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兔子学咬人
“妈……”方七岁被堵在了门口。
方荷脸色不善，“听你们老师说，有个奥数比赛，你不去？”
方七岁：“嘶……”
这是要动员老师家长一起来说服她啊？
方七岁想不通。
这名额不是只有一个吗？
非逼她参与竞争浪费时间算是怎么回事？
好说歹说一番劝服，方七岁才让方荷允许自己进了家门。
“那个比赛，你必须去。”
大该是被老师洗脑成功，这一年以来本来对家人和颜悦色许多的方荷，最近几日又暴躁了起来。
高三的压力，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是所有成员的压力。
但在这个家庭，由于不是方七岁本人的压力，所以压力似乎全堆积在了方荷一人身上。
“妈，你听我说……”方七岁试图辩解。
“能加分的啊！能增添履历上的光彩的啊！”方荷语重心长，“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哪个不在休息日找各种技能班？我对你没这个要求，我只要你……”
“妈。”方七岁只冷静地提醒，“你又来了。”
“我……”似乎被这句话噎住，方荷不知想起来什么人，神色黯淡下去，随后支支吾吾，“现在的社会，谁也不好混，我只是担心你的未来……”
“我理解。”方七岁的语气，不似跟家人说话般亲昵，而是刻意用一种冷清的语调，拉远二人的距离，“但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感受，我自己最清楚。”
眼见女儿话说到一半又要躲回自己的房间，方荷按捺不住，险些伸手去拽，“七岁啊！你也知道妈妈当年是从农村里奋斗出来，一个人！一个女人啊！我只是担心你的未来！”
“妈……”方七岁有些无奈。
只要她试着“忤逆”母亲，对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不讲道理，搬出过去的套话，一遍一遍地讲。
方七岁确实把她的故事好好听进去了。
但相反的，方七岁的故事，方荷却很少能真心去倾听。
“你确定不回学校了？”方荷冷脸问。
“不回。”方七岁冷脸答。
换做是过去，方荷可能会用更直白的手段纠缠。
但碍于这一年家中的变故，她不能这么做，只好迂回着来。
方荷：“那你今晚学不学习？”
方七岁：“不学。”
“不学习你要干嘛？”
“睡觉。”
“真的只是睡觉吗？”
“……”
又是这样的问题。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方七岁也许还没猜到原因。
但第二次再这么问，她就不得不怀疑，方荷已经知道她在直播的事了。
如果明知还故问，方荷显然心里有别的打算。
既然如此，方七岁也不想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就打算这么先耗着。
“行，方七岁，”方荷说，“如果你真的只是睡觉，不学习，那咱就把电断了。”
方七岁皱眉，“没事断电干嘛？”
方荷看一眼沙发上躲在报纸后的男人，“你爸在搞环保主题活动，需要提供素材。”
方七岁：……
你看我表情。
你觉得我这是会相信的样子吗？
“给你个手电。”方荷居然早有准备，给她塞了个压箱底的手电筒，“万一起夜省得找不着灯。”
方七岁眼神一凛：好家伙，这是要断电不让我直播，试探我的反应呢？
她淡定接招，“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隔壁找方戍楼过夜。”
方荷眼神也一凛。
仿佛在说：好家伙，这是铁了心非要直播，试探我的反应呢？
方荷也淡定接招，“那不太好，你舅最近回家了。你个姑娘家不太方便。”
舅舅回来了？
方戍楼他爸一天天不着家的，这外甥女一要过去，他就回来了？
“行。”方七岁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干脆使用缓兵之计，“那我不去了，我就在房间睡。”
这下轮到方荷接不住招了，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方七岁。
方七岁则依旧没什么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母女毫无硝烟的攻心计就这么消散在风中……
最后以方荷一个拖鞋砸向沙发上装死男人的动作，作为收尾结束。
进了房间之后，方七岁刚换好睡衣……
果然，房间的灯迅速暗了下去。
方荷说断电，就断电了。
在家中确信是无法直播了。
但这拦不住方七岁。
她一个短信……
召唤了神兽表弟。
童话故事中，长发公主在宝塔上垂下自己的辫子，让路过的王子顺着头发爬上来。
这里不是童话故事。
方七岁没有长头发，也没有宝塔。
王子也不是路过，而是收到消息特地从隔壁翻墙进后院、一边对小草道歉一边践踏草坪、千辛万苦来到她窗前的表弟，方戍楼。
方七岁打开卧室的窗子，与表弟隔框对望。
她：“你爸回来了？”
他：“没啊，他没事回来干嘛？”
她：“那今晚你在我屋睡，我跟你换，去你家直播。”
他：“没问题。”
两家人住所就在隔壁，结构相似，孩子的卧室都在一楼。
方戍楼把家中的钥匙交给她，一抬腿翻进了房间。
许久没进表姐的卧室，方戍楼一时间有些局促，四下打量，又抓抓自己的头发，“我用不用乔装一下？”
“不用。”方七岁正准备翻出屋，“她不会进来。”
“那万一姑姑说话，我怎么回答？”方戍楼又问。
“……”方七岁试探地看着他，“你捏嗓子我听听。”
“妈啊啊啊啊啊啊……”
方戍楼捏出一串气泡音。
“算了。”方七岁当即录了几句含糊的，诸如“别吵”、“睡了”、“明天再说”之类的应付的话，留在方戍楼的手机里。
做好这些，她才安心翻出屋，混进了方戍楼的房间。
但方七岁忽略了一个小细节。
那就是……
如果方荷真的知道她在直播的事情，并且有心要阻拦……
那么今晚的直播换房间了，方荷一定会发现。
并且，方荷还会认出，直播的房间背景，是她大侄子的。
好在，进了方戍楼房间，调试好直播设备之后的方七岁，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翻箱倒柜，在屋中找到舅舅的野外帐篷，在表弟房间搭起来。
她又往里头添了些星星灯之类的，充当限定睡眠主题背景。
由于时间有限，方七岁没有多余的时间跟方荷斗智斗勇，只能给方戍楼发了个预警消息。
到了八点，她就听天由命，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方七岁照例查看直播间。
却发现弹幕的留言区相当惊悚：
——“救命这是纳凉特辑吗？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呀！够冷了呀！”
——“我听到有人敲门！我还听到鼾声！我还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里予别睡了我好害怕啊啊啊啊！”
——“山河呢？耳东呢？有没有人来救救你们的cp啊！”
方七岁：“……”
一大早起来，没想到昨晚的故事竟如此精彩。
方七岁当场困意全无。
她刚出房间，就看到了主卧房门关着……
那是舅舅的房间。
而昨晚她进来的时候，因为舅舅不在，房间门分明是开着的！
真有人半夜闯进来了？！
一人独居时，最吓人的事情莫过于——
东西常规摆放的位置变了。
手机屏幕显示密码错误多次被锁死了。
一直开着的房间，突然关上了！
方七岁环顾四周，顺手捞了个棒球棍，警惕地靠近主卧，尝试去推卧室的门……
却见卧室的门正好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方七岁：“！！！”
方戍楼：“？？？”
两人当面对上，皆是呼吸一滞。
看清里头的人，方七岁松一口气，放下棒球棍，“怎么是你啊？”
方戍楼揉着眼睛，显然没睡醒，困得要死，“表姐……你不知道昨晚我跑来跑去有多辛苦！”
“说来听听？”方七岁示意。
方戍楼委委屈屈地把昨晚的始末交代清楚。
原来，他本是待在方七岁房间里的。
八点过后，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就按照指示，播了方七岁的录音。
门外的人竟真不再纠缠。
方戍楼贴门一听，感觉客厅的人走到了玄关处，似乎准备穿鞋出门。
想起表姐睡前的嘱托，方戍楼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去他家啊！
他连忙翻窗再翻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房间里诺大一个帐篷，他先被吓了一跳，但意识到表姐在里头直播，他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
随即，门外大概率是他姑姑的方荷，来敲了他房间的门。
他又不能出声，只能装作打鼾……
然后方荷一走，他就翻回去。
方荷又过来，他再翻回来。
因此，直播间里由于帐篷遮挡，视觉上无事发生。
听觉上获得的信息，那可就太丰富了！
难怪直播间内的粉丝们纷纷惊魂。
原本以为是个治愈系的助眠直播……
硬生生整成了致郁系的恐怖直播！
得知事情的始末，方七岁当即在平台发布了条解释的说明，安抚部分彻夜未眠的粉丝们的心情。
避免好不容易热度消退些许的她，再上一次热搜。
方七岁一夜睡得安稳。
殊不知有人，有很多人，为了她能睡个好觉……
在背后，负重前行了属实是。
“到后来姑姑确实回她自己房间睡觉了，我才回来……”方戍楼继续委屈，“但我又怕在我房间会被直播录到声音，就去了我爸房间睡。”
“辛苦你了，宝。”方七岁心疼地揉揉表弟的头发，“今天给你带好吃的。”
方戍楼一看表，“我还能再睡两个小时。一会儿学校见，表姐！”
“嗯！”
辞别表弟，方七岁翻回自己的房间，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惊心动魄，大早上的竟也不太安宁。
因为，方荷居然，又又又起了个大早，此时正在厨房里，准备着什么鲜榨蔬果汁！
方七岁：“……”
方荷：“……”
好家伙。
昨晚刚演完特工动作片，今早又要开始谍战智斗剧。
方荷清清嗓子，“直……”
方七岁一抖。
“知识就是力量。”方荷拐了个发音，继续说，“要好好上学。我今天榨了胡萝卜汁给你喝。”
你想说的是直播吧？
你原本想说的确实是直播吧？
方七岁干脆也清清嗓子，“直……”
方荷肩膀一僵。
“直接放我书包里就好。”方七岁也拐了个话题。
知女莫如母。
方荷的表情也写满了“你刚才显然想说的不是这个”的意味。
互相刺探，也没刺探出个结果。
这一早，这个复杂又简单的小家，就在一派母慈女孝的氛围中，以方荷目送方七岁出门上学的动作，作为收尾结束。
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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