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雨花溅泪（11）

“说得好，”孙玄清称赞道，“孤身入宫，拼死救公主出宫，李少侠所作所为，实在是令我等江湖中人神往钦佩。”

“如今公主既然已经到了我听雨阁，我等自会保证公主殿下的安全，李少侠可就此下山离去。”“李少侠，请——”孙玄清道，伸手指了指大厅门口，示意李逍离开。

李逍轻轻一笑，道：“孙掌门这就要送客了？”

孙玄清道：“不错。”

李逍哈哈一笑，“这便是听雨阁的待客之道吗？我这刚刚来，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要赶我走？”

“待客自是有待客之道，只是待你李逍，客？李少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孙玄清说道，手中浮尘轻转，打在另一只胳膊上，“更况且，今日看在公主殿下的金面上，我听雨阁对李少侠已经够客气的了，若是李少侠在这般不识趣下去，就休怪我听雨阁翻脸不认人了。”

“哦？孙掌门是铁了心地要赶我走了？”李逍依旧是嬉笑着道。

“不错。”孙玄清严肃道。

“哈哈哈哈——”李逍大笑道，“孙掌门，我李逍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就是那统领二十万大军的谷真族首领都奈我不得。我若是执意要留，你们谁能阻挡？”李逍笑着说道，一语说完，嘴角虽然还是泛着笑意，只是微微低头，两眼盯着孙玄清一众人，满是不屑。

“掌门师兄，你和他多说些什么废话。”一旁的孙玄真道，“李逍，我们叹服你救了公主，往日旧账，今日可暂且放置一边。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之仇，我们绝不会忘记。你若就此下山，我听雨阁绝不阻挠，但你若继续纠缠下去，就休怪我听雨阁不客气了。”

李逍哼地一声笑，道：“同为武林中人，不必客气，不过，这倒也得看玄真前辈你的本事了。”

“好，既然如此，李逍，今日便叫你血债血偿，拿命来吧——”孙玄真说着，腰间长剑“嗖——”地拔出。

但见天空中白弧一闪，一柄长剑直直刺出，虽是阴雨天，剑尖上却是闪着耀眼的剑光。

李逍只是轻轻一笑，眼看着凌光的三尺长剑就要刺中面目，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微微侧头，那长剑竟是就此躲过。

孙玄真也不待剑招用老，当下剑身翻转，化刺为劈，向李逍横斩而去。

李逍脚下不见如何动作，只是上身稍稍向后斜去，那长剑便从面前擦过。

只见那长剑虽是尽在眼前，却就是差了一毫，几乎是擦着李逍鼻尖。但无论孙玄真怎样前递，就是够不着，这一毫，虽是如此的靠近，却又像是天堑那般遥不可及。

当真的艺高人胆大！一旁的众人无不打心底地佩服。

那孙玄真手中长剑半转，手掌轻翻，一招“白燕展翅”递出，紧接着便是“燕云十三剑”一剑接一剑地递出。只见其手中长剑挥舞之快，却是犹如迅雷之势，那一十三剑，更是一剑快过一剑，使人眼花缭乱。

而李逍那边，却是双手展开，右脚点地，左脚弯悬半空，竟是凌驾半空，向后飘去，那青色长袍披裹身后，飘飘欲仙一般。纵使孙玄真一十三剑剑剑凌然，步步紧随，却仍是连那青衣衣角都触不到。

而孙玄真倒也并不气馁，银白色长剑在手中兜兜转转，一招一招练练使出，一转眼便已是使出了三四十招，而孙玄真却也是越打越是酣畅淋漓。只见他长剑抖擞，“唰唰唰——”地三剑刺出，使得正是他的成名绝技“贺新郎”。想当年孙玄真年少下山，闯荡江湖时，在齐州城对上那双枪门门主王石军，使得正是这招。正是那一战后，孙玄真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而名赫一时。事后双枪门门主王石军也是点评孙玄真这三剑，“虽只是三剑，但一招一式的变化却是无穷无尽，其中更是藏了千剑万剑，实则是剑形有限而剑意无尽。”

而此时一别三十多年，孙玄真再次使出此招，更是潇潇洒洒，不仅再复了当年的雄风，剑意更是远超当年。

只见孙玄真三剑并作一剑，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使出，一时间，在座的众人都觉得寒意阵阵，似是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他这剑气之中，剑光灵闪，潇潇洒洒，令人好不神往。

即便是那做了半辈子前朝太师的贺知堂都是不禁啧了一声，心里叹了声——好一个“贺新郎”，当下就不由得想若是自己是李逍该怎么应对。

李逍见的此剑，倒也是不在嬉皮笑脸，只见他身子半悬空中，顺着那剑气向后转了一圈，后撤出几步，两脚点地站住，直面那蕴着凌厉剑气的长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听的“当——”的一声响，刚刚还手握长剑，几乎是人与剑合二为一成一直线形的刺向李逍的孙玄真，此刻竟是退了回来，直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站立，身体不住的前后摇晃，而手中长剑也是被震好似那古琴琴弦一样，肉眼难以察觉的振动着。

再去看李逍，只见他面前一柄青翠色竹子型笔在空中打着圈地向他飞去。李逍伸手接住了那竹笔，别回腰间，轻声说道：“嗯，巧劲足了，但内力毕竟是差得远些了。倒也是摸到了剑道，剑意足了，剑气还差了点。若是这一剑由古芳琴古掌门使出来，便足矣让我出剑了。”李逍如此说道，右手负于背后，全然不去看孙玄真满脸怒意的样子。

原来，十七年前，在北盟主担任盟主的接任大典上，孙玄真几人的师父古芳琴古掌门和青莲剑派的上官清云言语不和，两人又都是急性子，当下就要比划比划，而上官清云却说古芳琴不是他的对手，让古芳琴先打赢了他的徒弟李逍再和他动手也不迟。当时的李逍还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后生，二十出头的年纪。古芳琴自是气不过，当时就想给他个教训，却不料李逍虽是年纪不大，但是作为上官清云的关门弟子，深得上官清云真传不说，更是有着几乎是神话一般的机遇良缘，青莲剑歌剑意更是揣得了六七成，甚至超过了他自己，即便是他本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过这个晚辈后生。古芳琴使出看家本领，却是都没逼得李逍拔剑。而李逍，这个江湖中从未有人听说过的少年人，只不过是使了把随身携带、用来练剑的木剑，便打败了这个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古芳琴自是气恼不过，当场就提剑离开了，没几天就郁郁而终了。虽然在他临终前曾告诉几个弟子说自己和那李逍以及上官清云不过是寻常比试，他的死和那二人无关，而他死后其几个弟子也不许去找那二人报仇。古芳琴虽是这么说，但孙玄清几人都知道师父是因为上官清云师徒二人蒙羞而死的，但师父临终时再三嘱咐，要他师兄弟几人立誓绝不去找那二人报仇，他师兄弟几人怕师父死不瞑目，便立了个誓言绝不去找上官清云师徒二人报仇，但同时警告上官清云和李逍师徒二人今生不得踏足松山，如若踏足，必诛杀之。

古芳琴悔恨而终，一直以败给一个晚辈后生为耻，更耻辱的便是，这个晚辈后生连剑都没拔。

而李逍此时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李逍，我孙玄真今天若不杀你，誓不为人——”孙玄真说着，眼看就要再提剑刺来。一旁的孙玄清出手拦住了他，并向李逍严肃道——

“李逍，十七年前，家师离世之时，我听雨阁就宣告天下，若是你和你师父今生今世不踏足松山，我等绝不去找你二人复仇。但若是来了松山，即便是你师父上官清云前辈，我等也绝不会让他安稳下山。今日之事，念在你冒死救了公主，看在公主殿下的金面上，你若此刻下山，我等绝不拦你。但你若在纠缠下去，要么便是你李逍技高一筹将我听雨阁上下杀干殆净，要么便是我听雨阁略胜一筹，取你颈上人头，祭奠家师。”孙玄清一字一句，吐的清晰浑重，也是透着不俗的内力，像是在警告李逍，任凭他武功再高，也应就此快快下山而去，不要在做纠缠。

但他李逍何许人也，越是被人胁迫，往往越是逆其意而行之，越是我行我素。明知不当为而为之，实在是吃软不吃硬的倔脾气。

“久闻孙掌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雨阁剑法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悟得倾雨剑道，倾雨剑法更是直追当年的付清风付真人。世人皆道五百年前剑仙李青莲，三百年前剑圣付清风，南青莲，北倾雨，到底孰强孰弱，今日正好比试比试。”李逍朗声道，双手往下一振，身后青衣便好似披风斗篷一样飘荡开来，好一番江湖侠客的潇潇洒洒！

“好，既然李少侠如此咄咄相逼，我便只能舍命陪君子，领教李少侠的高招了。”孙玄清手中浮尘轻挥，那面前长胡也随风而动，“李少侠，出招吧。”

李逍倒也不在似方才那边戏谑，一开始便取了腰间长剑，右手握笔，双手相抱，微微弯腰，作了一揖，道了声：“请——”，一个闪身便到了孙玄清身前，迅雷之势地便是“唰唰唰唰——”地递出了好几招。

李逍手中青笔挥动，以笔作剑，一刺、一挥、一挡、一斩、一劈......不过短短的一支笔，却是蕴含着无尽的剑意。才使了一招“将进酒”中的“万里悲白发”，却是不等剑招使完，才是剑引寒光，直指小腹，忽地又是“希希刷刷——”，剑招徒然走快，一招“且饮杯莫停”使出，直逼膻中。

孙玄清也是不敢怠慢，手中浮尘轻扬，那一丝丝柔软的浮丝却也是如同铁剑一般的使将出来，挡住那青翠色竹笔快似骤雨般的进攻。

李逍和孙玄清两人出招之快，顷刻间便是斗了四五十招，一时间众人都是看不清两人如何动作，只是看的这边白衣飘上飘下，那边青衣此起彼伏。一白一青两件兵器闪动的也看不真切，只是忽而青光闪闪，忽而又是白光耀眼。只是听的“窸窸窣窣——”的风声，“唰唰唰唰——”出招声和“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

忽地李逍竹笔刺出，一招“行路难”的“长风破浪”拨开云雾见青天，斩开孙玄清身边的护身剑气，直直刺向胸口。孙玄清眼见防守不及，只得是手中浮尘扫出，以浮尘作剑，使的正是倾雨剑法十三字要诀中的落字诀落字剑。

虽是李逍递招递出的早，但手中竹笔总归是短了些，一寸短一寸险，李逍手中竹笔还未刺中，那孙玄清的浮尘就已扫到面前。

李逍只觉得脸上寒冷，却是剑气未至，剑风先到，当下也是不敢大意，趁着手中剑招尚未用老，一下便是停歇了前进之势，借着孙玄清凌冽剑风，翻身向后倒去。

只见李逍后翻了个跟斗，手中竹笔竟是丝毫不被察觉地化作了一根青翠色长棍。当下便是棍法、剑法地一并使出。前一招还是剑招“子规啼”，才使了一半，下一半却是又变为了少林寺伏魔棍法中的招数。一招一式，看似毫无章法，却是一层一层，暗藏玄机，手上力道也愈加愈重了。

“师兄，接剑！”孙玄真眼看掌门师兄处于下风，喊道，手中长剑向其抛出。

就在孙玄真喊话、抛剑的这个空，李逍和孙玄清两人又是打了三四招。

孙玄清听到孙玄真所说，手中浮尘急转，当下李逍的长棍，后退一步，浮尘斜挥，浮丝卷住剑柄，递到了孙玄清手中。

孙玄清长剑在手，当下也是化守为攻，倾雨剑法十三字诀一诀一诀地施展开来，倾雨剑意高涨，无数剑气自手中长剑而出，铺天盖地的，一瞬间便将李逍紧紧包裹住了。

“好厉害的倾雨剑法！”贺知堂称赞道。

“倾雨十三剑，名不虚传！”李逍也赞叹说道，舞动着手中长棍抵挡着一波胜似一波、源源不断的袭面而来的涌荡剑气。只见李逍手中长棍挥舞，转至一个圆圈，周遭空气也是随之而动，也染了那青翠色，唰唰作响。碰到孙玄清手中之剑，乒乒乓乓。

李逍手中青竹棍越转越快，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后退去，退出了七八步远，忽地却是“嗖——”的一个转身，向后疾走几步，徒然站定，微微弯腰，又是一个急转身，右臂挥出，道了一声“破！”，一柄青翠色三尺长剑灵光一闪，空中斩出一个青翠弧形，好似青蛇翻滚，又似青凤长鸣。

剑气翻涌龙卷壁，一剑寒光九万里！

只见那青色剑气劈斩出去，满屋的倾雨剑意荡然全无。孙玄清猛地向后倾斜，闪身躲过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刚刚起身，那青莲剑意已经攀至巅峰的李逍便杀至面前。

“青莲剑歌！”众人不由地叹道。

那裹着不尽的青色剑意的长剑一剑接一剑的施展开来，剑意翻涌，剑气荡漾，剑风凌凌。

那方才倾雨剑剑意正浓的孙玄清一瞬间便被打得无从还手，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横剑格挡。挡那无尽的剑气，更是挡那无形的剑意。

孙玄清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剑意正浓的李逍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只听得“当——”的一声闷响，孙玄清手中长剑被震飞出去，空中翻滚了几圈，插在了地上。李逍一剑刺出，直指孙玄清心窝，卷着汹涌剑气，江海决堤一般席卷而来，势不可挡，速度之快，挡不下、躲不掉。眼看那青翠色三尺长剑就要将孙玄清一剑穿胸而过，孙玄真等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为孙玄清捏了一把汗。

只见李逍手中长剑抵在孙玄清胸前，剑尖直指胸口，但也只是抵在衣服上，戳在孙玄清身前白色长袍上，连衣服都没有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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