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落网
李慎与寒山快步沿着碎纸屑引导的路走去，碎纸屑一直延伸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李慎一脚踢开木门，便看见一中等身材的男人正拽着一女子的脚，看意图是想要往井里拽。
女子一身烟绿窄袖圆领袍，正是周雨微。
李慎抬起一脚，将男人踹开，又对着胸前和脸上砸了几拳，将人打翻在地，赶忙过来拍周雨微的肩膀。
寒山立即上前将人制住，那人还要逃，又被寒山一脚踢翻在地，反剪了双手，用刚才那根井绳将双手捆住。
“三娘，醒醒，三娘！”
李慎见躺在地上的人涨红了一张脸，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发青，心中急切，将她的下巴抬起，声音都有些发颤：“三娘，雨微！”
周雨微迷蒙间，找回一些意识，猛地有空气钻进鼻腔，她张开嘴，嗓子疼得如同撕裂般，刚吸一口气便疼得剧烈咳嗽，整个胸口痉挛般，人也蜷到一起。
周雨微拉了他的袖子，张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做了个口型。
李慎看出那是个“留”字，遂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李慎手按上周雨微的脉搏，对寒山道：“你将人秘密交给林笙，再寻辆马车来。”
寒山脱了刘三儿的外袍罩在他头上，将人提起来，推搡着赶出去。
周雨微一阵阵咳嗽不止，李慎蹲在地上，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周雨微的后背，直至她咳嗽减缓了，将人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
咳得太过剧烈，周雨微眼角发红，眼泛泪光，揪住李慎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李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没事了，别怕，我在。”
马车一路疾驰，驶向乘风观。
林笙没想到李慎会夜里来此，待看见周雨微脖子上的伤也是一阵心惊。那伤痕红的发紫，而且足有两指宽，且非一次勒出，能想象遭了多大的罪。
“大人放心，已无大碍。只是周娘子喉咙受了伤，怕是这几天都不能说话，要吃些细软的东西。尽量静养，尤其脖颈减少活动。”林笙一边说着，拿出两罐药膏，“这些药祛瘀效果佳，每日早晚各涂一次。”
李慎虽知已无性命之忧，但一路忐忑担忧，直到听林笙如此说，才算是放下心来，却也开始后怕起来。
当时刘三儿着急要将人扔进井里，是以并未来得及确定是否将人勒死，若是这般力道再勒一会儿，便不能预料后果。他若是再晚到一点，即便周雨微没有被勒死，也会被投井摔死。
李慎吩咐道：“寒山带来的人由你审问，一定要问出些什么。”
夜深后，李慎抱着周雨微，从县衙里与他住的院子相通的角门进入，直奔自己的卧房而去，将她小心安置在他的床上。
刚才情况紧急，他未来得及注意，此时才看到周雨微脖子上的勒痕，倒吸一口凉气，单膝跪倒：“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李慎拉过薄毯，盖在周雨微身上。转身过来道：“起来吧，大白日的，又有那么多人在，你也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寒山依旧自责，大人让他一起，便是为了确保周娘子的安危，而他居然让她陷入险境，若不是周娘子机敏，留了痕迹，他们还要再耽搁一些时间。若是再晚一些，便性命难保。
待寒山走后，李慎在床前坐下，一看到那条红紫的勒痕心中便是一阵难受。
周雨微受了重伤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中间偶尔醒来，不过听见几声人语嗡嗡声，又昏睡了过去。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黄色的烛火在屋中跳跃，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转了下头，脖颈处传来剧痛，忍不住咳了一声，痛得她淌出泪来。
李慎听到动静推开椅子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别动，先躺着。”伸手擦拭她眼角的几滴眼泪，有些心疼道，“或许还得疼上几日，别说话，也别乱动。”
周雨微不能说话也不能点头，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李慎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边，如同夜里烛火映出的光晕一般温柔：“你再睡会儿，我就在旁边，若是有什么，就拉拉我的手。”
周雨微捏了捏他的手掌，转动眼睛看了看他，想问他便这么坐一夜么。今日他也辛苦了一天，若是这么坐着，怕熬不住。奈何说不了话，只能拍拍身侧空着的床，示意他躺着。
李慎看懂了，笑了出来：“娘子主动相邀，自然不敢不从。”
周雨微瞪他，见他还是一副笑样，索性闭上眼不理他。
待她睡安稳了，李慎挂上纱帐，坐在案几旁处理白日未了解的事情。
庞子鸣半夜察觉到动静，偷偷摸摸前来李慎房中，却看见他房中的床上挂了帘子，依稀看见上面躺了个人，而李慎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庞子鸣大惊，以为他屋里有人留宿。第一反应不是退出去，而是想要上前掀帘子。“大人，你这是……”
李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庞子鸣出去说话。
庞子鸣见李慎如此小心，整个人目瞪口呆：“大人，你怎么大半夜回来，还留了人在房中。”说完又朝前院看了看，问：“周娘子还在这儿呢。”
李慎在他头后拍了一巴掌：“你脑子里能不能少一些风流韵事，里面躺的就是三娘。”
“不是，大，大人，这也……于礼不合吧。”庞子鸣支吾半天，用了这么个词。
李慎打了个呵欠：“三娘受伤了，今夜得有人看着。”
“受伤？”庞子鸣这回再次惊讶了，“怎么回事？”
李慎难掩困意，“你若是无事明日再说。”说完转身便要关门。
庞子鸣卡住门道：“周娘子受伤好歹需要有个人照顾，大人你怎么照看？”
这个问题李慎也想了，在他这里确实不方便，别的不说，就周雨微今日这一身和了泥灰的衣裳，他便一筹莫展。县衙里有张妈，但张妈好言语，他不想让人知道她受伤遇袭的事情。
“你可有人选？”
庞子鸣一拍手，夜里显得格外清脆，赶忙抱歉小声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明日一早便给你寻个人来。”
李慎笑的意味深长，这事交给寒山都未必有庞子鸣办的好。
那个眼神庞子鸣看懂了，他戚了一声道：“比不得大人您。”
庞子鸣午时前便送来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模样干净敦厚，做事麻利，是庞子鸣来了凤城后认识。这女子名叫鹦哥，原本是青州一官家奴婢，因主户获了罪，被发卖后辗转到了歌月楼。
庞子鸣是歌月楼的常客，对这位小姑娘印象很深，怜惜她年纪小，人又敦厚，这下正好将人赎了出来。
李慎对于庞子鸣看女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洛阳风流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有了鹦哥在，照顾周雨微起居便方便多了。
他今日还要出去一趟。昨日林笙还交给他一份奏折，便是早前他让段相拦下的邢骏要剿匪的奏章。
等了快两个月，邢骏终于耐不住了。
李慎对寒山道：“你跑一趟，约冯烁今晚见面。”
凤城的事情也得尽快了结了，离他半年之期已经越来越近，而且现在已经越来越有眉目。
李慎回到房中，见周雨微已醒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躺在床上，莺哥举着一张垫了本子的纸，周雨微一手握着笔在上头写写画画。
李慎绕过去一看，顿时摇头：“拼命三娘也不是这么个拼命法。”
鹦哥见李慎来，退到一旁。
周雨微换了张纸写到：“刘三儿交待了吗？”认真看着他。
李慎将她手中的毛笔抽走，点头道：“已经在审儿，你该安心养着，别去想这些。”
周雨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纸笔。
李慎看明白了，这是说她说不了话，要靠写才能表达。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中，在床边坐下，便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周雨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翻过他的手掌，在手心写到：怎么了？
李慎摇头，只是笑笑，许久才道：“在想以前你想做什么我都应你，是不是有些太顺着你了。”
周雨微不解，眉头轻轻拧起。
李慎伸手抚平她的眉间道：“我查的事情是有危险的，而且往后会面临越来越多风险，我不能将你也拉进来。”
周雨微张了张嘴，又想起来自己说不出话，拉过他的手继续写了两个字，遂又摸索到纸，示意他去拿笔。
李慎只得将笔拿来，见她写到：“上次你落水后，我何曾劝过你？”
李慎道：“不一样，我是必须要去做这件事，而你不是。等你修养好了，我将你送回荆州可好？”
周雨微摇手，又写到：“不过是一次意外，你若是将我送回去，那退婚一事便无转圜。”
“威胁我？”李慎看着她，见她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摇头轻笑，“你便知道怎么拿捏我。”
周雨微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又写到：“大人不缺姻缘，不然试试？”
李慎歪着头想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无奈投降：“那便再纵着你一回。”
周雨微眼睛一亮，立即眉开眼笑。
李慎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道：“我晚上出去一趟，晚些回来，早些睡。”
周雨微脸上透出绯红，她拉了被子改在自己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在他手心写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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