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嫁·中
【出嫁·中】
“永王府到了，请侧君下轿。”
永王慕颜在京中毫无根基，也无足够的银钱傍身，因而慕颜住的这套宅子虽然名为王府，但论起气派来连京中三四品高官的宅院都比不过。
玉珀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掀起轿帘，扶着纪言卿下轿。
按照规矩，侧君乃是皇女妾侍，不仅不得着正红色喜服，也不能从王府大门进去，而是要从旁边的小门进去，以示卑贱。
玉珀扶着身着粉色嫁衣的纪言卿往永王府的侧门走去的时候，立刻就被侯在门口等待的裴瑕叫住了：“王爷性情洒脱、不拘礼数，特意吩咐了，侧君不必拘泥于旧俗，就请从正门进去吧。”
侧室从正门进去玉珀闻所未闻，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能行？”
纪言卿也很是意外，他捏了捏玉珀的手：“王爷厚爱，臣侍愧不敢当。不过既然是王爷的吩咐，臣侍身为王府妾侍，自当遵从。”
慕颜从前不好男色，并没有对任何男子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和照顾，如今却对纪言卿宠爱有加，还未进门就为他破了规矩，裴瑕丝毫不敢轻待了他：“侧君，请——”
能从正门进去代表了慕颜对他的态度，至少以后在府里他能过地好一点，这是从前在纪府他从未享受过的优待，因此纪言卿对慕颜充满了感激。
“怎么没人吃酒？”玉珀奇怪地小声嘀咕。
裴瑕的脸色有些尴尬。
安王和永王同一天娶亲，虽然她们也提前给那些大人们送了请帖，但是到了今天，她们还是都去了安王府那边。
安王府里宾客尽欢，门前来往的官员权贵络绎不绝，永王府前却算的上门可罗雀，除了慕颜从幽州带回来的人和抬着纪言卿的轿子过来的那些侍女，再没有其他人上门送礼祝贺了。
纪言卿却对这种情形并不意外。
世人拜高踩低是常态，慕颜既无父君在后宫作为依仗，又没有高官在前朝以为依靠，孤立无援、微如尘埃，哪里比得上安王。
“新郎官到了，快来拜堂！”一道热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纪言卿刚一露面，冯香玉就笑着起哄道。
冯香玉是在慕颜前面从军的，也是跟随慕颜在幽州战场上舍生忘死拼杀过的人，她年纪大了，又浑身是伤，这次就跟着慕颜一起回到了京都。
有人带头，围在屋里的女人们便纷纷笑着闹了起来。
她们都是慕颜从幽州带回来的，彼此之间亲密无间。虽然少了些高官贵族登门的风光，但是却个个都是真心实意祝贺他们喜结连理，有这些真心向着慕颜的朋友们一起见证他和慕颜的婚事，纪言卿很满足了。
只有正室才有资格和妻主拜堂成亲，按规矩来说，纪言卿进门以后只需要对着慕颜磕一个头，敬一杯茶，礼就算成了，还拜什么堂。
永王果然是个根本不懂规矩礼仪的粗人。玉珀被挤到了角落里，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
“小心。”
盖着盖头的纪言卿看不清路，玉珀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转身时不小心晃了一下身子，慕颜迅速地扶住了他，顿时惹地周围观礼的单身女人们艳羡不已：“喔——”
“别笑！”慕颜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好了，大家安静！”负责主持婚礼的裴瑕清了清嗓子，“下面请王爷和纪侧君拜堂，一拜天地——”
慕颜抓着手里的红绸，向天地敬拜。
她偏过头看着身侧与她一起弯腰下拜的人，想着盖头底下纪言卿那张顾盼神飞的脸，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纪言卿捏着那段红绸，想着红绸另一端的那个人此时一身红衣的样子，忽然有些想要快点见到她：她穿着婚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纪言卿弯身下拜时和慕颜撞在了一起，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裴瑕话音刚落，以冯香玉为首的几个人就拍着手叫道：“姐夫可以先去洞房，但是孟姐，你得先陪姐妹们喝个尽兴。”
“什么孟姐。”冯香玉立马在那个年轻些的女子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现在要叫王爷，说了多少遍了。”
“是是是，王爷，那就让王爷和我们先喝几杯，再去洞房。”
冯香玉她们拉着慕颜喝酒去了，得了慕颜的吩咐，裴瑕亲自把纪言卿送到了新房外。
“侧君，这是王爷专门让我们为您收拾出来的新房，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王爷稍后就过来。”
裴瑕是慕颜身边的得力干将，纪言卿对她很是客气：“多谢裴副将。”
“玉珀，你也下去休息吧。”
劳累了一整天，纪言卿终于有机会能安静下来歇一歇。
他掀开盖头，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屋里自然是没有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的，但桂圆、花生、红枣、喜字、红绸、合卺酒……诸如此类女子娶夫时该有的东西却一样都没少。
纪言卿写过不少花好月圆、情投意合的洞房花烛夜，却从未料想过竟然也会有那么一个人，真真切切地以夫君的礼仪迎他进门，愿意与他共饮合卺之酒，许百年好合之诺。
他抚摸着大红喜被上十分俗气寻常的两只鸳鸯，却比见了稀世的珍宝还要高兴：也不知道是在哪家铺子买的，鸳鸯绣地真丑，但是我很喜欢。
慕颜带着满身酒气推门进来的时候，纪言卿已经趴在两只鸳鸯上睡着了。
红色蜡烛烧出的烛花“刺啦”一响，慕颜放轻了脚步，转过摆着合卺酒的桌子，悄悄到了床边。
纪言卿脱了鞋子，侧身躺在猩红的被子上，红盖头挡住了他的脸，唯有半截手腕在烛光下皓白如玉，隐隐能看到几条血管在皎洁月光里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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