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徒劳无功
县衙后院，胡卢正和谭师爷议事。
“东翁，这事太过冒险了，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谭师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我当然知道有些冒险，但你看这乌有县，四大家咱们都得罪不起，柿子捡软的捏，要想团结众人，就只能如此。”胡卢倒是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东翁身为县尊，名器在手，何必如此弄险？”谭师爷还欲图再劝。
“谭先生，我跟你说，你要想让人跟你一条心，专心为你办事，你就得给人好处，没好处谁搭理你啊。就算我器与名都有，至少别人可以阳奉阴违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棒要有，胡萝卜也要有，得让人看到，跟着县令做事，有钱捞才行。”胡卢决定和谭师爷推心置腹一番。
“那些胥吏都是各家养的，只要县尊和四家关系亲密，他们断无敷衍塞责的道理。”
“为政易也，不罪巨室。我没打算得罪这四家，当然要和他们交好，但是必须得平等交往，而不是仰人鼻息。如果本官想做点什么事情，还得看他们的脸色，那这官做的没什么滋味啊。”怪不得做了一任县官就被免了，谭师爷这气魄不行啊。
“那为何选灵隐庙？”见胡卢态度坚决，谭师爷也没再强求。
“首先，灵隐庙没官场关系。四大家，最差的也有举人，这是士绅，是护身符，谁也不敢动。但一群和尚，没人护持。这意味着，咱们弄了他们，没有后患。
其次，灵隐庙的庙田太多了，各乡的庙田加一起，怕不是有千顷。我不信这么多田地，没人眼红。
咱们把他们的田地没收了，拿出一半给四大家分了，拿两成给无地贫民分了，再拿一成给教谕做学田，剩下的用来收拢流民。至于庙中的浮财，就归咱们衙门这些流官了。那些本地衙役若是想要地也行，就不分银子了。
你看，这样一来，面面俱到，无论贫富，都会念叨咱们的好。”胡卢得意的很。
“据学生所知，那些庙田，有很多是各乡士绅捐赠的。说是捐赠，其实是为了避税，和投献差不多。”谭师爷给差缺补漏。
“你也说了，他们是为了避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家中连举人都没有。不吃他们吃谁，吞了就吞了，谁给他们撑腰。不过你倒提醒我了，到时候把这部分田地，都分给四大家，让他们扯皮去。”胡卢很满意，这个师爷还是很细心的。
“但学生听说，这灵隐庙颇有神异，主持法援也是得道高僧，在州里也是颇有名望。”谭师爷捋了捋胡子，还是有点担心。
“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官不曾见过神仙妖怪。就算真有妖怪，不是还有清风观呢嘛！和尚道士是竞争对手，清风观恐怕巴不得看灵隐庙倒台。至于名望这东西，用得着的时候就很有用，用不着的时候就没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更是屁用没有。”胡卢见谭师爷杯里茶已凉了，就把残茶泼了，重新倒了杯热的给他。
谭师爷又仔细想了想，没再发现什么问题，于是拱手道：“既然东翁主意已定，那学生也无话可说。具体执行，东翁有何打算？”
“先宣传造势，弄些谣言出来，把这群和尚的名声先坏了。”胡卢双手环抱住茶杯，感受着茶水的温度，嗅着茶水的芬芳。
“这倒简单，村夫愚昧，轻易可为。但是散播谣言，需要人手，东翁需要找个帮手。学生觉得李家就不错。散播谣言这事，需要底层的人手，大量的人手。李家是地头蛇，佃户无数，而且还控制黑帮，做这事最合适。而且沟通的渠道也有。”
“李家嘛……确实挺合适，那就李家好了。回头我让李嫣儿给李家传个消息，明日我去拜访一下。”
这天下最多的就是闲汉，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有闲汉。闲汉整日里没事可做，东游西荡的，偏偏却消息最灵通。但凡想要知道些什么，只要去问那些闲汉，一定能问个清楚明白。就算闲汉不知道的，只要你肯给钱，闲汉总有法子给你弄明白了。毕竟，天下闲汉是一家嘛。
当然，闲汉也不是总收钱，毕竟乡里乡亲的，总受人帮衬，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也不好意思要钱。所以那些长舌妇们也总爱没事从闲汉口中弄几个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用来扯闲篇用。
最近，闲汉圈里流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隔壁乡某村某家媳妇去灵隐庙拜佛，没回来，失踪了。开始众人也以为是倒霉，遇到盗匪了。这种事经常有，只能认倒霉。但过些日子，这类消息越来越多，每次都不重样，而且失踪的都是女子，弄的人心惶惶。不过还好，失踪的都是别的乡的，自己身边的人倒没遇到过。
可这消息越传越夸张，最后甚至有消息说，那些女子没死，而是被灵隐庙的和尚拘在庙里，用来淫乐。
这消息大家就不信了。灵隐庙内的大师都是得道高僧，怎么会犯淫戒呢，明显不可能嘛。每个听消息的都说这事不可能，但转头又把消息绘声绘色的传给其他人，末了还要加上一句，“这事我不信，不可能嘛。”
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就传的众人皆知了。
灵隐庙的香火，莫名的就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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