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云皎在教养院里呆的那十几年，都是在安静的教养厅中、端坐在铺着雪白绸缎的精致小桌前望着偌大四方玻璃窗外的天空中度过的。
“度假”这个词意味的是更广阔的天空、更丰富的事物和人，带给云皎短暂期待的同时，涌出的不安又很快将其掩埋。
如果是在结婚前能体验这些，云皎不会出现这种情绪，但他已经和柯子骞相处了一个多月快两个多月。
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个保守的，又丝毫不能让人产生兴致的无趣omega。
和自己出去度假……alpha会很不满意吧？
没给云皎多愣神一会儿的时间，掌心里的手机又嗡嗡地动了。
柯子骞：去蒲尧岛，明天就走。
柯子骞：中午去你家那边，岑姨说要见。
连着两条消息跳出来后，手机又重归平静，屏幕熄灭。
没问云皎去了哪里，也没提出要来接他，云皎想，自己又要麻烦司机了。
他至今还没坐过柯子骞的车，甚至不知道他那辆声浪嚣张的车是什么样子的。
别墅的地下室排了好几辆豪车，但那不是云皎能触及到的场面，仅仅是听岑家提到过而已。
薄衍琛从小洋房里出来时被过于刺眼直面而来的阳光闪得眯了眯眼，随后看见还坐在秋千吊椅上低头发愣的云皎。
omega本就如同新雪的纤细脖颈在阳光下明亮得更甚，覆盖在脸颊上的乌睫像是扑落在雪面上的黑蝶，光都落在鼻尖和淡色的粉唇上。
一身泛着日光的雪白，像是降落人间的天使。
薄衍琛那双长腿突然就不受控制了，迈向云皎。
唐谨跟医生道谢完后走出来，看见自己这不省心的大明星又不知道抽什么风往那位omega身旁凑，急得正准备去把人拉回来。
没几步又停下。
他看见薄衍琛从自己那价值十几万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糖。
……又是谁给他偷补货的日本糖？而且说了多少次，这种糖放在口袋里会划坏裤子的啊！
唐谨第一反应冒出了很多想法，但通通被下一刻的诧异给盖过去了。
薄衍琛把糖递给了云皎。
一般出现在幼稚园的场景呈现在这两人身上，倒也不怎么违和，毕竟他们都太好看了。
让唐谨诧异的是，脾气差到极点除了外形完美缺点一大堆的薄衍琛从来都是对别人不爽就开怼，更别提给人糖了。
alpha的信息素越强烈，对个体产生的压迫也同样强劲，大多数alpha平衡信息素的方式除了与omega结合，更多时候会选择尼古丁刺激大脑保持冷静。
但薄衍琛是个例外，他嗜糖。
正看着漆黑手机屏幕发愣的云皎眼前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接着视线中出现一双看似昂贵的运动鞋，以及一只肤色匀白、骨节分明的大手。
连指尖都接近完美的手指捏着一根糖。
“牛奶味的。”
薄衍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沉沉地震着云皎的耳膜，让他想起以前在夏日午后教养院里弹的低音钢琴。
“谢谢、谢谢您……”云皎仰头和薄衍琛对视，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谢伸出双手。
白嫩的双手捧成弯弯的月牙状，看着很软。
微凉的糖放进来的时候，云皎恍惚感觉对方的指尖也触到了掌心，好像所有感官都聚集在手心那块软肉上。
指尖触碰离开，云皎发觉这短短几秒自己的脖子仰得有些酸。
哇……真的好高……
云皎这一刻没发觉就这么接过来自一个陌生alpha的糖有什么不妥，被那双眸底晕着蓝的双目看着时，心脏是颤颤地发暖的。
薄衍琛半高领下没完全遮掩住的喉结动了动：“……好吃的。”
云皎愣愣地，很乖地点点头。
“谢谢你。”
薄衍琛听了这脆生生的声音，“嗯”了一下，便转身向小花园的大门。
几米远处的唐谨像是见鬼一样看着薄衍琛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这祖宗昨晚录戏录得大脑迟钝了。
要不要联系一下脑科大夫？
他甚至忘记上前替薄衍琛和云皎道个歉免得对方会觉得被冒犯，就迈腿赶了上去，瞠目结舌的样子完全不符合他顶尖经纪人的身份。
“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是拐走小白兔的坏人啊？”唐谨惊讶得嘴都没合上过，“还是最低级的，用糖的那种。”
不过是长相非常具有迷惑性的坏人，这才一会儿啊，那小美人显然被“拐”得一愣愣了。
“……挺可爱的。”薄衍琛走出大门后，动了动薄唇道。
他想起刚刚望见omega氲着微粉的小脸上，不合时宜蹙起的细眉，就很想去抚平它们。
不想看见他皱眉。薄衍琛只是这么想了。
唐谨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张开的嘴合不拢，他觉得该挂脑科的是自己。
出现幻觉了吧。
给这祖宗当经纪人几年了，从来、压根没有在他嘴里听过一句好话。
连中性词都少见。
今天是被夺舍了？还是压力太大在经过心理咨询后终于崩溃了？
唐谨想了想薄衍琛的心理承压能力，决定相信前者。
云皎看着手里的那根糖。
包裹在外的乳白色糖纸看起来质感很好，在日光下微微细闪着，上面是一些看不懂的日文。
为什么要给糖呢？看起来也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云皎下意识往大门边望去，又再次撞进那双冷肃又掺着厌倦懒散的藏蓝色眸里。
薄衍琛站在树下在等司机启动车辆，斑驳摇晃树影下俊美到极致的脸庞显得神色不甚清晰，让人很多时候只记得那惊人到具有侵略性的美。
而此刻唐谨背对着大门，怀疑人生地自言自语着，并没有发现薄衍琛已经撩起眼皮，视线掠过小花园的暗金色铁门，和刚刚那个omega四目相对。
偶尔响起的枝叶婆娑声和鸟鸣婉转里，云皎觉得胸口不仅发烫，还颤动得厉害。
好像温室里娇养精品小兔看见了教养院外扑腾翅膀的高贵白鸽，带着隐隐的、不为人知的偷\\情意味。
坠进深蓝色的海里，下一刻就要溺亡。
云皎被自己这个不由自主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耳边突然窜出小助理的喊声。
“皎皎！快进来吧！”
“太阳这么大，可别晒坏了！”
同时刻，受到冲击的唐谨也看向薄衍琛。
云皎和薄衍琛几乎同时挪开了目光，只留下刚刚连接过一道视线的温热空气。
只是碰见了一个很好的陌生人而已。
云皎心里想着。
……
“长期这样的穿着，对你造成的影响已经不是衣着习惯这么简单了，它映射出的是你的心理状况。”
“极度缺乏安全感。”
吴半烟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眼前端坐的omega说道。
云皎被旁边玻璃窗滤过的阳光照得浑身温暖，他微敛起眼眸颔首表示的确如此。
新婚之前每次例行心理检查时，吴半烟还没发觉云皎有这个大问题，新婚之后和alpha丈夫的相处出现裂隙，这些细节才开始浮出水面。
她以前也接触过从教养院出来的omega，长期依赖于固定环境所带来的稳定性和安全感，确实会让一些刚出来的omega感到无所适从和紧张焦虑。
就像娇生惯养在家里的小猫，突然把它带出门，都很可能因为应激无法适应而生病，严重的甚至可能死亡。
等空闲之后，她觉得应该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阐述反馈给教养院。
尽管这个机构已经发展得较为完善，但对于omega的保护过了头且显得僵硬，仍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
……
和吴半烟医生以及小助理道别后，云皎从小洋房出来，司机已经在等候了。
柯子骞的信息又跳出一条。
柯子骞：怎么还没到啊，我都到了。
云皎只好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岑家去。
车子驶离这处绿意葱翠的郊外，暖意都被格挡了几分，车里凉气似乎有些太冷了。
云皎松开手心，再次看向手中被自己捏得焐热的糖，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弯弯勾起的笑意。
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礼物呀。
每个omega’从小就被教导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去问年龄最小的那个都能知道。
但云皎此时就为了这一颗糖感到许久未有的雀跃，只把教养院的叮嘱抛在脑后。
想尝一下味道，他说好吃呢。
轻轻剥开糖纸后，里边圆圆的糖看起来也很漂亮，乳白色的，和糖纸一样细细闪着，甜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像是突然回到小时候得到奖励的七八岁，云皎喜滋滋地把糖含进粉色的软唇中，弯起的明艳双眸都在散着香甜的气息。
他没骗人，真的好好吃。
过分的雀跃，让云皎才私密的车内空间里也忘记了平日习惯的端庄姿态，穿着长袜的细腿不自禁高兴地晃起来。
即使现在要去见柯子骞，但空气也甜起来。
……
抵达岑家的大独栋后，糖已经完全融化在云皎的口腔里了，只剩下清甜的味道萦绕着唇齿。
云皎调整好状态后摆出最合适的姿态，按上了岑家的大门门铃。
开门的是岑轩秀，岑家的小儿子omega。
“来了。”岑轩秀面容清秀，比云皎要高些。他看了眼云皎后淡淡吐出这两字，随即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就喊道：“子骞哥，人来了。”
云皎绞起的双手微微握紧，小声应了句后走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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