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不尽然
8也不尽然
在手机响了第八次之后，裴暮忍无可忍点开了对话框。
“来嘛来嘛，我们都在，老把自己憋着也不好，你说是不是，裴漂亮。”
裴暮觉得这个约是不赴不行了，她直觉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林朝也被诚承请出去当狗头军师，两个人在门口相遇，如果说裴暮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事情是考试，那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林朝。
因为她早知道全校统考，所有的考试一起进行，也就是说两个人的成绩可能会一起被王春莲女士知道。
“出门啊？”
林朝绑好鞋带背了个帆布包，众所周知，肩膀正的人背帆布包都是好看的。
“对，约了朋友，你呢？”
裴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她去做什么，可能只是出于同在一个户口本的关心。
王春莲和林建国都出去办事，走之前林建国叮嘱林朝记得弄饭吃，妹妹还在家里，林朝不确定裴暮会不会吃自己做的饭。
因为几次接触下来，发现裴暮挺抗拒自己的，明明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难道是裴暮认生？
“裴暮，你还回家吃饭吗？”
明明林朝是先收拾好东西的那个人，但是一直犹豫要不要问这句话，在玄关磨蹭到了裴暮出门。
“应该不回，我自己在外面吃。”
“哦哦，好的，你注意安全。”林朝觉得自己可真的越来越像林建国，唠唠叨叨的。
出门前裴暮又看了一眼林朝的鞋子，上面那个被自己踩出的印子估计是洗不掉了，另一双可能也是同样的下场。今天还是给她买一双吧。
咖啡厅离学校不远，考虑到裴暮对京南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孙小禾他们选了个在学校附近的地方见面。
今天终于放晴了，前几天下的雨留下的水洼也快干了，裴暮插上耳机在公交站台等公交。
“那是不是你妹。”
林朝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诚承捕捉裴暮比自己还要快的，如果他是个直男也不例外，因为裴暮确实是看了就很忘不掉的类型。
可是他偏偏不是个直男。“好像是。”
“要不要顺路带上？”诚承坐的是家里司机的开的车，一辆奔驰停在公交站台的对面。
“不了，我直觉她应该不是很乐意。”
“为啥？还有人不喜欢我们林朝啊？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与其说是不喜欢，我更觉得她是在抵触我，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原来是诚承的继爹想在当地最大的超市搞一个狼牙土豆，诚承嘲讽他那个继父，真是发了财骨子里还改不掉的土，在香奈儿和爱马仕都驻场的商场，搞一个狼牙土豆？疯球了。
林朝听完这个想法也觉得，艺高人胆大。
“所以你来了之后我就可以告诉诚秀女士，林朝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
“为什么得是我？你叔叔公司不是那么多专业的咨询人士吗？”
“你说的就是那种一个ppt卖100万开会十句话九个英文单词忙着收场赶飞机的咨询人士吗？”
林朝不懂这些，但是从诚承的口里听出来四个字，吃白饭的。“那帮老东西巴不得我继父赶紧下台，我继父听我妈的，而我妈最听你的话咯。”
说的也没错，成秀女士过上好日子之后体格一路顺风顺水，高血压高血脂都来了。
从曾经的美女变成一个很富婆的富婆，偏偏又讳疾忌医，不愿意去看医生，谁去劝都不好使，最后还的是林朝出马。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和阿姨说的。”
裴暮的耳机线被手机缠住了，所以扫码的时候有点困难，在门口磨蹭了一分钟，还得是京南人民素质好，搁在汉川，这已经是一段含妈量极高的一分钟乘客脱口秀了。
裴暮到的时候，孙小禾的咖啡已经见了底，周时午说她山猪吃不来细糠，两人扭打在一团。
“裴漂亮来了，裴漂亮来了。”
“今天什么日子，非要约我出来？”
裴暮点了杯拿铁，一开始她也是想继续拒绝的，转念一想，孙小禾是个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特殊的日子，不会这么闹腾自己。
“孙炸生日。”怪不得一直发信息约自己。
“小禾，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没事没事，不要送那种东西，咱们待会就去市中心那个商场吃一顿饭就行了，我请客。”
“大气啊孙总，是刚开的那家餐厅？一位599呢？怎么搞到的。”
周时午截断周瑜的话“你忘了孙小禾他爸干嘛的。”
“没错，我老爹就是那里的厨子。”
裴暮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孙小禾，她可以很开心的在所有人面前说出她爸是厨师，但是裴暮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承认裴晚商是自己父亲这件事。
美式是她绝对不会喝的饮品，因为裴暮非常非常怕苦，小时候吃药都是要含着蜜饯才能吃进去的，一般去咖啡厅只会喝拿铁再加糖，小时候裴遥还笑话她说为什么不直接喝奶茶得了。
正好今天要给林朝买鞋，吃饭的时候一起解决了吧，这样自己也轻松。可自己好像不知道林朝的鞋码？
问孙小禾她肯定知道，但是怎么不露声色地问是个问题，她可不想让孙小禾知道自己买鞋送给林朝，这样肯定会被孙小禾划分到林朝后援团的真爱粉阶级。
“小禾，168cm的人一般穿多大的鞋啊。”
“啊，这我不知道，你要买给谁啊？”
“我姐”“你还有个姐姐，没听说啊？”裴暮随便编了个理由，没想到孙小禾追着问。
看到气氛不对劲周时午连忙出来转移话题。
“你林朝学姐不就是168吗”
“哦哦对哦！之前主持人的时候有登记过。”京外选周一升旗国旗下讲话的学生，会严格限制男女身材，为了上镜好看，所以女发言人一直是林朝。
“你看吧裴暮，你要问168的女生穿多大的鞋，孙小禾不知道，但是你要问168的林朝穿多大的鞋，孙小禾能把袜子颜色都报给你。”周时午说
“哎呀，这样说我会害羞的啦，又不是每个168的女生鞋码都是37的，我哪知道别人的。”看起来分明没有害羞的意思，裴暮已经得到了关键的信息，摸了摸孙小禾的头。
周末的商场人山人海，孙小禾他们不用排队直接吃了饭，出来看到叫号叫到一百多位一个大震惊。
孙小禾经过这顿饭，才发现裴漂亮是真的挑食，不吃鱼，不吃五花肉，不吃葱姜蒜和香菜，也不吃虾，唯一让裴暮吃的很快的是那一盘甜点。好家伙，合着美女吃甜点也不会胖呗。
“经过详细的考察，我觉得这个地方确实不合适，嗯嗯，阿姨，我在听，你继续说，药要按时吃的呀，诚承在学校不怎么学习，您别生气，好的，我会帮您说她的。您听话一点，听医生的。”
“高，实在是高，一分钟解决我妈，说话的艺术啊林朝。”
“你要是顺着她来，她也会听你的话的，妈妈都这样。”诚承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接。
“你干嘛？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你这鞋子怎么回事。”诚承看了看林朝的白鞋，要知道，白鞋就是林朝的命。
她把鞋子当成自己的门面，脸可以脏，鞋不行。
“被裴暮踩的。”
“合着您那天在操场上英雄救美救的也是裴暮啊？”
“我能怎么办，看到人家倒了不扶？让她摔倒？”诚承觉得林朝完蛋了，看起来和这个小祖宗一点都不熟，实际上每次人家有什么事林朝都会出手帮忙，这不像林朝。
虽然林朝有一颗圣母心，会端水。但是她几乎不主动去做任何事情，她和裴暮的交集看起来林朝是被动的，但是接受权完全在林朝自己，早知道自己当时就不和她争了。
林朝和诚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因为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所以诚承欺负小时候不怎么说话的林朝，强行要了哥哥这个头衔。现在看着林朝母爱情怀爆发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当时不如当个弟弟，让林朝过过瘾。
诚承对裴暮和裴暮她妈一点点好感都没有，在知道林建国再娶之后，他反而激动地像林建国的亲儿子，竖起刺对林朝咆哮。
理由很简单，林朝这个人太好拿捏了，也没什么心思。
裴暮母女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点，什么样的情感能让母女俩一千公里以外的从北河搬到京南来？两个半只脚都进棺材的人能有什么伟大爱情？别逗了成吗？他直觉觉得这俩人在原来的地方肯定有事。
他才懒得管林建国的死活，但是想到林朝那张酷肖赵青的脸，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赵青阿姨被欺凌，即使林朝安慰过他很多很多次，他也一次都没听进去过。
不知道是谁的母爱情怀爆发，诚承看林朝才像是看自己的崽子一样，成了一个怨夫，准确地说，妒夫。
他越想越气，看到林朝鞋带散了，翘着兰花指就对林朝说，别动给你系鞋带。
本来裴暮是在运动区选运动鞋的，看了几双白鞋都觉得不太合适，花里胡哨的。她搞不懂，都白鞋了，做基础款不就行了吗。
”小姐您可以看一下这双，是踩屎感，很舒服的。”
“不用了。”不知道是哪次冲浪看到了科普，说踩屎感的鞋对跟腱伤害很大，尽量不要穿。
最后裴暮选定了一双空军一号，她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林朝的品味，但是送这双应该没错，还是用的自己的小金库结账，一看价格近800。
她在心里对林朝说，如果敢把这双鞋弄脏你就死定了，但是又想到，林朝的两双鞋子都是自己给弄脏的。
“哎？我没眼花吧，那个人是林朝学姐吗？”诚承的发色太显眼了，一头绿毛，想不让人发现也很难，林朝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t，裴暮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林朝。
所以在孙小禾一众人的眼里，正好看到诚承弯腰给林朝系鞋带，漏掉了他竖着兰花指的镜头。林朝看到那个兰花指笑得捂肚子。
“林朝学姐笑得好开心啊…那个人好像是他们班的诚承？”
“就是那个给学校捐了一栋楼的诚承？”今天一整场最有发言价值的一句话来自周瑜。雄性对雄性总是有羡慕嫉妒恨的，尤其是在外人眼里，诚承是不折不扣的高富帅。
周瑜酸里酸气的说“也不知道林朝学姐看上他什么，成绩差的要命。”裴暮和孙小禾听到这句话都有点不适。
孙小禾直接炸毛“在一起逛街就叫看上了？你看人别他妈那么脏行吗？”这还是周时午第一次听到孙小禾骂脏话。
周瑜也有点害怕现在的孙小禾。
裴暮拿着手里的购物袋。心中冷笑“三好学生？呵？风光霁月？”她说不清自己的别扭感从哪里来，这仿佛是她第一次抓到林朝的小辫子。
毕竟身边那个绿毛和当年顺走裴遥的黄毛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场有两个面部表情复杂的人，一个是孙小禾，一个是裴暮。
孙小禾是因为愤怒，裴暮则是窥见了一点三好学生人设崩塌的样子，神色有点微妙，孙小禾的高谈阔论还在耳边，裴暮觉得三好学生不过如此。
自从搬到京南，准确地说，还没搬到京南之前，王春莲女士为了让裴暮和林朝好相处，对林朝极尽赞美之词。王春莲想让裴暮把林朝当榜样，好好学习。
高中分三个阶段，无忧无虑的高一，胆战心惊的高二，大局已定的高三，其实大家都知道，高考的所有学习内容，在裴暮这个阶段都已经落下帷幕，往后的就是一天一天的复习。
汉川和京南，不一样，汉川不是省会，最多只是一个三线城市，在汉川成绩够看的裴暮，到了京南的上万考生里，提不起亮点。裴暮自己心里也着急，知道高考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是自己的生路。
因为准备下周的总考，她背后已经长了三个痘。
一味地施压推着裴暮在抵触林朝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如果说林早早和林朝是两个人，裴暮搞不好真的可以和继姐成为一对姐友妹恭的好姊妹。
可是不是，她见过太多次林朝，自从知道林朝就是自己的继姐之后，总是不经意关注到。在荣誉榜上霸榜的林朝，在操场上意气风发的林朝，在她乏味苦燥追赶落下半个单元的高二生涯里。
林朝这个名字被动地给自己施加了太多压力。
裴暮是好胜心比较强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卯足劲，憋的是哪口气，她不想输。
这是京南不安的回南天，裴暮心里种下了一颗叫林朝的种子，还没生根发芽。高中的生活总是单调统一的，对高三学生来说更甚。
总复习的进度拉的七七八八，下个星期除了总考，还有高三学生的百日宣誓，这是一道分水岭。
如同任迎的话，高三学生百日宣誓之后，高二学生就会像被鹌鹑一样被抓起，一脚踹倒高三的后备军里，开始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
气氛也是这个时候开始逐渐紧张的，高三学生的身份认同也会在京外的百日宣誓后更进阶一层，他们已经从战斗的前线不断地推进。
统考开始，意味着接下来的学习生涯只剩下考试，不断大考，小考，然后迈入高考。诚承说自己回来学校是学习的，林朝压根就不信这话。
高三三月份，能学的知识都学完了，如果不花高昂的金钱去外面找一对一辅导老师，这个分数基本是定型，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了。
林朝觉得诚承只是想回来学校玩，艺考的时候他就不断和自己吐槽，同期的考生有多傻x，有因为培训基地没有鲜榨果汁在大厅哭着闹着喊妈妈的。
她也不戳破诚承。
“走吧，送我回去，我要看书了。”
“得嘞。”
林朝回到家的时候林建国和王春莲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林朝回来两个人都起身。“爸，阿姨。”林朝和他们打完招呼就准备回房。
“早早，吃饭了没？”
说这话的是王春莲
“吃过了，和朋友一起吃的，你们吃了没？”
“我们还没呢，等着你和小晚一起回来，我打个电话问问小晚，如果她也吃过了，就随便做点。”林建国没责怪林朝没给裴暮做饭，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责怪。
林朝点点头然后回房间，这个时候林建国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任迎发在高二七班的。
“各位尊敬的七班家长你们好，下周五，高二七班将举办家长会，请大家抽空参加，本次家长会之前，高二年级将进行统一的全市统考，无论各位有多忙，请一定来学校参加孩子的家长会。班主任：任迎”
“小晚她们要开家长会了。”林建国把信息给王春莲看，林建国之所以在裴暮的家长群里是因为，转学的手续一路都是林建国帮忙办的，送裴暮去上学那天，王春莲刚好要办户口，任迎又是自己的老熟人，所以进了裴暮的家长群。
等开家长会的时候，就把王春莲拉进群里吧。林建国是这样盘算的。
于是裴暮拎着购物袋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王春莲，王春莲看着要统考但是不复习跑出去购物的裴暮，就想起当年追赶潮流最后和一个黄毛跑了的裴遥。
她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裴暮就是一顿骂：什么时候了，我问你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统考，你还一天到晚在外面玩。
有句话不是这样说么，当你妈看到你没有学习的那一瞬间，你这一天都没有学习。
裴暮面对她的指责根本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直到王春莲说出，你能不能省省心，我没让你和人家早早一样成绩多好多好，就是想看到你刻苦读书一点，结果你倒好，天天在外面玩。
裴暮几乎是下意识想说你以为林朝就是完美什么缺点都没有的人吗，然后看着她妈红了眼眶的样子，她又觉得她妈实在是可怜。
王春莲看到裴暮没反应，骂的更凶了，“逛街，还知道逛街，你才来京南多久你就跑出去买衣服鞋子，谁带你去的，你说话！”
她逐渐摸索出一套可以完美应对她妈的技巧，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个时候但凡回应了一句，她妈都会有更能刺痛她的话出现，起码目前为止，王春莲说的话对裴暮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因为裴暮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自己有原则，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跟裴遥一个德行1”
裴暮换完鞋子准备从玄关往房门口走，听到这句话差点拿着的购物袋都掉了下来。她嘶了一口冷气，王春莲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个既定事实没有哪一刻让她感触这么深。
扎人专挑最痛的点扎。
“林朝再好，你的亲生女儿也是我，真是抱歉。”
林朝本来是出门喝水，结果刚出门就听到裴暮这句话，和拿着购物袋的裴暮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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