，名存实亡。
但他其实还没到贰拾，也很久没有来过学校，一直在外面选拔、比赛，早就忘了教室是什么模样，举止里有些过于的通透，但却也留存着他这个年龄的人独有的青涩。
尤其他那张脸，其实和白色和相衬。
“同学，你是混血吗？”
“同学，你到底是几班的？”
“欸，同学你有女朋友了吗？”
贰拾从人群里走出来，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也一句没有回答地重新走到了秦路的身边。
“想什么？”
这是贰拾下火车后第一次主动和人说话。
“随处走走。”
秦路说得淡然。
“你呢？”
“也随处走走。”
贰拾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叫秦路的女孩儿，嘴里说出了一句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话。
“其实我算是混血，我的爷爷是德国人。”
秦路压根不知道德国是什么，但话自始至终不会转弯。
“嗯。”
这句话之后，两人又开始了无尽的沉默，上课铃响起，人群逐渐褪去，榆树林立，校园里中世纪的建筑角落长着青苔。
校园广播里放着音乐，秦路仿佛成了纪元后时代的一个女学生，遁入湿润的空气。
这里人的丝竹虽然她听不懂，但是她听着这丝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来。
不是家人，也不是兄长，而是一个她从未用眼见过的人，却用手触摸过。
她还是瞎子嫡女之时，曾经遇到过一个人，那人个身姿当很高，嗓音却很低，曾垂下身，任她的手慢慢摸索过他的轮廓。
那人似乎不在意她的木，也不在意她的瞎。
秦路抬头，在雾气中看向墙上的喇叭，眼皮一跳，耳边响起了铃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未曾目见过的‘陌生人’。
只是觉得这丝竹，莫名契合当时她手摸上生人轮廓的心境。
“学校总是让我们不要谈恋爱，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听这么甜的音乐。”
女生们叽喳着跑过，短裙反射着青春的银光。
“让人怪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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