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周一晚上吴虞刚在群里发完活动通过校级申请的消息，盛秋荻再进游戏，任务进度就变为2/5。她一面在群里和大家一起欢呼，一面私戳胡思远：“明早第二节课别忘记来蹭课，我给你占座。”
胡思远正在往群里打字，下意识退出来回复她：“不会忘的，提前谢过。”
第二天胡思远来得比盛秋荻还要早十几分钟，他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略微仰起脸问她：“这个位置怎么样？”
盛秋荻点头，强忍尴尬把怀里的书往不同的桌子上放，算是给舍友占座。胡思远没觉出什么异常，自顾拧开墨水瓶给钢笔吸水。吸满之后笔尖在瓶口轻磕几下，擦去多余的墨汁，再旋紧笔身。
自打高二起，盛秋荻就没怎么碰过钢笔——她嫌灌墨水浪费时间。高考后就算有空，也懒得换回钢笔。现在见胡思远使钢笔，她突然有些怀念钢笔的触感:“你的笔挺漂亮，好用吗？”
胡思远把钢笔递到她手边:“我蛮喜欢，你试试看。”
盛秋荻接过垂眸端详。笔身是绿檀的，持续散发出清冽的木香，尾调发甜，好似水果硬糖。笔帽和手握处均为黄铜，许是用得久，被摩挲得锃亮。一柔一刚，碰撞在一起，别具美感。思索片刻，她在课本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出墨顺畅、均匀，甚是妥帖。
“的确很棒，上次考试你怎么不带它？”盛秋荻把钢笔还给胡思远，随口问道。
胡思远将墨水瓶装回纸盒，收进书包:“正式些的考试我也用中性笔，怕出意外。”
“当然，中性笔也会出意外。”想到初赛的场景，他补充道。盛秋荻会意，与他相视一笑。
教室的人逐渐多起来。吕老师的课风趣幽默，本班同学稍一偷懒，位子都抢不上，只能从旁边教室搬个板凳，挤在过道听讲。因此，除过几个舍友，很少有人注意和盛秋荻坐在一处的胡思远。
齐潋滟激动到在宿舍群里狂轰乱炸：“秋荻，你左边的小哥哥好眼熟啊！你们认识吗？”
宋清如手指翻飞：“肯定认识嘛，他不就是知识竞赛第一名，叫什么胡……胡思远！”
许苒表示：“我也记得是他。秋荻，快出来给大家切瓜！”
就连不怎么在群里说话的钱茉也凑热闹：“哇，秋荻快出来！”
盛秋荻手机静音，对宿舍群的消息一无所知，只顾听吕老师继续讲新感觉派。
胡思远旋开手中钢笔，不时低头记录，听得也很认真。
下课铃一响，胡思远率先旋上笔帽，提醒盛秋荻赶紧去截吕老师。两人追到办公室门口，犹豫几秒，盛秋荻果断开口：“吕老师请等一等！”
吕青岩收住步子，退到他们跟前：“两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吕老师好！我是中文系183班的盛秋荻，也是国学社的负责人之一。他是文学社的社长。我们两个社团计划在元旦举办一个诗会，非常想邀请您担任评委，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和时间指导我们？”盛秋荻说完有些气短，见吕老师点头，这才暗自长舒一口气。
吕青岩答应得很爽快，他向来喜欢和孩子一起玩。更何况盛秋荻聪敏好学，胡思远也挺有才气，不少老师都可惜他没读中文系。
“原来你就是胡思远呀，我读过你写的诗，挺不错，呵呵。”吕青岩对胡思远笑道。
“诗会可以的，元旦我也没什么事，你们定好地点告诉我就行。”见胡思远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吕青岩望向盛秋荻：“预祝一切顺利，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多谢吕老师！”盛秋荻忙不迭感谢，胡思远亦是抬头道谢。
回教室的路上，盛秋荻犹豫再三，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胡思远讨几首诗读——吕老师忘性极大，能让他记得住，绝非等闲之辈。
“我的诗……”胡思远从口袋掏出手机，垂眸翻找。一直到回教室，他都没选出满意的，索性直接把最新的一首发给盛秋荻:“这是我前天写的，不是很好，你先读，我再去找其他的。”
“不用，我读这首就行。”盛秋荻拦住胡思远，点开他发来的图片——
蝉声从枝头跌落
悬铃木的尸体涩得发甜
毛球怒目圆睁
巴掌大的翠叶凝视落日，一如
正午凝视流云
当时，它还未料到死亡
悬铃木的尸体涩得发甜
离开树干它们尚且新鲜，一如
早春新生的模样
下面还附有一张照片，工人登上高梯修剪悬铃木，大批枝叶摔落在地，等待被扫除。
胡思远解释，这是他今年八月拍的照片，前不久清理相册，翻到它的时候突然很想写点什么，于是才有这首《伐》。
很少读诗的盛秋荻一时说不清这诗好在哪里，但就是喜欢得紧。她把图片收进相册，还想再多要几首，铃声乍然响起，吕老师随之踏上讲台。只得作罢，打开书本继续听讲。
课后盛秋荻刚和胡思远告别，几个舍友便一拥而上，预备尽情吃瓜。
“咱们先去食堂好不好，路上我慢慢说……”盛秋荻实在招架不住，把前因后果抖落得一清二楚，就差告诉她们游戏的事情。
眼见到手的瓜落空，四人散开些，意兴阑珊。
短暂的沉默过后，齐潋滟问盛秋荻:“你们诗会人多吗？”
“现在还没开始宣传，不知道能有多少人。不过国学社和文学社的人，肯定会去一部分。”盛秋荻咬唇盘算。
“报名的时候算我一个，没准能碰上中意的小哥哥。”齐潋滟说完抛个媚眼，逗得大家笑作一团。
下午满课，盛秋荻再进游戏已是晚上。任务进度跳成3/5，小人儿有气无力地瘫在客厅沙发上，疯狂吐气泡喊饿。
盛秋荻突然有些担心，要是自己什么时候好久不登陆游戏，小家伙会不会被饿死。
这么一想，心里登时一慌。赶紧轻点秋荻，调出面板给她准备晚饭。考虑到小家伙饿太久，特地点一份玉米猪肉馅的水饺，外加一碗南瓜粥，生怕她吃不饱。
秋荻吃得正欢，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放下勺子，一蹦一跳地跑去开门，刘荷华背一个旧得瞧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粗布包袱站在门外，满面恓惶。
她的母亲晌午刚下葬，晚上养父就要把她卖进刘府。刘府从老爷到少爷，无一不是好色荒淫之徒，刘荷华进去，断不会有甚好结果。
“秋小姐求您收留几天，等避过这阵风头，我就去省城找姑妈，不会一直给您添麻烦。”刘荷华吐出个气泡央求。
随即跳出一个面板:
刘荷华请求借住，请问是否接受？
盛秋荻毫不犹豫地选择“是”。
“多谢秋小姐！您的大恩，荷华这辈子都记得！”刘荷华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头顶冒出个绿色的“好感度＋50”。
“不过，家里只有一间卧房。你要不介意，就和我一起睡。”盛秋荻想起二楼西侧被锁住的另一间卧房，补充道。刘荷华忙不迭点头，颇有些受宠若惊。
盛秋荻调出刘荷华的人物面板，发现她今年才16岁，处于饥饿状态。许是不好意思，并没有像秋荻一样张嘴喊饿。
盛秋荻瞥一眼右上角少得可怜的铜元，叹一口气，给刘荷华买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搁上餐桌，让秋荻招呼她过去吃饭。
刘荷华眉开眼笑，连声道谢，绿色好感度再次加5。她卸下粗布包袱捧起碗筷，不一会儿便将滚烫的面条吞进肚里，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盛秋荻来到楼外，把动植物都照顾妥当，机器也安排上材料运转，退出游戏准备洗漱睡觉。
刚挤好牙膏，诗会筹备小组就跳出一条顾盼盼的消息:“经费搞定啦！晏饶汉服体验店赞助一千五，免费提供演出服装。曼妙古乐赞助一千，免费提供乐器。”
“不过他们两家都收一千的押金，担心有损耗。”
吴虞疯狂点赞:“盼盼出马，战无败绩！两千押金我付，这就转你啊。”
“少贫！明天我找他们付押金、签收据，到时候把单子给你。”顾盼盼补充:“记得在宣传资料里加他们的店名、地址和联系方式。”随后发来两串地址和电话。
“好的，我存下啦。”许晴回复，她擅长营销，写得一手好软文。不仅自己的公号阅读量挺高，文学社的公号也被她做得屡次刷爆朋友圈。
“胡思远盛秋荻，诗会的赛制和主持词你们来定，过几天咱们再碰个头，讨论一下细节。”吴虞在群里说道，心想五个人里头就他俩文笔最好，这活派给他们再合适不过。当然，也有撮合的私心。论起来还是第一次见胡思远专门要女孩子的联系方式，这个忙当然要一帮到底。
盛秋荻跟在胡思远后头回个ok的表情包，丢下手机继续刷牙，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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