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摊牌


云澜雅苑小区外

        谢非吐出一口烟,他已经在程墨楼下蹲了一夜了。

        他下午来的时候到物业调取过监控,程墨3天前进入小区后,没再出来过。敲门,没人应,谢非给程墨打过几次电话,也都是关机状态。虽说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现在还是有些烦躁。

        谢非本可让二毛他们协助破门。但是程墨的事,他在没弄清楚之前不想惊动警局的其他人。于公,他打心底觉得卷宗既然有问题,警局就有人有问题,现在把事情说出去,反而会坏事。于私,他想听程墨亲口告诉他,真相到底为何。

        他,想给程墨一个自辨的机会。

        谢非瞥了眼手表,现在是凌晨5:35分。再等等吧,如果上午再没动静,他就去撬了程墨的门。

        谢非刚这么想着,就瞥见3楼的走廊灯亮了。

        他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亮了。

        他立马精神起来,紧盯着小区大门。几分钟后,他看到一个模糊但是熟悉的身影——程墨出来了。

        谢非本想下车,转念一想反而往里缩了缩,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墨。

        程墨神色凝重,脚步略显急促的向他这边走过来,他越过谢非的大众,上了不远处一辆出租车,随后扬长而去。

        谢非松了口气,还好程墨没见过他这辆车。他瞄了一眼出租的车牌号,然后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他跟着出租车开上一条通往郊区的路。又是清晨,车少的可怜。谢非打起精神,他既要保证距离感免得让前车发现,也要保证自己不跟丢。

        ……

        早上6:40分。

        程墨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下了车,然后开始徒步往前走。

        这里人烟稀少,谢非不敢立马跟上去。他在车上等了一会才下了车。

        还好这只有一条路,他沿着路一直走。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老式的别墅区。小区前干涸的喷泉旁立着几个大字‘鸣湖别墅’。

        谢非眼神一闪。他知道程墨的目的地了——6号别墅。

        ……

        程墨此时静静地站在6号别墅的大门外。

        15年过去了,这片别墅区也有些老旧。没人住的,也有人定期打扫,倒也还算整洁。但是6号别墅萧条破败的厉害,从镂空的铁门望进去,花园内杂草重生,石板路上铺满了落叶和尘土。门上的封条已经摇摇欲坠。

        程墨在门外足足站了10分钟,终于他抬起手揭开了封条,然后推门而入。

        一楼的客厅,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楼梯上那些暗沉的血迹,已经深深印在的木头里,变成一块块肮脏的斑驳。白色的现场痕迹固定线还在那,勾出的形状告诉程墨那天惨烈的情景。

        程墨看着那些过去的痕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哆哆嗦嗦摸着外套的口袋。他在找巧克力。

        但是他摸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有。

        正当程墨因为焦躁开始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烟,递烟的手骨骼分明,纤长有力。

        “试试这个吧。”

        谢非低沉的声音从身后方响起。

        程墨停下了动作,没有抬头。

        半晌,他慢慢伸手接过那只烟,放在了嘴,谢非上前一步给他点上。

        程墨吸了一口,却呛的咳了出来,咳到流出眼泪,咳到蹲下身子。

        谢非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看着程墨,等着他慢慢平静。

        程墨把烟掐灭,他站起来,却垂着眼依然没看谢非,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巍巍的,显得背后的目光明明暗暗。

        他沙哑着声音终于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谢非咂嘴一笑:“我来是想求证一下到底是小鬼诈了尸,还是我被摆了一道。”

        程墨静了片刻,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问了你会说实话吗?我如何分辨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不说实话也没有意义不是吗?毕竟你能站在这里,至少证明你查到了一些东西。”

        谢非笑了笑,把外套搁到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程靳言是你父亲。”

        程墨嗓音有些颤抖:“是”

        “卷宗上显示你已经死亡,但实际上你没死?”

        “是。”

        谢非静默了一下,然后冲程墨说:“转过身去,把你的衣服撩起来。”

        程墨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他知道谢非在确认什么,所以他还是依言转过身,然后慢慢的撩起后背的衣服。

        谢非看到那后背的一瞬间,瞳孔瞬间紧缩。那洁白如玉的后背自右肩到左肋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仿佛要把人连带灵魂一起腰斩。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制造这个伤疤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程墨放下衣服,转过身看向他:“有你想看到的吗?”

        谢非静了片刻才哑声道:“谁救的你?”

        程墨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去了云心福利院?”

        “案发后我被送到医院救治,但是因为我爸的事,没有亲属愿意接纳我。所以出院后我只能被送到了云心福利院。”

        谢非心里一紧:“所以你现在的个人档案也不完全是假的?”

        程墨不置可否。他没调取过自己的档案,并不清楚上面是怎么描写的。

        谢非此刻也在琢磨。那么程墨现在的这份档案到底谁改的?钱凯的死亡是否跟这份卷宗有关?如果钱凯死亡,那最后批文归档的就是闫志兴。他改的?

        谢非皱起眉头,也不对,闫志兴当年的职位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权利。

        所以还是其他人,更高位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有没有法医鉴定,有没有程墨的尸体,似乎就并不是很重要了,关键是这个人,他有这个权利能彻底隐瞒真相。这人会是谁呢?他为何要这么做?

        程墨不知道谢非在计算着什么,他一时没得到谢非的回应,便安静的看着身边的那台留声机。看了片刻,他抬起手指,轻轻滑过那布满灰尘的唱片,唱片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他轻轻搓了搓指尖的灰尘:蒙尘的真相,即使再厚,也会拨开云雾。

        谢非回过神,抬头正看到这么一幕,衰败的环境里,程墨静静地立在那缕阳光下,瘦弱单薄,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他看着这个人,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是程墨和程新语交叠的身影。

        谢非突然开口问程墨:“你当时是不是故意接近我?”

        程墨抿了抿嘴:“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谢非想到了之前遇到程墨的场景。那案发现场的一笑就是故意为之。从一开始程墨就在步步为营。

        谢非眼神微暗,他静了好久才又问道:“你偷看档案是什么目的?”

        “找真相。”

        谢非不理解:“真相?真相不就是你亲身经历的?你父亲程靳言的确杀了人。”

        程墨抬起头看着谢非:“不错。我亲眼目睹他杀了我的母亲和妹妹,连我也差点命丧黄泉,我恨他。”

        谢非皱了下眉头:“那你为什么?”

        程墨突然双眼睁大,情绪也有些不稳:“为什么?这个人,这个杀人犯,他在醒来第二天就自杀了,就在我隔壁的病房,他用钢笔刺穿了他的喉管。他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不该相信他。’。谢非,他是谁?你说我该不该查?”

        谢非神情有些复杂:“但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管他是谁,不管有什么隐情,杀人就是犯罪,程墨。这案子你翻破了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程墨听完谢非说的话反而平静下来:“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程靳言为什么会这样做的真相。一个我该不该恨的彻底的真相。所以我需要警局的哪份卷宗。可到头来,这份警局的档案竟然也是假的,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父亲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让他们这样做?”

        程墨坚定的看着谢非:“所以,越是这样,我才觉得更有查的必要。”

        谢非眼神一闪,程墨说的不错,不过一个杀人案。但却有人改了卷宗,让一个没死的人改头换面,这就很值得深究了。

        谢非:“那么‘程新语’的目的又是什么?”

        程墨听到谢非提起程新语,愣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谢非解释。

        “她……”

        程墨还没说完,一阵悠扬悲怆的铃声响起。是谢非的手机响了。

        谢非转身去拿,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谢非扭头一看,只见程墨捂着头跪趴在地。他脸色苍白,额角和手背的青筋暴起,汗水密集的落下,地板上瞬间湿了一片。

        谢非大吃一惊,他顾不上还在响的手机,两步跨过去,他蹲下身,抱住程墨不住颤抖的身体:“程墨?程墨!你怎么了?”

        “听不听的见我说话?”

        “程墨!你清醒一点!”

        谢非拍着程墨的脸颊,程墨根本毫无反应,依然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期间夹杂着痛苦的□□,没一会程墨就晕了过去。

        谢非吓得魂都没了,他一把抱起程墨,用毕生最快的速度跑向自己的车。

        林海市第一医院

        程墨被推进急诊室才不过半个小时,谢非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十几圈。隔壁急诊室门口的家属都怀疑这人再等下去就要砸门了。

        还好,没几分钟,医生终于出来了,谢非第一时间冲上去:“医生,怎么样?”

        “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器质性疾病啊,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应激反应,估计睡一会就会醒的,别担心啊。”

        谢非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好,谢谢你医生。”

        医生走后,谢非一瞬间有些手脚虚软。谢非自嘲道:真的是,抓犯人生死一线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放松下来以后谢非才有心情去想:程墨早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的?

        他皱起眉。

        当时是什么场景来着?他们说到了程新语,然后是他的手机响了。

        程新语,手机铃声,那程墨是因为哪一个?

        谢非沉思了片刻,拨通了刘主任的电话:“老刘,起了没?来一趟第三人民医院。”

        刘主任:“”。

        我说我起床了吗?

        刘主任塞着牙刷一句话还没说就被谢非挂了电话。以前不管怎么样,谢非虽然私下嘴巴毒了点。但也是客客气气的,今天这情况倒是少见,怕是遇到了急事?

        刘主任到的时候,谢非正支着下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他给谢非递过去一杯豆浆:“什么情况?这么急?”

        谢非摆摆手没接,他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谢非领着刘主任去病房的路上,给刘主任说了刚刚程墨的情况。然后要求刘主任试着催眠程墨,虽然这样不厚道,但是他得知道程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主任看了眼面色苍白躺在那里的程墨。微微皱了眉:“你当我大神呢?这人睡着了我不一定行啊。”

        “试试吧。”

        刘主任足足试了20分钟,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迎着谢非看过来的眼神,摇了摇头:“不行。”

        谢非看着面色苍白的程墨,反而平静下来:“不行就算了。”

        等人醒了,再慢慢聊吧。

        但是刘主任随后说了一句话,却让谢非瞬间如造雷击。

        “谢非,实话说,我觉得你这个小兄弟大概率患有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你可以建议他去查一查。”

        刘主任走后,谢非愣在病房门口很久很久,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

        精神分裂。

        竟是精神分裂,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不愿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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